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背后凶手
有朝一日,裴征看出她的不同,她在这个家又该如何自处,裴征过得不容易,再知晓她占了原主的身子,他会如何看她?遐思间,裴征端着水壶进了屋,看她发愣,脸上闪过一抹复杂,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水壶没水了。”
搁在灶台上,看着沈芸诺欲言又止,这时候,灶眼里的柴火掉了出来,冒起白烟,裴征急忙拿火钳夹进灶眼,问沈芸诺,“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回过神,再看裴征,沈芸诺白了脸,低下头,喉咙涌上一阵酸涩,“没事,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好了。”不知为何,她心虚得不敢和裴征对视,好不容易能坦然镇定地面对他,如今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那会了。
裴征身形一僵,浓密的睫毛掩饰了他眼底的情绪,又往灶眼里添了两根竹棍,抬眸,两人相识一眼,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我先出去了。”
沈芸诺嗯了声,往水壶里加满了开水,又添了些水,连着银耳一起入锅,把做好的馒头放在蒸笼里,搁在锅上,专心守着灶眼里的货,眼神晦暗如深。
晚饭,沈聪对银耳赞不绝口,好几碗后才搁下筷子和沈芸诺说话,“分了家,阿征和你都是勤快的,日子有奔头了。”这些日子,沈芸诺肤色白了,她本就长得好看,看上去,五官精致了不少,想到什么,沈聪从怀里拿出几个碎银子,加起来有一两的银子,当着裴征的面交给沈芸诺,“哥这辈子就这样了,又离你远,这点银子你拿着,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别委屈了自己。”
裴征在一边蹙眉,比起他和沈芸诺,沈聪的日子更难,当年净身出户,沈老头半亩田地没分给沈聪,裴征不肯要这笔钱,“三哥,家里有钱,你拿着吧,再攒点,买点田地之类的。”
沈芸诺鼻子发酸,这一切,都是属于原主的,不是她,“哥,你收着吧,家里的钱都我管着,平日偶尔去山里挖野菜去镇上卖,不缺钱。”
听她声音哽咽,沈聪固执地将银子塞到她袖子里,“哭什么,这点银子是从沈溪手里抢来的,我和阿征一人一半,你是我妹子,银子当然给你收着。”
沈西得罪了人,得了钱的那晚上,他本想给沈西点苦头吃,没想着有人先他一步,他自来不是个好人,有人愿意教训沈西,他喜闻乐见,看沈西被打晕了过去,故意出声吓走了那帮人,拿了沈西身上的银子,又在沈西腿上补了一脚,这件事,他和裴征说过,给裴征,裴征不肯收,上次又没寻着合适的机会,这次来,除了帮裴征秋收,主要还是送银子。
沈芸诺眼角湿润,沈聪拽着她的袖子不松手,“银子你拿着,我和你嫂子商量过的,咱就两兄妹,再不互相帮衬,日子怎么过?买地的事情不急,大丫他外公手里有两三亩地,等两年从佃户手里拿回来准备全部给我。”
邱山只有邱艳一个女儿,邱艳很小的时候死了娘,家里的田地被租赁出去,每年收粮食就是了,再过两年契约到期,邱山和他说过好多次了,沈聪不是狼心狗肺的,邱山不嫌弃他名声,将邱艳嫁给他,等邱山老了,他会孝顺他,给他养老。
“既然三哥给你了,你就收着吧。”裴征突然插话打断两人,拿起快走,夹了筷子野菜,神色平静如常,说起了那边院子的事儿,下午裴征和他在院子里,沈东沈西如何得了消息。
“你当我那后母是好糊弄的?指不定我爹前脚出门,她后脚就跟着呢。”裴家四个儿子,罗氏心里怎会没有算计,等到傍晚才进门,估计是想敲宋氏一笔钱,打了十几年交道,罗氏什么性子裴征再了解不过。
不得不说,最了解罗氏的还真是和他看不对眼的沈聪,上房堂屋,罗氏吃了沈老头手里的鸡蛋,不顾是别人家,叫喊着冲进了裴老头和宋氏的屋子,要宋氏赔偿。
