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时在两天后收到了一笔转账, 打款人当然是前头来的那个岳老。
他看着银行的到账短信都不禁咋舌,这一串零的,大概可以再买一块之前岳老的墨绿飘花翡翠龙凤佩。
这玉佩南时当时没有仔细看, 看水头冰种上玻璃种没到, 再加上又不是那种什么帝王绿之类的扎眼的颜『色』, 就脸不红气不喘的收了, 后来找过杏仙看看, 才知道这是一块古玉,至少有三四百年的时光, 而且是传世的宝贝。
所谓的‘传世’就是指从人上一代代传来的, 而不是从某个墓葬坑里头给挖出来的。
更何况这件玉佩品相非常好,连个磕碰都没有, 这非常难得。
拿到拍卖, 也得要个三四百万的样子——毕竟这块玉佩的本身品质摆在这儿,看雕工也不是什么名家作品, 暂时没有发现又什么特殊的来历, 普通的民间藏品,非说要特别贵也不太可能。
翡翠这玩意儿,在兔朝也就是近一两百年才流开来的, 再往前推真不怎么值钱。
要是换作是羊脂玉的,那价格说不定能翻两个倍。
这笔转账除了看加个‘谢谢’两个字外,也没啥其他信息。
南时看转账就知道岳老把人成功捞回家了, 他算一卦,满意的看一个乾卦——是活着把人带回来的。
至于后续, 他也管不着,但是他乐意听这些事儿的结果,于是非常快乐的通过岳老儿子的好友请求。无他, 正常人都喜欢听恶人有恶报而不是杀-人-放-火金腰带,造桥铺路无尸骸。
对方通过之后也没有多言,就说一句感谢的话就没文。
南时也不在意,这几天估『摸』着没结果,后面想起来再问问就是了。
“喂,南时。”电话响,南时一接却发现是李文柏的声音,他乐:“呦,李哥,能说话啊?”
李文柏那边疯狂咳嗽了一阵:“……你也真够坏的,也不提醒我一声。”
“这种事情提醒就不灵了,到嫂子没有?”南时笑眯眯的道:“李哥我跟你讲,你这绝对血赚不亏。”
“……”李文柏沉默一:“到了,谢谢,要是成这个媒人酒一定少不你……今天我倒是有事相托。”
南时仔细听了,然后挂电话就拍大腿狂笑一通。
事情是这样的,李文柏这不是住院了嘛,想要泡他的主治医生,偏偏三甲医院里面主治医生那是能随便泡的吗——人家忙得脚不沾地!今天不是上术台明天就去坐门诊,那天李文柏一睁眼能见到对方主要是运气好。
李文柏连续几天都是早上才能看人家一眼,然后人家就飘然离去——去隔壁床!
他每次多和这个女医生说两句话,对方就『露』出了一种微妙的表情,大概就是那种:嗯?这个病人闹什么幺蛾子,他病况我都讲几遍他怎么又来了!我不收红包的啊别企图和我套近乎,长得人模狗样的是个文化人但是他不是想出院吧?!
不过好处是对方总算是多关注他一点,虽然总是那种饱含了‘他可能想搞事,提前标记他堤防出事!’的目光。
李文柏:……淦!
真的,李文柏也很无奈,他就是想泡人家不是想搞事啊!不过近医院晚上有点不太平……也不能说是不太平,就是李文柏眼中的不太平,反正他想送人家个东西护护身,思来想去就打算让南时跑一趟。
南时也不介意跑一趟,李文柏的紫云来是电子锁的,有指纹就能进,李文柏远程南时一个进门权限,南时就跑去拿了他要的东西,顺道经过旁边菜市场还买了一只烤鸭和一个果篮。
李文柏这刚动了术,不管是水果是烤鸭都只能看看,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吃不,南时没有买个十斤八经的小龙虾送过去已经是很面子。
李文柏叫南时拿的东西看着就不错,是个玉牌,上面雕一朵牡丹,带着一种特别的气韵,光看雕工材质都是压堂子级别的宝贝,更何况还有诸邪不侵的功效。
他这没和人当成朋友呢,就要把压箱底的东西给人送过去了。
医院就在不远的地方,南时把晴岚留来看店,带着倾影就去医院。
他前阵子才从医院出去,不过那是私立医院,当然就没有公立医院这样人来人往的热闹,相对而言,也挺鬼来鬼往的。
不过好是白天,这些鬼也就只敢猫在角落里,并不敢靠近带阳光的地方。医院的阴气大,南时进门就一种分不清人和鬼的错觉。
循着病房号南时很快就『摸』到了李文柏的床位,“李哥,我来了。”
这一看,南时大吃一惊:“你这一有点厉害了。”
李文柏想笑,却咳嗽了两声——怎么不厉害,他身上裹着一圈圈的纱布呢!衣服也没办法好好穿,就这么敞着盖着被子,有一个护工在照料他。
他也不是没有亲戚,表妹前阵子来照顾他两天,到李文柏能说话就帮着叫了个护工,她自己负责送饭,这会儿回去买菜。
“是有点厉害。”李文柏沙哑的道:“东西带来了吗?”
