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完饭, 陈良戴上耳机,准备听着歌小睡一会儿。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
耳机里传来一位当红男歌手的吟唱,曲调非常轻柔舒缓, 用来催眠正合适。然而唱着唱着, 男声竟变成了女声, 而且还是变了调的女声,其间夹杂着嘶嘶的噪音,空洞又刺耳。
陈良已经有了睡意, 虽觉得奇怪, 却懒得睁眼探究。
女声咿咿呀呀地唱了一会儿竟开始低低地喊:“陈良, 陈良,陈良……”
终于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的陈良睡意顿消,猛然睁眼。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一个早已死去的名字像闪电一般击中他的大脑。
这个声音是许雅雅!
陈良扯掉耳机, 出惊骇的叫喊,一下就从座位上弹跳起来,把后排白冥的桌子挤得差点翻倒。
“有鬼,真的有鬼!”他无比恐惧地看着卢泽和许靓靓。
白冥连忙扶住自己的桌子,没好气地骂道:“陈良,你什么疯?”
许靓靓只是瞥了陈良一眼就收回视线,完全没把这种话当一回事。卢泽一边给白冥道歉一边压着陈良坐回原位。
“你小声点!”他警告道。
“真的有鬼, 你自己听。刚才许雅雅在叫我!”陈良用颤抖的手捡起耳机, 递给卢泽, 嗓音压得很低。
卢泽戴上耳机听了听, 不耐烦地说道:“很正常啊!你神经错乱了吧?这点压力都顶不住, 你也太没用了!”
陈良盯着散落在桌上的耳机,吓得满手都是冷汗。他还年轻,耳朵又不聋, 怎么可能听错?
但他没法向任何人解释,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怪异,只能用圆珠笔把耳机挑起来,塞进课桌。
他不敢再听歌,又没了睡意,只能趴在桌上,胆战心惊地熬着。
白冥坐在他后排,翻来覆去地研究一张课表,嘴里嘀嘀咕咕:“小四眼,数学课怎么这么少,一天才两节?”
同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冥哥,一天两节还少呢?那你想上几节啊?”
“至少也得一天四节吧。”白冥把课表涂上胶水,粘在桌角。
同桌一针见血地问道:“冥哥,数学课你听得懂吗?你是喜欢上数学课还是喜欢新来的数学老师?”
白冥耳尖微微一红,挥着拳头威胁:“闭嘴,睡你的觉!”
小四眼笑嘻嘻地乜他一眼,然后脱掉外套蒙住脑袋,睡了过去。
白冥心里有些烦躁,又有些慌乱,于是站起身,摸着卫衣口袋走出教室。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想要的东西,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烟盒被庄老师没收了,今天抽不成烟了。
想到这个,他非但不觉得懊恼,反而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窃喜。他从今以后也是有人管的爷们儿了。
白冥在走廊外面站了一会儿,冲着办公楼的方向咧嘴傻笑,把全身晒得热乎乎的才走进教室,怀着愉快的心情睡了过去。
下午第一节课,白冥没醒,旁人也不敢叫他。
陈良经过一个小时的沉淀,心里的恐惧已慢慢消退,这会儿正有一笔没一笔地在本子上涂涂抹抹。忽然,被他藏在课桌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出嗡嗡的噪音。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生的,因为陈良早已经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他愣了愣,然后连忙把手伸进桌洞,把手机捧起来,免得老师听见。
趁老师转身板书的空隙,他取出手机准备调成静音,却猛然睁大眼,露出惊骇的表情。
屏幕上,许雅雅三个字正闪烁着惨白的光芒。所以说,刚才那歌根本不是幻听吧?许雅雅的鬼魂真的还在!
陈良像是被火炭烫了手,立刻把手机抛进桌洞,尖叫着从座位上跳开。前后同学的椅子、课桌被他撞得东倒西歪。
所有人都看向他,表情十分惊讶。
老师转过身,严厉呵斥:“陈良你干什么呢?”
陈良张了张嘴,一个“鬼”字已到唇边却又及时咽了回去,“我,我脚背上刚才爬过去一只蟑螂。”
许雅雅的死是他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秘密。就算是被鬼吓到魂飞魄散,他也只能隐瞒。
老师:“……”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竟全然没有怀疑这个借口。
老师无奈摆手:“坐下吧,别一惊一乍的。晚上放学打扫卫生的时候仔细点,最好是买一些杀虫剂边边角角地喷一喷。”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陈良不得不坐回原位。放在课桌里的手机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一枚定时炸.弹,时时刻刻都在威胁他的生命安全。
他脸色惨白,额冒冷汗,手脚软,竟虚弱地想要晕倒。
好不容易熬完一节课,他马上抱住卢泽的胳膊,颤声道:“刚才许雅雅给我打电话了!”