闹了一下午,裴老头精神不济,正和宋氏睡觉,猛地听到声音,裴老头没反应过来,宋氏撑起身子大骂起来,宋氏与罗氏嘴皮子利索,两人互相指着对方鼻子,互不退步。
沈东沈西在仔细打量着家里摆设,家具有些年头了,他们自是看不上眼,他们在意的是床边的柜子,落了两把锁,不用想,里边放的是银子无疑了,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贪婪,宋氏警铃大作,朝窗户喊裴勇,“老大,老大,家里来贼了,快去喊人,把你几个堂兄也叫来。”
罗氏不打招呼就闯进人家里,和贼没什么区别,宋氏占了理,不和罗氏一般见识,守着柜子,护犊子似的盯着来人,裴老头对沈家人的举措十分不满,本还对沈老头有愧疚,如今一来,什么都没有了,“难怪沈家在整个杏山村名声不好,今日,我算是见识了,裴勇,带人把他们给我轰出去,我裴家娶了沈家女不假,可也分家了……”
分了家,沈老头即便遇着事,也是找沈芸诺和裴征,和他无关,想明白了,裴老头愈发不待见几人,裴勇领着人来得快,身后好几人,个个身形壮硕,罗氏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地哭喊起来。
白天裴家已经闹过一回,众人尽兴而归,田地里正是忙的时候,天阴着,田地得除草,地里的豆苗等着施肥,谁还有心思管裴家的闹剧,裴家其他几房的人不乐意来,奈何裴勇开了口,此时见罗氏大哭不止,也不知该怎么办,略微局促地看着裴勇。
罗氏最是爱一哭二闹三上吊,沈聪从小看到大,吃过饭,透过半掩的门望向上房,豪爽道,“后娘,您怎么又发病了,裴家不是杏山村,可不会任由你为所欲为。”
沈聪一番话让宋氏来了精神,抓起门背后的扫帚朝地上的罗氏打去,“好你个老寡妇,竟想讹诈我,看我不打死你。”宋氏手里发了狠,罗氏哪还敢撒泼,蹭地爬起来,四处乱窜,沈东沈西想来没什么本事,也不敢上前帮忙,左右扶着沈老头出了门,院子里,宋氏放声大骂,丝毫不留情面,裴老头没出声喝止,而是望着西屋方向,愁眉不展,“聪子,毕竟是你爹娘……”
沈聪扬手止住裴老头继续往下说,“叔说的这话合情合理,我爹可不会这么想,再说,我上边还有两位哥哥,想拦也拦不住啊,是不是?”
宋氏扔了扫帚,嘴里喘着粗气,朝西屋方向训斥裴征,“老三,躲在屋子里干什么,没看你爹娘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养你这么大干什么吃的,连自己爹娘的死活都不管了?”
裴征在灶房帮着沈芸诺洗碗,并未理会宋氏的话,而是和沈芸诺商量夜里睡觉的事,家里一张床,屋子就那般大,来者是客,总不能叫沈聪睡躺椅,可沈芸诺睡上边,裴征担忧她不习惯。
“不碍事,夜里将躺椅搬出来,白天再搬回去,天不算冷,不会着凉。”沈芸诺将裴征递来的碗清洗干净,慢悠悠说道。
裴征回屋正好听着这句,开口道,“家里地窄,随便找个位子将就就睡就成了,你们平日怎么睡还怎么睡,我一大老爷们,皮厚,睡哪儿都一样。”
夜里,裴征和沈聪在屋里说话,沈芸诺站在裴家院子的黄果兰树下,盯着粗壮的树干发呆,她睁开眼的时候就在这里,可不可能,撞上去,她就穿回去了。
韩梅经过院子,看她身形单薄地站在那里,以为她又想着之前的事情了,那天也是她气得狠了才会和沈芸诺动手,迟疑地走上前,语气不明道,“咱家的黄果兰好些年了,今年这样子,也不知明年会怎样,没了卖花的进项,家里不如之前了,三弟拿了银子回来,三弟妹倒是不用为银子发愁的吧?”
虽是问句,韩梅却说得笃定。
月光挡住了沈芸诺脸上的表情,韩梅感觉她周身萦绕着难掩的忧伤,只当沈芸诺装可怜,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料,沈芸诺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大嫂,当日,你害不害怕我死了?”
