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浩和于一舟也正在往考场走,他们两个的成绩要比季星凌稍好一些,都处于中游偏下位置,不至于被发配到梧桐楼。
“那不是岳升吗?”葛浩远远看见一个人,“我听说早上考语文的时候,他差点和星哥打起来,好像是因为『乱』扔东西,结果砸到了星哥。”
于一舟拧开水瓶:“你没打电话问问?”
“打了关机,不过我发微信给林哥,他回了我一句没事。”葛浩说,“他俩中午没吃食堂,一直在校外。”
岳升也是常年考试吊车尾人士,不管内在还是外在,都发育得异常野蛮高壮。打架抽烟勒索低年级,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平时出手阔绰,在外校吃得开,在山海也是横着走——倒没招惹过季星凌和于一舟这几个金贵大少爷,两边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于一舟对这人没什么兴趣:“走吧,回教室。”
……
季星凌去了洗手间,林竞靠在单杠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手机里的例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闷热,他总觉得有些犯困,人也没什么精神。
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出现,绕着他转了两圈,嗲起嗓子“喵”了一声,把头凑过来蹭。
林竞挺喜欢小动物,但洁癖不允许他直接上手『摸』,就只弯腰逗了一会。
“喵。”『毛』茸茸的尾巴扫过衣袖,又主动『露』出肚皮。
林竞打开相机,刚准备给它拍个照,黑猫却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忽地四爪着地,利箭一般蹿进了灌木丛里。
“你在干什么?”季星凌问。
“刚刚有只野猫,还挺好玩的。”林竞拍拍手站起来,可能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大脑出现短暂供血不足,于是重新蹲下去:“拽我一把。”
季星凌握住他的衣袖,看见上面几根黑『毛』,皱眉:“什么野猫,黑『色』的?”
“你怎么知道。”林竞吸了下鼻子,“得,我好像真被那破风扇吹感冒了。”
“你先回考场吧。”季星凌松开手,“我去趟老王办公室,他那有藿香水。”
林竞点点头,晕眩感和坐海盗船有一比。
开考的预备铃已经响了,『操』场上变得空空『荡』『荡』。林荫深处,一只黑猫正在懒洋洋晒太阳,它用前爪拨弄着刚从穷奇手里收来的酬劳,喉咙间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眼看就要睡着,耳朵却敏锐接收到了一阵低沉钝响——先是很远,但又瞬间『逼』至身旁,如同夏日傍晚那些炸开在天边的惊雷。
黑猫困意顿失,雪白妖瞳缩紧:“嗷!”
——金华猫,畜之三年后,每于中宵,蹲踞屋上,伸口对月,吸其精华,久而成怪。
黑雾气势汹汹卷起猫妖,带着它一路轰鸣碾向校外。
门房大叔是一只上了年岁的开明兽,动作比较迟缓,刚刚抬头看到雷云,还没来得及进行拦截,就被烧焦了脑顶头发,于是原地惊呆。
……
现在的学生啊。
而且你逃学为什么要用原身,会不会太隆重了一点,究竟是墙不好翻还是后门的锁不好撬。
后巷里,胖乎乎的杂货店老板正在算账,门突然就被“砰”一声撞开。
木风铃受不了这粗鲁考验,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原本就因为亏本而心情不好的胖老板,顿时更加怒火中烧:“我说你——”
话没说完,一只金华猫又重重砸上柜台。
哗啦!
这下连玻璃都碎了。
胖老板声音颤抖:“……你你你。”
“我要解『惑』『药』。”季星凌丢给他一枚金闪闪的妖怪钱币,“快!”
胖老板扭亏为盈,态度随之一百八十度转变,亲切表示:“没问题。”
他是一只『药』兽。
——神农时,白民进『药』兽。人民疾病则拊其兽,授之语,语如白民所传,不知何语。语已,兽辄如野外,衔一草归。捣汁服之即愈。后黄帝命风后记其何草起何疫,久之如方悉验。故虞卿曰: “黄帝师『药』兽而知医。”
卧虎藏龙小破巷。
金华猫瑟瑟发抖,声嘶力竭供认同伙:“……是岳岳岳升那只穷奇让我干的!”
“你说你一个成年老妖怪,居然去施魅『迷』『惑』高中生,这是违反《妖怪治安处罚法》的知不知道?”胖老板敲敲它的僵直脊椎,“还是老老实实贡献出一条命,记个教训吧。”
“嗷!”
……
数学考试已经开始了。
林竞看着讲台右边的空座位,微微皱眉。监考老师觉察出他的不适,小声问:“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感冒了。”林竞『揉』了『揉』太阳『穴』,鼻音浓厚,“没事。”
老师找到一次『性』纸杯,给他接了杯温水。
岳升单手撑着脑袋,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意料之中引来一声呵斥:“好好答题!”
林竞没心情回应对方的挑衅,他目前状态有些糟糕。
一部分是因为身体不适,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季星凌的缺考。按理来说,从王宏余的办公室到梧桐楼,只要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远不至于现在还没回来。
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第二道选择题就卡壳。林竞用力握紧笔,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眼前的重影却越发严重,甚至连胃也跟着上下翻涌。
额头上汗珠细密,而就在他终于坚持不下去,决定放弃考试去医院的时候,季星凌总算气喘吁吁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报告!”