南时从口袋里『摸』出玉牌送到了他的上,看着他裹了纱布的打趣道:“你这么送人家肯定不收,你信不信——你能把举起来吗?”
“……不能。”李文柏瞪了南时一眼,南时笑嘻嘻的说:“那不要我帮你使个招,反正医院嘛,什么都多,倾影跟着我呢。”
李文柏这子是狠狠地瞪了南时一眼,感觉要不是没熟到那份上可能就朝着南时翻白眼了:“好啊,你倒是去,我现在就打电话医院介绍一个道士来驱邪!”
南时和李文柏纯属就是在开玩笑,他两做不出什么故意找鬼去吓人家姑娘的事情——万一吓出点好歹来算谁的?
“我自己会找机会她的……谢谢你啊。”李文柏又道:“也不叫你白过来,过两天隔壁w市有一批货要出,你要是有兴趣就去看看好了,我你个联系方式,你联系他就行,我跟他说过。”
李文柏又嘱咐南时帮着在店门口挂个歇业的牌子,这次车祸严重,他哪怕出了医院可能也要在家躺个几个月才能下地,南时也没久留,随意聊两句就告辞。
南时刚出病房门,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过杏仙打过来的,刚好南时也有事情想要找他,他环顾一圈四周,后找了个安全通道进去打电话。
“喂……卧槽。”南时一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骂一句脏话——楼梯间里怎么全是人!
这让他怎么打电话!
“南时?”
但是来都来了,南时也只好面不改『色』的靠在了扶手上:“没事,刚刚被绊一……啥事儿啊?”
过杏仙说:“晴岚说你去医院了,没事儿吧?”
“没事,来看朋友来的。”南时道:“你在我店里?”
“嗯,没事来找你玩儿。”
南时一想也懒得在这儿说,人太多而且全盯着他呢:“,那你我回来,半小时就到。”
“okok。”
南时挂电话就走,有一个看着凶神恶煞的想要趴在他背上,被倾影现身拽到了墙角暴揍了一顿,顿时人人都安静如鸡,目送南时离去。
医院还是少来吧……这人也实在是太多!!
***
过杏仙就是真的来找南时玩儿,准确的说是想吃肉骨烧了,南时刚到停车场就收到了过杏仙的短信,带着一盘肉骨烧的照片,这犹豫什么?去得晚就没得吃!
不多时,两人就面对面坐在了肉骨烧的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就着粉墙黛瓦飞檐红灯笼与微风吃起来。南时跑这么一趟也饿了,先吃一波,这才有心思问道:“你过两天有事不?没事跟我去w市玩一圈。”
w市就在s市隔壁,上高铁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到站的那种,别的不说,路上就不累。
“我每天都有空。”过杏仙作为一个无业游民非常理直气壮的表示道——他家里有店铺,但是还是他爹管着呢,他爹还有徒弟,他平时没事也不去,主要的工作是在堆积手艺上。
玉雕这个行当,灵气固然重要,但是基本手艺还是要多练的,熟能生巧才是大部分业的第一步。
“嗯,那就好,到时候我叫你。”过杏仙的身份证南时也有,回头一起买好火车票就是了:“w市那边说有个地方在清仓,我们过去逛一圈,能买到点什么好,买不到就当是去长长见识。”
过杏仙一听就眼睛亮了起来,无他,清仓这种事情虽然价格贵点,但是就是好东西多啊:“那我得和我爹打个报备,让他多点零花钱。”
“嗯。”南时应一声,此后两人又瞎扯两句,吃撑就沿着街逛两圈算散步,末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池幽今日是特意嘱咐南时早回来一些的,今天这课程费体力,就不让南时在店里头耗时间了。
南时被迫换上一身短打就给提溜到了外院里,这里有一片平坦的练武场,平时南时也是在这里习(ai)武(da)的,结果没想到人一去就看池幽站在一侧,顿时在心里打个寒颤。
那什么……他近没惹池幽吧?犯不上亲自下场揍他吧?
