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 等死吧,告辞。”南时下意识的给他了一个三连,还没等邹进张嘴嚎, 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在哪?”
“在停车场。”邹进欲哭无泪的说:“那我现在咋整啊?!你先说行不行?!”
南时看他的背景就知道他在车上, 他想了想道:“你别下车, 现在开始闭上眼睛, 你爸在你旁边吗?抱紧他!等我过来。”
邹进忙不迭的闭上了眼睛, 邹志东本来就揽着他,闻言就越发紧密地抱住了自家的兔崽子, 对着镜头道:“谢南先生了, 刚刚我就一直抱着……有什么讲究吗?”
“这个回头再说,邹先生别撒手就是了。”
南时起身, 正想和李文柏打个招呼, 李文柏却摆了摆手:“快去吧。”
南时点了点头权作是告辞,转身离开了。不光如此, 他还吩咐了晴岚一声:“晴岚你先过去盯着点, 别让邹进出事了。”
“是,少爷。”晴岚的身影如同一道青练,瞬间消失了去。
倾影在一旁无奈的提示道:“少爷, 差不该回家吃饭了,老太太还在等您呢。”
“反正回家也是要去停车场的,我现在又不能用飘的。”南时耸了耸肩。
被老杨那么一折腾, 太阳就已经在天边映出了一抹璀璨的晚霞,金红粉紫, 美不胜收。南时抬头了一眼,道:“邹进还真是不巧,遇上这个时间。”
黄昏逢魔时刻, 是不少鬼怪出门玩耍的好时间。
从李文柏的紫云来到停车场有一段距离,因着晴岚已经过去了,南时也不是很急,路上瞧见了卖糖葫芦的摊子没排队,还顺手买了几串准备拎回家吃。
因着是过年的关系,停车场里的车并不是很,南时刚进去,就看见冯子恒探出窗户对着他疯狂招手:“南时,这边这边!”
南时走到窗,见后座上两父子紧紧的抱在一处,道:“好了,可以放开了。”
邹志东眉目中还带着一点紧张:“南先生,您看这……?”
“他为什么要回头看?听见谁喊他了?见什么没有?”南时问道:“邹进,你说下。”
邹进闭着眼睛嚎:“我也不知道啊,也没有人叫我,我就感觉有人硬生生推着我回头去,还把我脖子都给扭了!后面也没有什么人,应该没见什么。”
“那就好。”南时比了个手势,邹志东下意识的往里面让了让,南时挤在了邹进身边,吩咐道:“开车,到北门寺去。”
北门寺是s市一所着的寺庙,坐落在s城北边,故而得北门寺。北门寺就在城内,不堵车十五分钟就能到了。
其实面一所城隍庙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既然邹进是叫人硬生生把头扭过去的,那就得找个更厉害寺庙拜一拜了——这意味着邹进身上的阳火已经弱到了一个地步了,都能叫鬼碰到他了。
邹进左看右看,一旁是亲爹,一旁是大佬,顿觉安心了不少,他戳了戳南时:“你刚刚让我爸把我抱着有什么讲究吗?”
“你阳气弱。”南时伸手在他右边肩上拂了拂,那把阳火扑腾了一下,稍微明亮了一些,却又很快的弱了下去,几乎于无——人一回头,自然就会把肩头的阳火给拂灭压弱,所以很地方都有这个规矩,半夜要是听见有人叫你千万不能回头,当然了,也最好别应。
“你爸抱着你能用他的阳气把你遮住,这样有些东西一时半会儿就找不到你。”南时解释道。
邹进听完,头唰得一下扭过去看了眼他爸:“那我是不是应该再抱住我爸?”
南时:……得了,另一把也灭了。
他本来还想说他杵在这儿谁敢上来自寻死路,现在想想算了,他的嘴角抽了抽:“……还是抱着吧。”
“哎!”邹进应了一声,一把抱住了他爹:“您真是我亲爹!”
邹志东:“……”
为什么感觉这么丢人。
但是他是做人老子的,儿子能当缩头乌龟,他却不能:“谢南先生,这事儿给闹的……也是我不好,不买什么玉佩就好了。”
南时摆了摆手:“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好说,以后买上了年头的东西最好不要直接揣到身上,拿个盒子装起来,确定没问题后再上身。”
“好好。”对方一叠声的应了。
邹进抱着一会儿就没耐心了,悄悄『摸』出手机打算刷视频打发一下时间,结果手机上摁了好几下都没有什么反应,他还以为是卡了,锁屏又解锁,果然屏幕里就跳出来个漂亮小姐姐正随着欢快地乐曲跳舞。
美女谁都爱看,小姐姐笑靥如花,对着屏幕眨了眨眼:“我好吗?”
