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安风进入到了阵法当中之后,生哲瀚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看了看周围的地势,迅速做出了判断,属下数十名狼骑各自分散开来,各自依靠着楼兰古城遗留的残垣断壁遮掩身形。
作为骑射一族,箭术超绝,就算是这种驻守的情况,只要手中有箭,就能够挥出极大威力,看到属下全部都占据了有利地形之后,生哲瀚稍微松了口气,但是仍旧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强弓。
他对于接下来面对的敌人知道的并不多,这样短暂的时间,王安风和吕映波都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去向他解释这些,但是以他自身的判断,不难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敌手,恐怕是大荒寨的幕后组织。
而那个组织甚至于牵涉到了金帐帝国,绝非西域江湖所谓高手所能匹敌。
只能够尽力而为了。
生哲瀚呼出口气来,正沉思中,旁边突然飞来一物,随手抓住,仔细一看,才现是一个瓷瓶,面容苍白的吕映波收回自己的右手,淡淡道:
“等一会儿,若是……不,定然会有人来。”
“若我出手,记得提前吞服丹药,否则会受到影响,小心丢了性命。”
生哲瀚想到先前在客栈当中,被吕映波的毒气所影响的后果,面色先是紧绷了下,然后便趋于徐缓,微微点了点头在,转身将瓷瓶当中的避毒丹药分与众人吃了。
丹药味苦,内里却是安心许多。
他和顾倾寒曾经吃过吕映波毒气的苦头,所以知道其厉害,只是被最外层的部分沾染到,不过一时三刻,就得了头痛脑热的病,对于武者实力而言,是一种极大下削弱,交手时候,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区别。
有这样一个擅长群战的大高手在,便是来得是如何强者,也总能够应付得来,只消守住一两个时辰,若是刀狂已经将剑取出来了,那么自然好说,就算是没能够得到神兵的认可,到时候也应该出来了。
这一两个时辰,无论如何能够守得住了。
当下便安心蛰伏,过不得片刻,东北侧突然便有骚动响起,生哲瀚的神色变了变,纵身赶去,看到了箭落如雨,地上倒伏了数条面容狰狞凶恶的大汉,已经没有了气息。
看其打扮,却是将此地当作了驻守之处的马贼,此刻外出劫掠回来,入了勃刻尔家族的守备范围,当下便丢掉了性命。
生哲瀚见状,紧绷住的精神稍微安定下来,和那几个勃刻尔家的武者又交代了几具,转身重新走回原本的位置,心中突然想到,在这一片区域之中,这里是唯一一个还有些能遮蔽风雨的东西在的,会被周围马贼看上,也是自然而然。
这段时间,若是马贼回来,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箭矢毕竟有限,使用过一次之后,准头和威力都会受到影响,无形之间,对于他们的守备能力,反倒是一种极大消耗。
心神变换之间,却还是慢慢坐下,静心等待。
之后复又打法了几次马贼,过不得片刻时间,旁边的吕映波睁开双眼,眼瞳之中有寒意,冷声道:
“来了!”
生哲瀚双眼骤然睁开,抓紧了手中之弓,看到前面隐隐有细碎花粉一样的存在漂浮在空中,透着妖异的淡紫色,在这个时候,这些漂浮起伏不定的花粉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涌动过去。
生哲瀚深深吸了口气,手持强弓,拈起了三根狼牙箭矢,动作徐缓平静,搭在弓弦之上。
而在此之前,吕映波已经飘身而去,双眼之中隐隐薄怒,瞬息已在数十丈后,陡然便抬手一掌,劲气凌厉呼啸,凝聚如一,瞬间将一处残壁抹去,轰然暴响,旋即便有数道身影狼狈倒飞而出。
生哲瀚一抬手,三支狼牙箭矢紧跟着旋飞而出,仿佛三条蛟龙,怒张獠牙,咬合住那名武者双臂,瞬间冲天而起,吕映波紧紧跟随,手中招式连环击打,不片刻,便将那数名男子击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砸在地上。
生哲瀚收起长弓,赶上前去,看到死去那几名男子生的虎背熊腰,颧骨高耸,一双碧眼,正是胡人模样,只是一来所穿衣着再寻常不过,没有半点特殊,二来,身上也不曾带着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令牌物件。
正迟疑间,却看到旁边吕映波紧咬牙关,眉宇间有恨意,咬牙道:
“不错,不会错。”
“这种武功路数,正是他们……白虎堂,不会错的,就是他们……”
“他们已经来了。”
生哲瀚神色微肃,仔细看了看,心中隐隐疑惑,道:
“可若是他们就是那大荒寨,不,白虎堂中人,想来是有高手在的,为何不亲自来此,而是派出了这样一个并不怎么厉害的人来打头阵?还是说,他们对于这柄剑并不如何看重,只打算派这几个人来,就要把剑拿下?”