卢泽愣了愣,然后弯腰去拿他的手机,看见那个未接来电,面容也扭曲了一瞬。
“我们出去。”他立刻把陈良拉出教室。
两人走到僻静的角落,这才开始研究那个未接来电。
“应该是别人在用她的手机号。世界上没有鬼,你别自己吓自己。”卢泽按了回拨键,又点了免提。
他的胆子比陈良大多了。
然而,话筒里传来的提示音很快就让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明明是这个号码先把电话打了过来,二十分钟不到竟变成了空号!这个现象该怎么解释?
卢泽也有些怕了,却还是硬着头皮再拨打了一遍,嗓音干涩地说道:“可能是有人在恶作剧。他用许雅雅的号码给你打电话,吓唬你,然后再注销。要不然就是用电脑拨的号。电脑拨号是可以随便篡改号码的。”
卢泽斩钉截铁地说道:“别怕,世界上绝对没有鬼!”
陈良不断颤抖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
然而,那空洞的提示音却在此时变成了一道清越婉转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嘻嘻——”
许雅雅曾参加过校园歌手大赛,还获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她的声音是出了名的动听,特别有辨识度。
而此时此刻,她正在陈良的手机里说话,声音依旧那么婉转,但最后这声嬉笑却饱含恶意,仿佛从地狱里传来,透着彻骨的森寒。她死了,但她的鬼魂还在。
这不是陈良的幻觉,是真的!
卢泽既没有扔掉手机,也没有出尖叫,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不是不害怕,而是被吓傻了!
陈良丢下他转身就跑。
过了一会儿,陈良把许靓靓拽出教室,拖到角落。
而卢泽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布满血丝的眼珠瞪地大大的,脸庞被无尽恐惧扭曲成了狰狞的模样。他想扔掉这部手机,手脚却像面条一样软。
“你们搞什么?不要在教室里跟我拉拉扯扯,别人看见了会怀疑!”许靓靓严厉警告。
“许雅雅给我们打电话了!她还在,她还在!”陈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浑身的毛孔都冒着寒气。
卢泽也终于找回了力气,把手机扔给许靓靓,嗓音嘶哑:“你自己看通话记录!她真的来找我们了!”
许靓靓接住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冷笑道:“你们玩我是吧?”
她把手机屏幕翻转过来,展示给卢泽和陈良。
通话记录里并没有许雅雅的名字,那个未接来电消失了,连带的,两人回拨的几个电话也消失了。之前的一切仿佛一场幻觉。
卢泽和陈良:“!!!”
两人瞪着手机,表情越扭曲地像见了鬼。
只有鬼才能抹除这些痕迹,许雅雅真的来报仇了!
卢泽和陈良差点吓尿。在这一瞬间,他们的世界观崩塌了,逼死了一个花季少女却没感到半点愧疚的心终于涌出源源不断的懊悔和恐惧。
他们瑟瑟抖地抱成一团,然后连连后退,不敢靠近那部手机。
感受到同学们投过来的异样目光,许靓靓耐心尽失。她把手机塞进陈良的口袋,转身离开。
陈良高举双手,尖声哀求:“许靓靓,快把它从我口袋里拿出去!”
许靓靓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陈良又去哀求卢泽。
卢泽哪里敢拿,一把推开对方,跑进了教室。
陈良揣着手机,却仿佛揣了一颗炸.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恐惧塞满。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僵了很久才飞快脱掉外套,扔向远处,手脚并用地爬了一段路,又勉强站起来,狼狈不堪地跑进教室。
他奇怪的举动吸引了一些同学的注意。
大家指着他嘻嘻哈哈地笑,然后走过去,捡起他的外套,带回了教室。
看见好心人递过来的外套,陈良:“……”
卢泽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幕。恍惚中,他想起了很多恐怖片的桥段。被鬼附体了的东西一般都是这样,无论你怎么甩都甩不掉,它总会以各种方式回到你身边。
陈良也想到了这一点,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外套,一股脑儿塞进桌洞。
如今还是早春三月,室内温度非常低,没了厚厚的外套御寒,陈良冷得直打哆嗦。
然而他身体越冷,内心的恐惧感就越深。他甚至开始想象,自己之所以这么冷,会不会是因为许雅雅的鬼魂正黏附在自己身上?
这个想法让他的头皮都炸了,于是课还没上完,他就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气的入体,烧晕倒了过去。
看见他软倒在地,露出一张白中透青的脸,卢泽也差点吓晕。
他知道陈良不是病了,而是被鬼缠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