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此次屯田,采取的是大型农庄的方式,也就是分散开,把一片片田地划分出来,每一片田地交由一批人来耕种。
有人建言全部聚在一起,就算是老弱,可架不住人多啊!
没等杨玄否决,刘擎就喷了那人一脸口水。
——那么大的地方,每日早上起来,远一些的得走两三个时辰方能到达自己的那块田地。
这还种什么?
地太宽敞了,也是个麻烦。
若是有车……
想多了。
杨玄有些流口水的想到了卷轴里看到的交通工具。
他不敢奢求先进的,但凡给些拖拉机也行啊!
突突突!
冬天大清早动需要先生火在下面烤一阵子的那种就行。
可就是那种拖拉机,对于此刻的北疆来说,就是仙器。
想打造,得了吧!
整个大唐,整个世界联手起来也没办法。
那是一个体系!
不行啊!
杨玄摇摇头,这时前方一阵喧哗。
“吵什么呢?”
杨老板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被打断了,有些恼火。
姜鹤儿捂着头顶跑过来,“郎君,郎君,那周俭追着敌军来了。”
“哦!”
杨玄并未意外。
若是关系户,黄春辉推荐一次就够了,该给的面子,杨玄自然会给。可他推荐了两次,临走的时候,还郑重其事的把周俭交给了杨玄。
老黄不会坑他,这一点杨玄还是相信的。
“惊讶什么?”
姜鹤儿惊讶的时候,一双杏眼圆瞪着,俏脸绯红,看着可爱中,带着一抹诱惑。
那个总是想纵横江湖的少女,在渐渐长大。
目光下垂些,杨玄现某些地方也跟着在茁壮成长。
姜鹤儿没现自家老板在检查,兴奋的道:“他的刀法好厉害。”
“有多厉害?”杨玄问道。
“屠公说不是对手,老贼嘴硬,说,自己能走十个回合。”
“是吗?”
杨玄在想,这等勐人怎地在北疆蛰伏着?
黄春辉为何一直不启用他?
这里面,定然有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王老二跑来,“郎君,敌军溃散过来了,咱们出击吧!”
“无需麻烦!”
杨玄缓缓走到了大营边缘。
看到数百北辽溃兵正在冲着自己这边逃窜。
裴俭带着追兵紧追不舍。
两翼的追兵在慢慢包夹过来。
用兵,不俗!
杨玄很满意,颔,“竖起我的大旗!”
旗手用力,一面大旗缓缓升起。
“是杨字旗!”
“是杨狗在里面!”
正在逃窜的北辽人开始勒马,眼中都是惊惧。
他们宁愿去面对那个可怖的敌将,也不肯面对杨狗。
“我的名声这般糟糕?”杨玄笑了笑,“招降!”
老贼喊道:“弃刀跪地不杀!”
大半北辽军下马请降,一脸如释重负。
杨狗虽说凶残,但据闻说话算话。
被俘后,所有人都会成为修路的苦力。不过,能留下一条命也好啊!
“北辽人的悍不畏死呢?”韩纪问道。
杨玄说道:“悍不畏死不等于不怕死。”
屠裳说道:“若是不降,晚些力战被擒,不是被竖杆子,便是成为京观中的一具尸骸。
北辽人最怕的便是这个。
有人说,郎君会邪法,但凡被竖杆子或是筑京观,魂魄皆被封在原地,不得轮回。”
“我是个正经人!”杨玄觉得这些谣言越传越离谱了。
“是。”屠裳为老板代言,但显然有些言不由衷。
裴俭来了。
一手拎着敌将,轻松的就像是拎着一根灯草。
近前,把敌将丢在地上,行礼,“幸不辱命。”
“说说。”杨玄颔。
裴俭说了此战的谋划。
“……敌军若是看到三百骑,必然会踌躇。如此,下官便把麾下分散开。自己领一百骑前往。
遇到敌军大队后,下官率军往左侧逃窜,做出担心敌军攻击大营的态势……
敌军果然中计,一分为二,以五百骑追杀。
下官以号角令左翼一百骑包抄追兵身后,转身冲杀,敌军溃败。
随后,下官再领军追赶突袭大营之敌军,令右翼一百骑在敌军前方阻截,以骄敌心,随即领军赶到冲杀,敌军溃败。”
“可觉着简单?”杨玄问麾下。
老贼在沉思,显然,这看似简单的谋划让他的智商有些着急。
屠裳默然良久,拱手。“见微知着,好手段!”