吕映波起身,答道:
“谁知他们?”
“但是至少,不会只有这几个人,湛卢剑的分量,他们远远比你我更在乎,至于为什么会是只有这几人来?”
“或者那主事人是个骄纵的,自己慢慢走着,先派些人来;也或者是为了探查,所以才过来,无论如何,他们肯定离得不远,而且,应该不知道这里有埋伏。”
生哲瀚眉头紧紧皱起,思索此刻的局势,沉声道:
“这个时候,西域三十六国的江湖注意力都放在了大荒寨的事情上。”
“那里的消息现在肯定还没能传出去,若是传出去了,那样大的损失,可能比起大荒寨这件事情本身更能令江湖震动,就更不会有多少人在这个时候注意到这里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吕映波点了点头,道:
“他们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打算,声东击西。”
“说是要退出,实则真正的注意力都在这边,等到所有人都被他们吸引的时候,他们再过来,就能够避开所有人,轻而易举将湛卢剑拿到手。”
生哲瀚沉默了下,看着吕映波,问出了一直在他心中盘旋不定的问题。
“来的人,有宗师吗?”
吕映波断然否认:
“绝无可能!”
旋即语气稍微和缓。道:
“白虎堂中确实有宗师高手,但是也不多,每一个都在重重牵制之下,轻而易举,难以妄动。”
“湛卢剑虽然重要,但是这一次,最多也只是四品,比我更强,但是不可能到无法直面的程度。”
生哲瀚稍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那么,便提前为那些人准备些礼物罢。”
“措手不及之下,应当可以有不错的斩获……”
……………………
片刻之后,生哲瀚看着前面和方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楼兰遗址,稍微松了口气,他们等人利用手边儿所有的材料制成陷阱,隐藏在道路之上。
按照家传典籍的记载,这些陷阱,足以能够拖住复数七品,甚至于是六品境界的武者,想要拖延多长的时间自然是不够现实。
但是哪怕只要拖延一息时间,也算是足够。到时候,蜂拥而来的狼牙箭矢,足以给他们造成足够大的损失。
而在同时,吕映波也留下了些许随时能够引动的毒物,只消她将之引动,四品之下,几乎只能够等死,就算是四品的武者,能够硬生生抗住这样的剧毒,也要占据相当一部分的气机调动,一身实力,至多挥出七成。
便在他们已经准备好陷阱不过一刻时间之后,便有数骑突入陷阱之中,和先前潜藏了自身形迹的白虎堂高手完全不同,这几人居然是骑乘快马进来的,人人配着弯刀和强弓,马鞍一侧挂了一壶上等的精钢箭矢。
虽然一身气质精悍非常,但是武功却并不如何,也就只是九品水准,唯独领头一人为八品巅峰,生哲瀚等人见其悍勇,只道是先前杀死的马贼精锐,齐齐出手。
寻常马贼,便是再如何悍勇,如何能是江湖高手的对手?众人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便将其拿下,甚至于没有动用陷阱,只是箭矢激射便将其尽数留在三十步之外。
然后便有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皮质夹袄的汉子跃出,将箭矢一一拔出,生哲瀚手持强弓,走上前去,帮忙将尸拖到一旁断壁旁边,轮到最后领头那汉子的时候,才俯下身去,视线从旁边一扫,旋即微微一怔。
旋即伸手从那人的腰间一扯,拽下来一件乌沉沉的物什,触手冰冷,正面浮雕着苍狼奔袭于千里阔野之上,背面则是一种特殊的文字,并非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文字,仿佛祭祀起舞,笔触粗狂。
生哲瀚心中思索了片刻,未曾认出,吕映波现他异状,走上前来,双眸看向那令牌,只是一眼过去,神色便陡然剧变。
生哲瀚抬眸,道:
“你认得这令牌上的文字?”