“给我点个赞好不好?”
邹进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正想给小姐姐点个赞的时候,手机突然被南时拿走了。
南时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鬼,字正腔圆的说道:“不好。”
“……呃。”视频卡了个壳,鬼小姐还想再努力一把:“请问我是真的不好看吗?求求了,给我点个赞吧!”
南时微微一笑:“你丑……还有,举报了。”
南时反手就举报了直播间,然后退出了软件,把手机扔回了邹进怀里:“老实点,抱紧你爹。”
邹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以为就是正常的短视频,有点莫其妙的又抱紧了他爹,随即他的头就被南时按了下去,还扯了一下邹志东的衣领把他给遮住了:“乖,这样安全点。”
邹志东瞬间反应过来,按住了邹进的头:“好的,谢谢南先生提醒。”
邹进弱弱的道:“……我快被闷死了……”
“等到你真要死了说。”南时笑眯眯的道。
没一会儿北门寺就到了,父子两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下了车,冯子恒司机也跟着进来了。
今天游客寥寥,连门口的庙祝桌上放着几柱香火,却不见人。南时拈起三炷香,提示他们可以松开了,父子两这才松了开来,跟着南时一道一人取了一份免费的香火。
进了这道门,其实就算是暂时的安全了。南时领着几人到了香鼎前拜了,又嘱咐道:“邹进,你进香的时候注意要轻慢一点,不要把香火给折了……子恒你也来拜一拜。”
有了这一句提醒,邹进进香的时候都没敢呼吸,直到香火稳稳当当的停留在香鼎中,这才松了一大口气:“这样就好了?”
“好了,这样就可以回去了。”
其实最危险的路程就是在中间那一段,上了车出个车祸很正常,又比如邹进刷的视频,但是熬过去了,也就好了,毕竟邹进只是被那块玉佩带得阴气重了点,还没到死劫那个份上。
邹志东则是有点惴惴不安的问:“这就行了吗?要不要我去买点高香显得诚心一点?”
南时想了想:“也可以,或者捐点功德钱吧。”
邹志东应了一声,带着司机去买东西去了,庙祝这会儿终于回来了,见有客人说要买高香,脸上都变得殷勤了不少,邹志东本来就是本着花钱消灾的想法,大手笔的买了不少。
冯子恒在周围看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上完香后也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笑道:“南时你居然还有这一手本事啊,厉害了……你之怎么不说。”
南时耸了耸肩:“我说你们也得信啊!”
邹进举手发言:“要不是真的感觉到有人把我头扭过去了,我还以为你就是唬我的。”
南时翻了个白眼,掏出了二维码:“对,没错,就是唬你的,朋友,你刚刚用了我的护送服务,麻烦给点钱,随便给个几百万就成了!”
“……你抢钱啊?!”邹进惨叫道。
几人都笑了起来,这会儿邹志东抱着一堆香火回来了,尽数点燃进了香之后,还想约南时吃个饭,南时看了一眼时间,道:“算了,不用客气,麻烦你回头把我送回家就成了,我车还在停车场呢……我家还在等我回去吃饭呢,下次我一定登门拜访。”
“好,那下次一定!”邹志东着南时,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一行人上了车,没一会儿就把南时送到了家,着那熟悉的宅子,邹志东『色』一变,却又很快地隐了下去,笑着送南时下了车,直到南时进门,这才揪着冯子恒邹进问道:“你们两个老实交代!那个南先生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哈?爸你不认识?”邹进傻了,他还以为他爹至少是认识南时的,要不然怎么这么听话:“早上你不是让我来南时家听什么年终报告会吗?他蹲在河边上抽烟,我过去借了个火,就是这么认识的啊!”
冯子恒也有点懵:“邹叔叔你没见过南时?一次都没有?”
“我怎么可能见过!”邹志东心里发苦,他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南时很奇怪了——明明他是邹进的朋友,按道理应该和冯子恒一样叫他一声‘叔叔’,客气一点叫一声‘伯父’,但是南时全程叫他就是叫‘先生’,用词上也你来你去的,他一时被南时这个算命的身份给镇住了,居然也没反应过来。
现下一想,他就是人家手底下的部门经理,怪不得换不来一声敬称呢!