“怎么现在才来,要是高考,你已经不能进教室了。”监考老师不悦地批评了一句,“快去答卷吧。”
“谢谢老师。”季星凌在回座位时,顺手把校医院的纸袋放在林竞桌上,轻声说了一句,“现在就吃。”
可能是担心病患过于头晕眼花听不到,他在进教室之前,还特意在纸袋上加粗描了三个潦草大字——马上吃,以及一连串表示强调的感叹号。
白『色』『药』片没有包装,不过校医院经常会开这种大瓶分装,林竞也没多想,就着水吞了一粒。
季星凌松了口气,这才拉开椅子坐好。
岳升在最后一排,看着那明显不会有用的傻『逼』感冒『药』,再度“噗嗤”笑出声。他心情很好地抓过笔,想要随便糊弄几道选择题走人,却不小心对上了季星凌的视线——少年的狭长眼眸中,正翻涌着冰冷黑『色』的妖族怒火,饱含警告与威胁。
麒麟对恶兽的震慑力是与生俱来的,岳升心里一慌,手中的笔也落到地上。
他从没想过,对方竟然也不是人类。
……
因为考试迟到二十分钟,这次季大少爷总算没有提前交卷,老老实实坐到了最后一秒。
老师封好牛皮纸袋,一起回了办公室,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你怎么样?”季星凌走到他面前。
“吃完『药』好多了。”林竞搓了把脸,“不是说去老王办公室吗,你怎么跑去了校医院?”
“老王办公室没人。”季星凌敷衍了一句,“走吧,回家。”
“今天谢了。”林竞觉得有些对不起他,“要是你因为数学没上四百,我可以借你零花钱,也会去跟阿姨解释。”
“喂喂你千万别咒我。”季星凌赶紧拒绝,“我觉得我考得挺好,真的,连最后一道大题我都算出来了,答案是36对吧?”
林竞欲言又止,最后一道是求t的取值范围,你是怎么得出了36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答案。
但小林老师没有说,小林老师很照顾学渣学生的自信心:“可能,我其实也不太确定。你喝不喝饮料,我请你,顺便再去校医院拿点『药』。”
“……”
考虑到明天还要考试,季星凌并不打算让植物知道猫妖的事,以免影响心情。于是强行揽过对方肩膀,带着就往教室外走,嘴里振振有词搞教育:“病都好了还吃什么『药』,『药』不能多吃知不知道?走走走,司机在外面等好久了,回家!”
林竞被他拖得站不稳:“你怎么知道我完全好了?”
“因为校医保证过啊,童叟无欺立马见效,包治头晕头疼消化不良。”
“……为什么这个校医说话和江湖骗子一个风格?”
“医生只负责治病,你管人家是什么说话风格。”
“季星凌,季星凌你跑什么,我的书包还在教室里!”
“……”
星哥代取书包服务,迅速,便捷,不要钱。
这个晚上,林竞又吃了一次感冒『药』,很早就睡了。隔壁1301,季星凌正在打电话给杂货店胖老板:“那只金华猫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交给妖怪纠察大队了呗,听说穷奇的家长也接到了治安处电话,啧啧,看来这回熊孩子惹出的麻烦还不小。”
“还有件事。”季星凌躺在按摩椅上,单脚踩着桌沿,“你那有没有辟邪福袋?”
“你要的话,也不是不能找。”胖老板来了精神,“但这东西可不便宜。”
辟邪福袋,就是由各路镇守神兽分别贡献出一些灵器,比如说犀角啦龙珠啦重明火啦,再把这些东西统一装进鲛绡制成的小口袋里,当成护身符佩戴,能镇住百分之八十的恶兽,很适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植物。
胖老板滔滔不绝地说:“凭学生证可以打八折,也就是两百四十个妖怪币,定金百分之五十,跑路不退。”
堪称天价中的天价。
但辟邪福袋的行价就是这么贵,因为挨家挨户去敲瑞兽的门也不是一件轻松活,老板能主动八折已经算是照顾未成年妖,非常慷慨良心。
季大少爷数了数剩下的压岁钱,只有一百四十个妖怪币。
“妈。”他站在大卧室门口,“你要怎么样才能给我一百个妖怪币?”
胡媚媚敷着面膜回答:“能考五百分的话,我给你五百个。”
季星凌眼前一亮:“真的?!”
“真的。”胡媚媚转过身,“先说说看,这次又闯了什么祸?”
“我没闯祸。”季星凌解释,“我是想买一个辟邪福袋给林竞,今天有金华猫和穷奇在学校找他的麻烦。”
胡媚媚闻言皱眉:“没事吧?”
“没事,后门那只『药』兽已经通知了妖怪纠察队。”季星凌说,“听说穷奇的父母也被传到了治安处。”
经别人家的倒霉孩子一衬托,胡媚媚当即就觉得,儿子好像确实还可以,虽然也经常被老师请家长,但自己至少没丢人现眼进过治安处。
于是她慷慨开出支票,预支了五分之一的五百分奖励。
而季大少爷也在一夜之间,顺利由富二代进化为身负巨债的悲惨未成年。
胡媚媚充满母爱地问:“什么时候才能给妈妈考个五百分?”
星哥提出解题新思路:“我也可以攒五年压岁钱一次『性』还清。”
胡媚媚:“……”
你还是快点回卧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