屠裳祖上乃是南周开国大将,兵法传家多年,他说好手段,那必然是好兵法!
杨玄拍拍裴俭的肩膀,“记功!”
北疆在手,他需要更多的心腹。
心腹必须有用,文武两道总得精通一道。
裴俭,能用!
虽说此人身份存疑,杨玄也不准备问,甚至都不准备让锦衣卫去查探。
用人是一门学问,猜疑心该有,但何时能表现出来,何时需要隐藏,这更是一门学问,也是帝王之术。
但伪帝的猜忌是不分时间地点的,也不分人。
按照岳丈周遵的说法,除去韩石头之外,估摸着天下人伪帝都不信。
这人活着不累?
杨玄摇摇头。
他现在,已经觉得累了。
北疆这个大摊子很麻烦,各方面都要权衡考量,都得兼顾到。
若是资源足够也就罢了,可北疆它资源贵乏啊!
如何平衡麾下,这是个麻烦事。
看看,老贼拽着老二去哪?
娘的!
好像是去拷打俘虏,这是要让老二一专多能?
杨玄看了赫连燕一眼。
锦衣卫还没正式成立,只是给了个名字。但赫连燕护食模式已经开启了。
“哎!老贼,这是我锦衣卫之事。”
老贼愕然,继而怒了,“你且去问问,从跟着郎君开始,拷打都是老夫的分内事。”
赫连燕冷笑,“此一时彼一时,郎君说了,一切都要正规化,正规化懂不懂?就是该谁的事就是谁的事,别越权。”
接手北疆后,麾下的正规化管理迫在眉睫。比如说韩纪是谋士,能管什么事儿,这要确定。
老贼和王老二的身份有些尴尬,王老二倒是好说,胸无大志,跟着老板打杂,以斥候哨探为主。
老贼一心想做大将军,高不成低不就,跟在杨玄的身边,偶尔领军,大部分时间打酱油。
打洞,刻章,装瞎子……
这都是江湖手段,和大将军可不搭边。
拷打,是老贼赖以成名的绝技,如今赫连燕想来横插一手,他怒了。
二人开始争执。
半晌,才觉得周围很安静。
回身一看,众人束手而立。
老板就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二人。
老贼一个哆嗦,行礼,“小人请罪。”
赫连燕行礼,却觉得自己没错。
杨玄缓缓走过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来争执去,旁若无人。”杨玄负手踱步,“权力诱人,这我知晓,为了权力杀亲人的例子也屡见不鲜。可我希望自己的麾下心中有一条底线。”
他指指赫连燕,“这条底线便是,敬畏!”
众人低头。
俘虏就在另一边,此刻听着杨玄训斥麾下,不禁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
这一战,不是你们胜了吗?
怎地还呵斥上了。
“要敬畏权力,还得敬畏情义。昨日还在一起喝酒,言笑晏晏的同伴,转瞬就成了对手,有趣?”
杨玄拍拍老贼的肩膀,老贼有些心慌,“没趣!”
“没趣,是啊!没趣!”杨玄走到了赫连燕的身前,“就一个拷打俘虏的活,争来争去,争什么?嗯?”
赫连燕抬头,“这是我锦衣卫之事。”
“什么事,也得好好说话,气势汹汹,这是想干啥?想为了一个权力厮杀?放肆!”
杨玄突然变色,众人赶紧请罪。
“赫连燕。”
赫连燕跪下,“在。”
“跋扈,责打十棍!”
老贼心中一震,想开口劝,可一开口却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姜鹤儿过来,冲着众人瞪眼,“要看着还是怎地?”
赫连燕是老板的禁脔,棍责需要脱掉下裳,谁敢看?
一群人散去。
晚些,赫连燕一瘸一拐的被姜鹤儿扶着进了房间。
杨玄在问话。
萧衍很光棍的道:“竖杆子还是筑京观,老夫都受着。”
“是条汉子,近些年少见,我很是欢喜。”
杨玄看着有些见猎心喜的意思,“老二。”
“在!”
杨玄麾下,最不爱争权夺利的便是王老二,唯一能进杨家后院的男人也是王老二。
所以,外界都说,杨玄的第一心腹便是此人。可惜此人憨傻了些,否则,此刻少说也得是个司马什么的。
“把他弄屋子里去,蒙上眼睛,手上脉搏那里开个口子,我想看看一个人浑身上下有多少血。”
“好!”