邹志东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约了冯子恒他爹,打算拉着冯子恒他爹给他们两好好上一课。
***
“回来了?”池幽慢慢地道。
“见过师兄。”南时行过礼后就在池幽身边坐了,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他阿婆:“嗯……出去玩了一下,我阿婆呢?”
后面这一句是问清河的。
清河屈膝回道:“禀少爷,老太太已经用过了,现下去院子里散步了。”
“哦。”南时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他『奶』『奶』一般五点多就吃了,去看池幽,见他微微蹙眉盯着自己,便低头看了自己,问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从哪招惹来的一身土气。”池幽解释了一句,动了动手指,吩咐道:“去给少爷换一身衣服来。”
“是。”晴岚早已准备了衣服过来,打算给南时换上。南时一向不讲究,一般这种情况他直接外套一脱换上一件新的就是了,方正里面还有衣服,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天却不然,他摆了摆手进了侧间,这才换了衣服出来。
等到南时身上变成了熟悉的熏香气息后,池幽的『色』才宽泛了些,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南时在那边问道:“师兄,若是有人秉『性』不太好,却托到你身上,你会帮吗?”
池幽一手支颐,南时很狗腿的及时替他斟上了酒,他才道:“帮与不帮,不过是一念之间,何需你这般劳思费神?”
池幽这话说得南时茅塞顿开,连精神都好了些,他笑眯眯的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池幽饮尽了酒,漫漫地道:“阿南,你还有得学。”
南时瞬间化笑为哭,好奇的侧脸去池幽,等着他的下文:“……哈?”
池幽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反而伸出一指戳了戳南时的眉心,将他推远了些:“吃饭。”
南时一脸懵『逼』,还是应了一声,他没有给自己倒酒,反而开了一瓶柠檬茶——他从今天开始要戒酒,喝酒误事,安分的低头吃了起来。
一顿饭毕,池幽也没有留他布置作业的意思,南时就借着要去找『奶』『奶』说话的由头跑了,池幽看得有些稀奇,往日里南时遇到这种情况,非要刨根问底不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思索了一下,吩咐道:“去查查今日少爷遇到了些什么。”
“是。”
***
另一头,老杨带着老六一出门,就直奔最近的葬丧用品店,这年初二的店家还不开门,最后是硬生生用钱给砸开的,老六一进门就见了杵在墙根的纸丫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脚硬生生的悬在半空,没敢进去:“大哥,我不进去了吧……”
往日里他根本不怕,但是经由今天那个南先生一说,他怂得跟个什么一样。
老杨点了点头:“你就站在门口别走动,我马上出来。”
“好、好!”
店主是个小老头,约莫七十上下,人长得干枯瘦小,唯有一双眼睛特别有,着甚至有点扎眼。店主意味深长的了老杨和门口的老六一眼:“买多少?超过一千块钱能打九折,给一千块钱订金的话还能留着等到以后再帮你们烧。”
最后一句话说得让老杨『毛』骨悚然,他咽了口唾沫,定了定说:“有少现货就要少。”
“嗯?”店主有些意外,却又没说什么,手脚利落的把店里的纸人纸马外加各『色』纸钱都堆放到了箱子里,他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整理成了四个大箱子:“好了,一共五万,零头给你抹了。”
老杨这会儿也没心思问价格,利索的付了钱,店主还帮着他一起把箱子堆到了车上,老六也不知道怎么的,死活不肯碰那几箱东西,上了车就坐在副驾驶上瑟瑟发抖:“大哥,那个老头,是不是看出来了……他咒我呢!什么叫做以后帮我们烧!他就是在咒我们呢!”
老杨闻言侧目盯着他了一会儿,随即一巴掌打在了老六脸上,老六被打得眼前发黑,就听见老杨问道:“清醒了没有?!”
老六怔怔的不说话,老杨又抬手给了他一耳光:“醒了没?!”
“……醒了。”老六呐呐的说。
老杨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按照南时的吩咐将车一路往东南方向开,他心中也逐渐变得凉飕飕的,连背后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当时情急,他没有想,可现在一回想,东南方……不就是他们上一个挖的斗的方向吗!
“这个南先生有点本事,你听话,命总能保下来。”老杨喃喃的说。
老六则是一声不吭盯着方,现下天黑了一半,路上行人寥寥,等到他们出城,那就更荒僻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说:“东南方,到底要开到哪才算是东南方?”