“过师兄。”南时规规矩矩的礼,就见池幽微微抬手,一旁一根乌黑的类似于树枝的玩意儿就飞到了他的的上,池幽道:“我倒是忘,你七星步自学得不错,今日有闲,便正式教教你。”
因为是秘传,不是内门弟子不能学,故而练武场都屏退左右,连清河都不能跟。
南时傻了,七星步这本书他倒是看过,试着走了两步,逆天改命的时候神乎其技的用了,再往后……就没再看过。
“师兄容我再去看看秘籍?”南时试探着道。
“不必。”池幽嗤笑一声,就知道他后面就没看过,他之前吩咐过,南时的起居注时时都会送到他的案前,有时候他想起来了便看两眼——不看好,一看就知道这兔崽子又开始偷懒。
或许是复活了一趟实力大增的缘故,人有些懈怠,不管是在店里是在家里,他干的事情基本不出两样:吃,玩。
起居注上满满都是:少爷午饭后/睡前/晚饭后使用手机两小时。
多的一次南时连续玩六个小时手机,从晚饭回房后一直玩到凌晨四点多。
机这东西池幽不是没有解过,不过半小时便判定为玩器,便不再注意了,南时是有课业在身的,却不好叫他这么放肆。
说难听点,池幽今天就是来教训南时的。
南时头皮发麻:“那我先走两步熟悉一?师兄你别介意我走得差,我真没认真练过这个……平时家里头也不学不是?”
“嗯。”池幽应一声。
南时尝试着在场上走了两圈,勉强把记忆捡起来了。
七星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要练,其实步法就那么两样……非说是步法有点玄乎了,其实就是按照星辰排列组合去走,走完一个大周天就是一套完整的七星步。
学是容易学的,但是精通就很难了——不瞎不瘸是个人都能走,但是七星步的真实使用情况一般是使用者在挨雷劈,而且是盯着你劈的情况下。那雷南时是见识过的,带拐弯的,想要避开这些雷,那就要讲究点玄乎的东西了。
比如因果律之类的。
本质上来说七星步其实是洛书秘图的简易变种,通过七星步来预测雷电落点,并且提前规避。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
老天爷要搞个雷劈你,除去外在因素(比如你搞事的时候身边刚好有为天道所不容者那就搞个十米八米直径的雷来顺道一起劈),一般情况下是只打一个比较小的点的。打到你,你死是正常的,但是你逃过去了,落了地的雷也不会再从地下冒出来追杀你。
要是逆天改命的时候,老天爷直接你个直径一座山那么大的雷柱,都能直接把你骨灰都给扬了,那还玩个屁。
这就是一线生机。
七星步就是帮助预测这一线生机在何处的步法。
南时走到第三圈,悄悄看一眼池幽,池幽一脸平静无波,根本没办法从他的表情上来推断自己到底走得好还是不好,南时就有点慌。
……而且池幽今天这一身真好看
南时忍不住又看两眼,不免有些神摇意夺。以前他就觉得池幽好看,如今有心思,就觉得他无处不好看,便是叫南时盯着他看上一天他都不会觉得厌烦。
倒不是南时『色』『迷』心窍,只不过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是再平凡,也觉得他好看,更何况池幽本就长得好看?
可惜,连看都不能多看。
南时在心中再三提醒自己,平时皮一点,嘴巴没把门,夸池幽如何好看那都可以,他往日里就是这样的,池幽也习惯了。但是是不是的就去盯着他看,破绽一多,以池幽的眼力,迟早是要发现的。
喜欢上个太厉害的人也是麻烦的事情……南时在心中微微叹气。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南时下一步就有些歪了。
池幽却仿佛没看似地,任南时自己施为。
待走到第五圈的时候,南时已经能很顺畅的走完一个周天。池幽见他把基础的学会,当即也不与他废话,闲庭信步般的入了场。
他一进,南时就压力大增,不过他知道越是紧张就越是要稳住,出了错那不是给池幽机会光明正大的揍他么?池幽提了根树枝进来,难道就是为拎在手上好看的?
