他没有学过多少知识,却从小随其父母与警察打交道,他曾从许多社会上的宵小口中学到许多他并不应该学的歪门邪道,他非常的聪明,动手前做了精确的准备工作。
要不是因为他太急于太到钱,太想回帝都带着女儿、老婆远走高飞,兴许他不会那么快露出马脚。
总而言之,种种情况下,他失败了,他被捕入狱。
裴奕无意于去探测这个人的内心在当年入狱的时间里是抱持着怎么样的心情熬过来的,他在意的只是有一点,当年绑架冯南,伤害她,甚至差点儿将她撕票的绑匪头目,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江瑟的生父。
江至远为了女儿绑架冯南,曾对冯南生出恶念,他一生中,罔顾法律,蔑视人命,践踏道德,不在意别人如何,不在意自己,在意的唯有一个他生命的延续。
如今这个他最在意的人,骨子里变成了他曾伤害过的女孩儿,将他真正的女儿取而代之了。
要是以前,裴奕觉得命运这样做,是因为眷顾自己,想要成全自己与江瑟之间的感情,此时他却觉得,命运的安排,是不是想要给江至远一个重重的惩罚,他在意什么,便失去什么?
十九年牢狱之灾他能熬过,法律会处罚他曾犯过的错,但命运不会轻易将他饶过。
裴奕纠结着,要怎么跟江瑟说。
他曾答应过她,什么事都不瞒她的,可是这样的话他要怎么说出口?
“爷爷,爷爷认出我了吗?”
江瑟喃喃自语,其实这样的可能,她隐隐约约的早就已经猜到了。
冯中良当日莫名其妙的打电话冲她火,事后心急火燎的让小刘立即赶到上海,拍她写的字,让她签下他的名,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爷爷生疑了。
她被冯中良带大,爷爷的举动她也隐隐约约有感觉,但她没想到会这样的快。
这件事情她其实已经期待很久了,从一开始重生之后,不愿意打扰爷爷的晚年生活,到后来因为冯南的一举一动,而改变主意,将自己想要跟爷爷表达的话,一点一点透露在平时与冯中良的相处过程中,她在给爷爷线索,让他自己想明白,把主动权交在冯中良的手里,让他来决定认不认回自己这个孙女。
等待的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其中的忐忑与纠结,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她害怕受伤害,害怕被拒绝,这两年时间里,其实她是惶恐又有些不安的。
可是当裴奕真正跟她说,冯中良认出她的时候,江瑟却又无端的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爷爷认出了她,知道她是谁了,可是从头到尾却连电话都没给她打过,她的激动又变成了忐忑,有些不安的看着裴奕。
她一言不,可她心里想些什么,裴奕却像是都清楚。
“你别乱想,冯爷爷如果不喜欢你,不想认回你,根本提都不会跟我提这个事了。”他还在为了江至远的事情而急上火,两个多月前,江至远闯进杜家,当时险些灭杜家满门了,最终却不知为何没有动手。
杜昌群憋了一段时间,没有忍住,他被吓成了惊弓之鸟,根本顾不得其他的了。
他害怕江至远不讲信用,哪天又扑回去杀他,他还想把房子卖了,带着一家人躲得远远的。
他想出国躲这个人,显然是被江至远吓得不轻的。
杜昌群的计划里,准备先到警察局报案,把江至远抓了,再让周惠找江瑟要一大笔钱以供全家人移民用。
到时就算江至远杀人未遂,坐牢出来,恐怕也很难再找到他们报仇了。
他听周惠说过,这个人只是一个黑户,要想出国不容易的,更何况他又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到时他们一走,他就是想报仇又能在哪里去找人呢?
而他报案之后,会给江瑟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杜昌群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到时反正他钱一到手他就走,下半生不准备再跟姓江的人有任何的瓜葛,江至远也好,江瑟也好,都跟他没有关系的。
他计划得很好,甚至在报案之前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工作,他在被绑当天,搜寻了小区附近所有的垃圾桶,找到了几双别人用过的橡胶手套,藏在家里,这是江至远戴过的,他想把这东西作为证物,也是想将来作为一个反抗江至远的威胁凭证。
可是他告到警察局,却遇到了冯中良,这件事情很快被压下来了。
冯中良不想帮江至远,但他要考虑事情曝光后对于江瑟的影响,杜昌群的计划没有实现,但同时这件事情把江至远与江瑟的关系抬上台面了,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安抚杜家不能乱说,同时要盯牢江至远,不能让他再惹出更多对江瑟不利的事情来了。
“瑟瑟,”裴奕又喊了江瑟一声,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那双眼睛实在是非常的漂亮,黑白分明,如两丸黑水银,丰盈的睫毛一眨一眨,带着使他迷醉的妩媚与柔弱。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他说这话时,神情有些艰难,她应了一声:“嗯?”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当年,绑架你的一个姓江的绑匪呢?”
他这话一说出完,她就愣了一下,随即身体有些僵硬,与他拉住的手把他握得更紧了。
她的身体透露出她当然记得这个人的反应,可是情况比他想像中好多了。
这一段时间她的电影拍摄是有效的,她不停反复的回忆过去,放任自己沉浸在这种被绑架的氛围里,以她如今的意志力是能熬过去的。
以前的她只是太害怕,不敢去想,怕一想就崩溃了。
可是现在有他陪在她身边,她心理上有了依靠,再去回忆往昔就坦然了许多。
有些回忆是一种伤,不敢碰牢牢封裹,不代表伤就好了。
吓人的只是自己的想像,而不是真实的事情。事实上她想的多了,那些过往就不见得那么可怕了。
“有些印象。”江瑟平静的点头,沉默了许久,突然问他:
“阿奕,其实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