“也就是说,这几个人,也是那所谓的白虎堂?他们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先前那几个人虽然说武功仍旧比不得你,但是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好手,但是现在来的这几个,连江湖武者都算不上了。”
“嗯?怎么了?”
吕映波未曾回答,生哲瀚挑了下眉毛,抬头看她,看到那本身修为已经达到了四品境界,堪称江湖上一流高手的女子面色陡然间沉凝,心中一突,想到了某种可能,神色不由得也变了数变,手中之物,突然重如千钧。
“难不成,这个是……”
吕映波慢慢点点头,道:
“是匈奴贵族中流传的文字。”
“狼王是匈王的图腾。”
“上面的文字,意思是,坻川铁卫,斥候十七。”
“坻川铁卫?!坻川汗王?”
生哲瀚的神色陡然变化,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细小的沙粒突然开始轻轻跳动起来,一名勃刻尔家族的大汉神色微变,马上跳下了黑狼,趴在地上,把耳朵死死贴在了地面上,数息之后,神色大变,起身喊道:
“马,太多了,是马群!”
这里是当年西域中,楼兰古国消失的地方,方圆千里,极尽荒凉,野马群是通灵的动物,它们不可能会觅食到这样荒僻的地方来。
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的马群。
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在预警了,天地之间,一片晴空,却已经有仿佛奔雷一样浩大苍茫的声音滚滚而来,生哲瀚看向那一侧,远远能够看得到,一道线,烟尘浩大的庞然大物,像是翻滚的地龙巨蟒,笔直而来。
任何挡在它面前的,全部被摧毁。
千年之前,那璀璨国度留下的痕迹,早已经腐朽古旧,漫长的时间,枭雄的雄心和野望,凡人的爱恨情仇,全部都会毁灭,消失殆尽,故事的结局,就只剩下残垣断壁,现在这些残垣断壁,也在现世的铁骑冲锋之下,彻底湮灭。
天穹之上,一匹孤狼军魂长啸。
大地在震颤。
匈奴八大种之一。
重骑兵!
坻川一族的王,坻川铁卫!
生哲瀚咬紧了牙关,在这个时候,他和吕映波都感觉到了那股铺面而来的,恐怖的压迫感,对方极为看重湛卢剑,而且,确实,对方无法调动宗师高手,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对于此剑的必得之心有丝毫减弱。
坻川铁卫,精锐铁骑。
八千人。
这一瞬间,在生哲瀚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挡不住,必须退去,必退,匈族的精锐战马,天下无双无对,那是肩高两米有余,体重三千斤的恐怖怪物,披甲之后,超过五千斤的重量,以暴风般的速度疾驰而来。
那是即便中三品武者,也必须退避的锋芒。
他的四肢冰凉。
而在这个时候,在他们的背后,一直都沉默无奇的巨大建筑之上,突然散出了黄蒙蒙的光雾,八根粗大的黑色锁链不断摇晃震荡,出清脆的声音来。
有凌厉的剑气,带着灼热的火焰与星光,冲天而起。
一名高大的勃刻尔家族武者看向生哲瀚,道:
“少主……”
生哲瀚心中挣扎了许久,眼前所见异象,刀狂已经得手,若是挡在这里,自己等人却是必死,传说临死前会想到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屑一顾,这个瞬间,脑海中却如风一般掠过许多画面。
少年桀骜骄纵,青年时候闯荡江湖。
纵情声色,渐渐被江湖抹去棱角,为了自己的性命什么都不在意,甚至于可以毫无半点迟疑为人下跪。
性命第一啊。
生哲瀚闭了闭眼睛。
性命。
有什么是比性命重要的吗?老爹。
他在所有属下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抬起手,看向八千铁骑的方向,深深吸了口气,因为恐惧而僵硬的身躯似乎重新拥有了力量,他将手中的弓箭抬起,指向了苍穹,神色渐渐不再如同当时那样胆怯。
刀狂,我若死在此地,请你善待某之家族。
口中吐出声音。
不过数息思考,已然沙哑如烟,坚决如铁。
“张弓。”
沉默数息,数十张战功高举,背对着意象冲天而起,锁链鸣啸的剑形建筑,正对着向汹涌而来的八千铁骑,像是几十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然后,
张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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