她死了,韩梅身上人命在身,可是要吃进监牢的,她睁开了眼,韩梅没给她请大夫,相反地落井下石,将她的衣衫打包放进柜子里扔了出来,在废宅子里,若非宋氏送了点吃食,她想,换了芯子,她也不见得活得过来,刚开始,她心里是感激宋氏的,才会带着小洛回到裴家,后来才明白宋氏也是担心她死了,沈聪回来找裴家人算账,宋氏对她,并不没有她想的那种关怀。
韩梅低下头,脸上的情绪晦暗不明,她当时被气糊涂了,心里自然是希望沈芸诺死了一了百了,家里没了进项,来年,小木不能去学堂念书,沈芸诺连累了他儿子,她如何不气,后来看宋氏偷偷拿了家里的馍出门,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她突然就明白了,沈芸诺真有个三长两短,沈聪不会放过他,那样子一帮人,谁惹得起,故而,沈芸诺带着小洛回来,她没有阻止也因着这个。
抿了抿唇,韩梅不发一言,沈芸诺的声音在耳边有些飘远,“大嫂,与人为善不好么?为□□,为人母,为儿媳,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互扶持?”沈芸诺想不明白,偌大的世界,大家有缘进同一家门,做家人,不该当朋友一般好好相处吗?
一切没有发生的话,原主不会死,她也不会占了她的身子,是韩梅,害得小洛没了娘。
周身萦绕浓浓的疲惫,沈芸诺淡淡瞥过韩梅低垂的眉,叹了口气,沉默的转身走了,韩梅倔强的神色说明了一切,有的人,不明白自己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或许,心里明白,不过因着自己的利益,顾不得其他。
沈聪看她脸色不好,以为谁给她气受了,竖着眉,眼神陡然一冷,面色却十分温和,“你和谁在院子里说话呢?”
沈聪浓眉虎目,此时敛去了周身戾气,暖得叫沈芸诺眼眶湿热,她沉重地摇摇头,“和大嫂说今日的事儿呢。”
沈聪盯着她,扬了扬嘴角,讥诮道,“你大嫂可不是个傻的,离她远点。”他和形形□□的人打交道,哪会看不出韩梅满眼精明,“今日的事情我看还没完,左右和咱无关,你大嫂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
闻言,沈芸诺恍然大悟,难怪韩梅愿意和她站一起说话,估计有话和她说,被她一番话打断了而已。
夜□□临,热闹的院子渐渐安静下来,床榻上,沈芸诺和裴征一人占着一角,两人背靠着背,各怀心思,睁眼至天明。
沈聪喜欢吃银耳,叫裴征又去了趟山里,回来收获颇丰,不仅摘了银耳,还猎到两只野鸡和一只兔子,院子里,沈聪边处理鸡,边和沈芸诺说山里的事儿,“咱村子里有猎户,家里没田地,理得远,好些年不和其他人走动了,这回回家,我寻思着上门问问,若学会打猎,不说挣多少钱,偶尔吃炖肉也好。”
路上,他也和裴征说过,左右他家也没有田地,打猎能消磨时间,只是手艺都是祖上传的,不知晓人家乐意教他不。
沈芸诺微微一怔,脑子有片刻的失神,自己想着事儿沈聪没发现她的反常,“我的名声方圆十里都传遍了,那家猎户不爱和村子里人的走动,只怕忌讳更深。”
难为他为这个事发愁,裴征不动声色地接过了话,“试试吧,别人也是靠着打猎吃饭,没得叫人家难做人。”
回过神,看裴征和沈聪说起上门礼的事,她缓缓低下了头,她不是原主,不是所有的人她都清楚,这一点,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的。
沈聪和裴征摘了菌子,晚上做了个菌子烧鸡,里边加了少许的茱萸,满院飘香,沈聪和小洛坐在院子里,闻着味道感触颇深,还是小时候,罗氏带着两个儿子进门的那几年,他和沈芸诺脚不离地的干活,两人尝尝捡了别人家丢弃的罐子碗,挖了野菜偷偷煮来吃,那时候,他就觉得沈芸诺做的菜最好吃,后来,分了家,他存了弥补的心思,什么都不让沈芸诺做,自然也不会让她去灶房干活,这几日在裴家,看沈芸诺前前后后操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将编好的草蚂蚱递给小洛,郑重其事道,“小洛,你娘是不是很累?”