王老二拎着萧衍进去,韩纪过来,“郎君这是什么刑罚?”
“心理战。”
杨玄拍拍手,冲着裴俭招手。
“副使!”
还是副使,而不是郎君……杨玄微微蹙眉,“把那些敌军尸骸收集起来,就弄在大营外面,一人一根杆子。”
“是。”
裴俭去了。
韩纪站在杨玄的身后,轻声道:“此人尚未归心。”
“我本有些不满,可转念一想,我不是那等虎躯一震,便能令人纳头就拜的人。当初你老韩见到我,也没有那等心服口服的感觉吧?”
杨玄只是想想就释然了。
韩纪笑了笑,“主公英姿勃,老夫当初一见,便觉得非比寻常。”
“马屁我受了,不过,这话,我不信!”
马屁受了,下属也就安心了。
随即杨玄视察了烧荒后的现场。
大型纵火现场。
地面多了黑色的草木灰,杨玄不时俯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捻散。
“这片地不错,作为牧场可惜了。”杨玄很满意。
“陈国时,百姓曾在此地耕种,后来陈国衰微,北辽兴起,驱逐了那些百姓,从此就变成了牧场。”
韩纪的话引来了杨玄的兴趣,“这么说,此地原先是我中原的?”
他突然莞尔,“是了,当初南归城便是中原的地方,被北辽夺取后,改名南归城,以羞辱中原。”
韩纪听老板在滴咕什么,凑拢过去,摇摇头。
“郎君说什么?”老贼问道。
“什么……自古以来。”韩纪看着老贼,“怎地一脸心虚?”
“老夫何曾心虚?”老贼干笑,“老夫寻郎君说个话。”
韩纪笑了笑,止步,看着老贼过去。
“郎君的手段,高!”
老贼过去请罪。
“今日小人跋扈了。”
杨玄微笑道:“你跟着我多年,一直不离不弃。”
这是事实,当初杨玄起家就小猫几只,曹颖和怡娘不用说,老贼和王老二就是元老。这一路历尽艰辛,二人从未生出怨言,更遑论离去。
老贼赧然,“郎君说的小人羞愧难当……”
“你等不离不弃,我也会善始善终。”
“是。”
老贼的老脸泛起红光。
他随后去寻到了屠裳。
和他醉心于名利不同,屠裳的眼中就只有王老二,看着护着,担心他出岔子。
至于功名,屠裳说过,老夫大把年纪了,除非朝中能答应自己死后把功劳都给老二承袭,否则,老夫要名利来作甚?
做棺材板儿?
这话通透的令人感慨。
“老屠,郎君果然还是最为卷顾咱们这些老人。”
屠裳抱着长枪,澹澹的道:“你担心什么?”
“如今郎君执掌北疆……说实话吧!你也不是外人。”老贼挠挠头,“北疆多少人才?那些人才如今都为郎君所用,可咱们怎么办?”
“老夫不爱这些。”
“可老夫还想着光宗耀祖啊!”老贼叹道:“老夫就担心自己的本事不出众,会被那些新人给取代了。哎!这想法龌龊,可却忍不住。”
“郎君是个念旧情的,你,多虑了。”
“是啊!今日老夫算是看透了,郎君最卷顾的还是咱们这些老人。”
老贼欢喜的道:“赫连燕被打了一顿,哎!说来老夫也有错。回头老夫买些东西,还要请你代为探问。”
屠裳颔,“随你!”
……
杨玄进了赫连燕养伤的房间,也是她和姜鹤儿的卧室。
一进来便是一股子药味。
赫连燕躺在床上,闻声抬头,“郎君。”
“躺着。”
杨玄走过来,“鹤儿下手如何?”
“手法精妙,看似重,实则就是轻轻一下。她说是什么……也能看似轻飘飘的,一棍子打死人。”
“她还有做内侍的天赋,难得!”
杨玄坐在床边,“委屈你了。”
“不敢!”赫连燕说道:“郎君用我来安抚老人,这是看重。”
“不觉着委屈和丢人?”
杨玄问道。
赫连燕说道:“郎君不是说,锦衣卫是郎君心腹中的心腹吗?心腹中的心腹,自然该有为郎君牺牲的准备。丢人不丢人的,为郎君丢人,不丢人。”
“你这话说的,有些绕。”
“郎君说锦衣卫直属郎君,类似于什么?鹰卫?还是镜台。”
“家奴!”
赫连燕媚眼如丝,颤声道:“奴婢,见过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