老杨:“墓里。”
老六:“……”
他们这一票其实就是在距离s市z市中间的山岭里干的,只要上了高速,过去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情,两人也无心提吃不吃饭喝不喝水的问题,脸『色』都不算太好,随着高速开了一阵,他们便从一个比较冷清的高速路口下了高速,径自往山里开。
后半段路是不能开车的,得自己爬山,他们两个人几十斤的器械都能背得动,更别说是几箱没分量的纸钱了,半个小时候他们就到了‘工地’附近。
老杨做事按照行里的老规矩,一般不用炸-『药』,都是靠洛阳铲来挖掘的,且怎么挖就怎么埋回去,半点不含糊,且还要把植被之类的重新栽了,现下一,原本埋好的地方一片狼藉,下面的红泥被翻了上来,叫人一就知道那一片被人挖过。
“还好这两天没有下雨……不然祖师爷也饶不了你!”老杨骂了一句,拖着手脚冰凉的老六到了墓。
要是下了雨,雨水顺着盗洞灌进墓里,那这墓可就算是毁完了。埋了几百年的东西何其脆弱,他们进了里头也不敢『乱』碰『乱』『摸』,稍微『摸』一下,里头的东西就要化成齑粉,更何况是雨水冲进去?
老六一个不查,脚下踉跄了一下,居然就直直的摔了下去,他背上背的两个纸箱散了开来,也跟着滚到了地上。
一个脸上化着两坨艳红的腮红的纸人自纸箱里翻了出来,压在了他的身上,他一抬眼就见了纸人没有眼珠子的大白脸,吓得惨叫了一声:“妈啊——!”
老杨一把扯开了纸人,二话不说就压着他跪了下来,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高声道:“对不住了爷爷!小辈不懂事,惊扰了您的安宁!现在我就带他来向您赔不是了!”
‘爷爷’是行里的黑话,一般指的就是已经故去的墓主,也可以统指为仙人鬼魅。
山谷里回响着他的声音,老杨连说了三遍,这才掏出了纸钱烧了起来,打火机冒出了一缕火苗,一阵风拂了过来,将火苗吹得抖了两抖,随即灭了去。
老杨的手也有些发抖,他搓了一把冒汗的手心,度按下了打火机。
阴风拂来,火焰又灭了。
老杨骂了一句,转而斥道:“给我接着磕头!磕到爷爷能饶了你为止!”
老刘应了一声,一边磕头一边重复着:“爷爷,我错了,饶了我吧爷爷,以后我也不敢了!”
老杨再点,灭!
他眼睛一转,撒了一把纸钱出去,元宝被他扔得满地都是,他高喊道:“各位爷爷行个方便,这些都是孝敬给各位爷爷的!”
他连撒了好几次,那阴风终于不来了,他成功的点燃了纸钱,瞬间火焰燃起,他抓着老六过来往里头去加纸钱,自己则是到一旁将撒出去的纸钱聚了聚,点燃了起来。
那些纸钱烧得极快,老六刚洒了一把纸钱进去,那火焰就蹿得有人高,他忍住心中的恐惧,忙不迭地把纸人抱了过来,也扔进了火焰里:“爷爷这是孙子给您孝敬的丫头,给您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您不要嫌弃了!”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两人忙活了大半小时,才将所有的纸钱都给化完了。老杨往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拎起了洛阳铲,两兄弟谁也没叫饿叫渴,埋头挖了起来。
这就是要大半夜的功夫了,等到半夜,两人终于又进入了墓『穴』中,原本已经看习惯的地方,此刻又显得无比诡异了起来。
老六喉咙里火辣辣得疼,他沙哑的说:“哥,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来……先生说要跪十二个时辰呢!”
老杨瞪了他一眼:“饿着,饿不死!”
老六又不敢说话了。
这墓『穴』并不大,也就是三室一厅的结构,两人轻车熟路的走到了主墓室,老杨手电筒打了上去,果然看见棺材上有一角黑漆漆的,还烧出了个口子。
他不忍耐,一脚踹在了老六的膝弯上,叫他跪了下来!
“东西呢?!”他喝道。
老六双膝剧痛,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把玉佩掏了出来,放在了棺材,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便跪着不说话了。
老杨咬了咬牙,也跟着跪在了一旁。
墓『穴』里安静极了,除了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还彰显着他们的存在外,仿佛一切都消失了。
这很正常,这本来就不是活人待的地方。
突然之间,老杨和老六头上的探照灯灭了,顿时整个墓『穴』都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