小洛一脸迷茫,顺着沈聪视线望向灶房,笑道,“娘不累的,娘很高兴。”
沈聪不明所以,看小洛脸上尽是笑,倏然跟着笑了起来,“是啊,你娘不累。”分了家,裴征向着她,日子有奔头,如何会累呢,沈芸诺和邱艳是同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脸上永远带着笑,不给人惹麻烦。
稻穗黄了,那日,村里来了三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方正脸,一进村子,引来不少人注目,问了沈聪住哪儿,朝着裴家的方向来了,好事者忍不住偷偷跟在身后,以为是沈聪在外边得罪了人,裴家院子,开始收稻谷了,宋氏拿银子去上水村买了半斤肉,裴老头裴勇去田里割稻穗去了,韩梅和裴秀在家。
亲事定下,裴秀愈发大门不出,宋氏的意思,叫韩梅忙的话找裴秀搭把手,韩梅哪敢使唤裴秀,好比这会,锅里的水沸腾了,韩梅正在切肉,满手的油,灶眼里的柴火烧得正旺,裴秀在一边坐着,盯着她刚刚涂抹丹蔻的指甲,无动于衷,韩梅张了张嘴,搁下倒,随意的在衣衫上擦了两下,转身灭了灶眼的火,将宋氏捎回来的水壶加满水,结束了,裴秀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这时候,院门口传来震天响的敲门声,吓得韩梅身子一颤,在窗户边探出个身子,见是不认识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你们找谁?”
对方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盯着韩梅,“我们找沈聪,他不是来他妹子家了吗?”
屋里,准备午饭的沈芸诺听着动静,忙推开门,“是狗瑞哥吧,我哥去田里了。”
今早,沈聪出门的时候才说了找了几个人帮着收稻谷,趁着天好,收回来沈聪还有别的事情忙,一早上,沈芸诺都想着做些什么吃的,家里粮食不多,裴征说随便吃点,她也不能太过随意了,沈聪结交的人,她有所耳闻,皆是名声不太好的,有沈聪在前,对他的一帮朋友,沈芸诺没有一丝反感,站在门口请几人进屋,几人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客气啥,聪子叫咱来帮忙,你说说田的方向,咱哥几个直接过去了。”
几人都是认识沈芸诺的,不过沈聪管得严,不准他们和沈芸诺说话,沈芸诺在家,几人说话都得低着声音,害怕吓着她了,故而,虽说见过几次面了,双方说话还是头一回,纵然是脸皮厚的,也不免红了脸。
裴征不在,小洛在院子里玩,想想请几人进屋不合适,沈芸诺不强求,给几人带了两壶水,指了田间方向,这才回屋继续做饭,视线和韩梅在空中交汇,无言以对。
几人都是干活的老把式,到中午,裴征的半亩天已经差不多了,旁边的宋氏又气又酸,刘花儿和裴万干活偷奸耍滑,周菊早上要洗一大家子的衣衫也不在,田里的活,几乎还是靠裴老头和裴勇,宋氏来了气,坐在田埂上指桑骂槐,“咱家可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几个儿子,要么不争气好吃懒做,要么就是胳膊肘往外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裴老头弯了一早上的腰,直起身子,腰酸得厉害,听宋氏骂得起劲,神色一凛,训斥道,“说什么呢,今日太阳好,还不赶紧割,若下起雨,有你后悔的时候。”
情不自禁地看向隔壁的田,黄灿灿的稻穗没了,几个汉子手脚麻利地抱着稻穗往回走,再看看自家,裴万和刘花儿蹲在哪儿一动不动,裴勇和裴俊老实,饶是如此,干活哪比得上沈聪找来的一帮人。
隔壁田里的汉子看裴征稻田差不多了,揶揄宋氏道,“婶子可别乱说,您生的几个儿子出息着呢,不说勇哥,瞧瞧阿征哥,才一上午,田里的活儿就干完了,吃了中午饭,还不得帮着您割稻穗?”