南时面无表情的从池幽面前晃过去——喜欢是喜欢,但是喜欢不代表他就喜欢挨池幽的打。
池幽神态闲适,仿佛就跟真的来走动一一样。一刻,他中树枝便神乎其神的落在了南时下一步的落点上,如果南时踩去了,必定会被绊个正着,这就是要考南时得几分精髓。
南时眉目一凝,脚步一错,直接换了个星辰的走向,脚尖刚落地,池幽的树枝就又到了这颗星辰的一个落点上。南时本来就走得快,此时一脚抬起已然要落下,他赶紧变个方向,又落到了其他星辰的点上。
然而池幽比他更快,那一步还未踏到地上,树枝就已然如同鬼魅般的横了过来,南时躲无可躲,一脚踩了上去,然后被树枝绊个正着,人就往前摔去。
池幽就是要让他摔,自然也不会去拦着,南时落地之前意识的护住几个关键部位,在地上滚半圈卸力,如同门牙鼻子肘之类的地方都要保护好,其他地方蹭破点皮那是必然的。
“嘶——”南时倒抽了一口气,他也不起来,就躺在地上看着池幽抱怨道:“师兄你就不能拉我一把?”
池幽心情似乎是很好的样子,笑『吟』『吟』的道:“哪有习武不摔打的道理?”
说罢,树枝横了过来,南时一笑,借着树枝起了身:“再来呗……师兄你可轻点,要是我摔去门牙断了那我就完,装种植牙老贵了!”
“家里不差你这么点钱。”池幽轻笑一声,再度迎上去。
南时就这么被摔四五次。
后一次池幽的树枝直接点在了南时的喉骨之上,南时的喉结动了动,粗糙的树枝按在皮肤上,是有些疼的。池幽一负于身后:“若是我是天道,你已经死了。”
月光如影如纱,为池幽蒙上一层朦胧的轻衣,南时仰头看着池幽,便觉得有些目眩神『迷』,一时怔怔的,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想要点头,却又不能动弹。
池幽道:“可悟出点什么?”
南时心里跟一团『乱』麻似地,能悟出点什么那才是撞鬼了,他呐呐地说:“我躲得太慢?”
池幽的树枝被压去,压得南时喉咙发疼,南时就知道自己瞎扯扯错,扯得太离谱甚至池幽都懒得回答他:“……那是我太注重一步应该怎么走?”
树枝又往压压,看来还是不对。
不怪他,池幽太好看。
他哪还有什么脑子!
南时连答五次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池幽也不能真的就一树枝戳死南时,便淡淡的道:“起来,记五。”
南时这才抓着树枝起来了,他喉咙上已经红了,他随手『揉』『揉』,想要接着取走下一圈,却在下一刻,一片布料蒙在了他的眼前,南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睁着,被布料扎得有些疼,池幽低声道:“闭眼。”
南时悄悄地咽了口口水,把眼睛闭了起来。池幽就立在他的身后,替他系着布条。
耳旁柔滑细腻的布料相互之间摩挲着,发出的声响也是缠绵旖旎的,南时不知道自己的耳朵红没有,但是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跳得也忒快了点。
池幽替他系好带子,顺手呼噜一把南时那头『毛』,笑道:“怎么这么久,头发还没有长出来?”
幽然馥郁的香气弥漫在了南时的鼻端,南时的鼻子动了动,他勉强的笑笑,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声音如同平常一般:“那它不长,我能拔着它长长吗?”
——南时啊,你争点气啊,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啊!要挨打的!
他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平波经,呼吸也缓缓恢复正常,没有那么急促。
池幽知道他应该是在默念平波经,却也不打扰他,到南时平复,这才道:“走吧。”
南时便又走了起来。
或许是蒙眼睛后便没有那么多杂念了,南时走得顺畅许多,他心中一直提防着池幽什么时候拿树枝来拦路,脚的时候不免有些犹豫,可是走完两个大周天都没有被绊倒,他也放下心来,越走越顺畅。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不,却又仿佛看。
南时再怎么走,也没有绕出这片场地。
池幽立在一旁看着,到南时渐入佳境,便悄无声息的探出了树枝,横在了南时脚。
只要南时正常走,这一棍子绊不到他。
南时看不,原也应该就这样自然的跨过去,可不想南时的脚一歪,居然就真就一脚踩在了树枝上。这一,便让南时失去了平衡,啪叽一摔倒在了地上。
南时这一摔得不怎么厉害,他抱着头在地上懵的一批:他知道池幽拿了棍子过来绊他,但是身体仿佛有意识一样的,自个儿踩上去了!
他扯下眼罩:“……师兄?”
池幽不恼反笑:“不错,起来,继续。”
南时:“……那这一次不能算我!”
池幽悠悠的道:“自然不算你。”
南时这才应,蒙上眼睛继续,他有点品出来为什么池幽要他蒙眼了。
眼睛看不,但是心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