宋氏心里倒是有这个想法,有人帮忙干活何乐而不为,嘴上却是不肯承认的,仰着头,意有所指道,“咱家分了家,老三家的亲戚哪好意思帮我干活,就怕聪子干完了这边的活儿还有其他事情忙呢。”
宋氏嗓门大,又有意叫所有人听见,声音更是比平时高,裴征家刀具少,亏对方想得周到自己带了,否则,人多也只能干等着,听了宋氏的话,田埂上准备回的裴征停了下来,不等他说话,沈聪已经开口了。
“婶子说的是,谁家里是整日闲着的?帮着将稻穗上的谷粒打下来我就回了,婶子得空的话,可要帮我妹子守着这点粮食,分家得的田少,这么点粮食,不知道够不够吃呢,不够的话,到时还得问身子借点,您可别见死不救啊。”沈聪嗓门粗犷,声音萦绕在田野上空,宋氏气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裴征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出声阻止。
前两日猎回来的野鸡,撒了盐储存着,沈芸诺炖了两锅银耳菌子野鸡汤,又蒸了两蒸笼的粗面馍馍,炒了四个素菜,准备的量多,野鸡菌子银耳汤直接用水桶装着,沈聪蹙了蹙眉,转身和几人说了什么,折身回来,手里多了几个铜板,不等沈芸诺反应过来塞进她手里,“早上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别太客气了,他们都饿惯了,一顿饭不吃算不得什么,你这么破费,他们走了,你和阿征日子怎么过,这钱,就当是午饭钱了。”
搁回来的稻穗晒了才好脱粒,沈聪打算傍晚全部弄出来就和人回家了,这几日,邱艳带着大丫回娘家了,他得绕着去邱家接人,不想沈芸诺准备了丰盛的午饭。
握着铜板,沈芸诺手心一片濡湿,知晓沈聪的性子,收得很是干脆,沈聪还以为她开窍了,待看到桌上的酒,沈聪一脸无奈,狗瑞几人则双眼发光,偷偷地打量沈聪,看他点头后才伸手拿酒瓶子。
沈芸诺和小洛在灶房吃饭,随后将院子里的稻穗翻晒了一遍,来来回回反复晒,寅时了,屋子里的人才吃完饭,走了出来。
太阳西陈,院子里,七个汉子汗流浃背的忙活着,沈聪严肃着脸不准沈芸诺准备晚饭,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暗下,院子里的稻穗总算处理完了,盯着高高堆起的谷粒,沈聪爽朗笑道,“事儿做完了,咱也该回了,过些日子,我得到确切的消息了再来。”
沈聪回杏山村学打猎,成了自然要教裴征的。
“路上注意些。”裴征寒暄了两句,望向提着沈聪包袱出来的沈芸诺,神色变得极为复杂,“三哥,过些日子,带大丫过来玩。”又一一和几个汉子道谢,话不多,双方都是爽朗的性子,沈芸诺将人送到村口了,才慢慢往回走,裴征抱着小洛走在前面,抬起头,就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心里一片踏实。
裴征有事和沈芸诺商量,走得极慢,经过竹林,才悠悠然出声,“缴税后,我寻思着农闲,去镇上找点事情做,你和小洛在家,可以吗?”声音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情愫,沈芸诺思忖了会,当即应了下来,“你别太累了,我带着小洛能行的。”
比起镇上,沈芸诺更想说靠着山也能挣钱,她心里存着事,有些话说不出口,沈聪和裴征对她越好,她心里的负罪感越重,或许,裴征不在,她找着法子回去了,裴征也会好好照顾小洛的,有罗氏的例子在前,沈聪定不会让裴征随意给小洛找个后娘,从这几天的观察就能看出来,不知为何,沈芸诺心里并没有觉得高兴。
入了秋,太阳不如夏日炎热,期间又断断续续下起雨来,愁苦了裴老头,租赁了两亩田,缴了租子,家里剩下三成,依着这几日的天儿,指不定何时能收回来呢,饭桌上,裴老头哀叹声不断,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裴老头叹息道,“老大,瞧瞧这种天,咱家的稻穗何时能割回来?”屋里的稻谷皆是晒得半干的,院子就这般大,若等到慢慢晒干后再割稻穗,田里的稻穗怕都生秧了,调转视线,目光落到角落颜色不一的谷粒上,犹豫道,“老三家的院子没晒东西吧?”
裴征家院子不大,可前几日天好别人还在割稻穗,脱谷粒,他已经晒得差不多了,偶尔下雨,家里乱作一团,而西屋却没有任何动静。
裴勇听懂了裴老头的意思,思索道,“待会,我问问三弟去。”一家人就靠着几亩地的粮食过活,哪怕不情愿,裴勇也知晓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哎。”裴老头神色一喜,又道,“我看老三在家闲着左右无事,不然请他过来帮两日,田里的活儿剩得不多了,两日能忙完。”今年干活特别吃力,裴老头没忘记寻事情的源头,掏出烟杆,朝裴万头上打去,“我怎么就生了你个好吃懒做的,看看……”手拽着裴万发丝,将其重重按在桌子上,“干活再是偷懒,也分出去算了,自己想办法过。”
去年也是如此,裴万和刘花儿寻着机会就偷懒,害得部分稻谷发了霉,去年他打过人了,今年还是没长进,越想越气,手劲越大,刘花儿瑟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不招惹裴老头,“我去灶房看看饭好了没。”
裴万不住的求饶,“爹,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速度慢,没有偷懒,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不如请三弟妹家的兄长来帮忙,他人脉广,咱一天就能做完了。”
不说沈聪还好,说起沈家,裴老头不由得想起那场闹剧,裴元户看他的脸色都变了,好似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弄得裴老头憋着火没处发呢。
灶房里,刘花儿听着堂屋传来的哭喊,小声嘀咕了两句,抬起头,脸上重新有了笑,巴结裴秀道,“小妹做的饭,闻着就是香。”
裴秀翻了个白眼,灶房里烟味重,对皮肤不好,若非宋氏发话她才不会来呢,哪会自己做饭?扭着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走,竖着手掌,露出颜色鲜艳的指甲,鄙夷道,“二嫂,二哥在挨打呢,你怎么不拉着爹,你是二哥娶回来的媳妇吗?”
刘花儿脸上笑意僵了僵,讪讪道,“小栓爹常说爹最疼爱他,不会下狠手的,爹训斥他也是为着整个家好,我上前像什么话。”眼神四处一转,问起韩梅来,“怎么不见大嫂,她不在灶房吗?”
裴秀冷哼了声,“自己怕就直说,冠冕堂皇找借口做什么?大嫂去菜地摘菜去了,你要去帮大嫂?”刘花儿做事懒散,本该轮着做饭,因着农忙,宋氏直接吩咐了任务,韩梅在家里做饭,顺便晒稻谷,周菊早上洗衣服,下午下田,刘花儿一整天都在田里,为此,刘花儿抱怨好多回了,奈何宋氏铁了心,她抱怨也没用,韩梅摘菜,她怎么会去帮忙,找借口道,“许久没见着小栓了,那孩子跑哪儿去了,没见着下雨了?”走到裴秀身后,自顾自道,“我得出门找找,别出了事才好,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真出了事,我也不要活了。”
裴征和沈芸诺琢磨着明日天好就去镇上缴税,听裴勇说要借院子一用,裴征下意识的看向沈芸诺和小洛,裴勇解释道,“我和爹说了,割回来的稻穗搁在你院子里,让四弟妹过来守着。”
裴征在意沈芸诺,院子里晒了稻穗,难免下雨需要抢收,担心裴征嫌麻烦,裴勇特意说了叫周菊守着,来回麻烦沈芸诺,裴征肯定不会答应的,兄弟间本就存了嫌隙,裴勇不想因着这些小事将兄弟的情分磨没了。
裴征想的并非是这个,不过裴勇提出来,他也不好说什么,“行,我想着明日去镇上缴税,然后在镇上找个伙计,挣点银子是一点。”
闻言,裴勇喉咙一滚,“是吗?”想了想,终究没将裴老头的意思说出来,裴征人聪明,哪会不清楚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先说出来便是堵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不是不识趣的人。
裴老头没想着裴征早就打算好了,面上不喜,却也没说什么,倒是宋氏,站在西屋门口骂了好一会儿,裴征硬气,“娘若是觉着我家院子小,那就算了。”
宋氏没想着裴征开口便是这句,丝毫不为着家里着想,又想起裴征小时候听话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次数多了,她哭得再厉害都没有人理会,裴征在屋里,无动于衷。
缴了税,裴征就早出晚归了,镇上有两家地主家里田多,招短工,一天五文钱,包顿饭,沈芸诺带着小洛上午去山里找银耳,下午装在簸箕里守着晒,周菊坐在台阶上,旁边的篮子里是穿旧的衣衫,她没事缝缝补补,望着簸箕里的东西露出了好奇,却未开口询问一二,沈芸诺也不是个话多的,周菊不问她便不说,故而,一两天过去了,两人却不怎么说话。
这一日,从早上,天就阴阴沉沉的,估摸着时间,那些稻穗可以脱粒了,送裴征出门,沈芸诺说起院子的稻穗,“前晚昨晚没雨,稻穗不收进屋没事,今日怕是不成,要不要过去和爹说声?”
昨日傍晚,周菊将稻穗抱成一堆,顺着台阶就回了,沈芸诺提醒了句,周菊说是裴老头的意思,夜里潮,一晚上,稻穗不如昨日干燥干燥,干燥,换作沈芸诺,宁肯收回屋里,也不会搁在外边。
裴征抬头,皱眉道,“爹心里有数,今日鱿鱼,你和小洛别上山了。”
沈芸诺点了点头,回屋收拾了碗筷,她不敢走,真下起雨,那边定会来人收稻穗,她走了,打不开门,不知道宋氏会闹成什么样子呢,小洛闷在屋子里,一脸不高兴,昨天沈芸诺答应他去河边钓鱼的,因为要守稻穗,都不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