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时趁着周羡问话不备,将那肉又拽了回来,“一无所知。你想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听上一听。”
周羡无奈的笑了笑,他巴巴地来同池时说秘密,人家倒还勉为其难上了。
“算起来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离现在已经隔了十八九年了吧,汝南王世子若是活着,比你我都要年长一些,同陆锦差不离的。”
“汝南王武功了得,十分擅长带兵打仗。那会儿边关尚不像如今一般风平浪静,大梁也没有强势到万朝来贺。汝南王一直镇守边关,可以说是我们大梁的门神。”
周羡说着,有些嘲讽的笑了笑,“当然了,倒不是说,他就是当世无人可敌的武将。而是你知晓的,皇帝总是不放心兵权,希望他掌握在可以信任的人手中。”
“汝南王恰好就是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池时闻言点了点头,“全靠爹好,那汝南王搁你面前一站,跟照镜子似的!”
周羡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外头下着雪,他就拽池时出去单挑!
“最后一仗,汝南王战败,沙场喋血。副将关将军,废了很大的功夫,方才将他的尸骨救了回来。当时我父皇沉浸在悲恸之中,没有来得及细查。”
“还是李叔叔……”周羡说着,神色暗淡了几分,“李叔叔名叫李明叙,他是当时的禁卫军大统领。李家同我外祖家,乃是世交。是以我一直管他叫李叔叔。”
“李叔叔察觉边关这一战有蹊跷。当时汝南王在青龙峡设围,想要引敌军入瓮,可不料被人包抄,反而中了圈套。他死的时候,正骑在马上,朝着南走。”
“却不想被人用套马栓套住了脖子,直接拽了下来,在地上拖行了许久,最后在乱刀之中,被人直接砍死了。这一战梁军大败,尸横遍野。关将军临危受命,做了主帅,抵御敌军。”
周羡说着,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这话光从口中说出来,仿佛都伴有金戈铁马之声。
“当时边关危机,朝廷接到了战报之后,我父皇一方面派了李将军领大军增援边关,一边又派了……”
池时听着,一个名字脱口而出,“派了陶远去边关秘密接汝南王妃回京?因为当时的汝南王妃,已经怀有身孕,她腹中的孩子,将是汝南王唯一的血脉。”
周羡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轻叹了口气,“汝南王同王妃乃是青梅竹马一道儿长大的,他们二人感情深厚。汝南王于女色不上心,除了王妃之外,府中再无其他人。”
“他常年驻守边关,王妃也随着他一道儿。汝南王一死,她腹中的孩子,瞬间变得金贵了起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朝廷一方面担心关将军等不到朝廷救援,边关城破汝南王妃成为俘虏,另一方面,又担心回京的路上,有人会对她和那个孩子不利。毕竟汝南王府……”
周羡说着,看向了池时,等待她捧哏。
池时皱了皱眉头,“毕竟汝南王府拥有天下唯一一枚免死金牌。且不说那个,汝南王妃有身孕,若是拿了她做胁迫。别说什么她是王妃,汝南王战死,正是天下混乱的时候,人的心思比野兽都来得恐怖。”
就算过了那么多年,都还有人为了一块破牌子,屠杀了卢氏满门呢。
周羡点了点头,“大致就是这个理儿。陶远名义上是去剿匪,实际上是奉了宫中的密令,前去边关接回汝南王妃。同时,关将军会送出一个假的汝南王妃走官道,迷惑旁人。”
“可就在大家以为万无一失的情况之下,有人泄露了汝南王妃的行踪,他们一行人遇袭,所有的人全部被杀了,只留下陶远一个人,半死不活的回了京城。”
池时有些惊讶,“所以,是陶远出卖了汝南王妃?他是那个泄密之人?”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若他是恶意泄露,出卖了大梁,那么当年先皇也不可能因为陶家人自请辞官,陶远死了,而结束这件事。便是先皇愿意,当时的太后,也不是一万个不肯的。”
“算是他结交了损友,行迹是从他嘴中说出去的,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们那一队人马,全部死绝,汝南王妃同世子下落不明,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身为武将,临了朝廷密令,结果这般……已经是必死的结局。”
周羡说着,又叹了口气,“好在李将军同关将军不负众望,一战治敌。打那之后,边关一直和平到现在。汝南王妃出事之后,朝廷一直秘密派人四处寻找他。”
“但是一无所获,他们母子二人,就像是泯灭于天地了一般。再往后去,宫中人也就死心了。汝南王妃养尊处优,是真正蜜罐子里长大的人,孤身在外,又怎么活得下去?更何况,还有人追杀于她。只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
“再一次听到关于汝南王世子的消息,便是卢家的事了。”
第一六六章 别刨祖坟
周羡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暴风雪呼呼的吹着,那几根老李树颤抖着枝条儿,像是随时都要折了。外头明亮得晃眼睛,若是一直盯着看,感觉人的眼睛都要被刺瞎了一般。
“这些日子,你便好好陪你阿娘好了。若是闲得无事,可以在京城里吃吃喝喝玩玩,有很多有趣的地方,本来应该我尽地主之谊,领着你到处转转的。”
“但是,京城里将有一场暴风雪突袭,我一时之间,怕不是顾不得你了。”
周羡说着,又走回了池时身边,从自己的袖袋中,掏出了一块黄色的玉佩来,笑道,“若是遇到了案子,你自己先查着,有人阻拦,便拿这玉佩出来,楚王府给你撑腰。”
池时接过玉佩,对着灯光照了照,认真的收了,“嗯,背锅的凭证!这算是楚王府年终时,给下属的奖励么?”
周羡嘴角抽了抽,还记得背锅之事呢!
“走了!”他没好气的说道。
“这就走了么?”池时颇为惊讶。
周羡耳根子一红,清了清嗓子,“难不成我还要留宿不成?虽然咱们都是男儿,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睡相太差,以前在马车上有马车壁挡住。
这里又没有,我还不要被你踹下床去?”
池时呵呵一声,对着周羡开了嘲讽,“你想得倒是挺美的,要让我尊贵的脚踹你,那是另……
周羡听着,无语的同池时异口同声的说道,“那是另外的价钱!”
只不过他这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池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你还没有说,李将军到底如何发现了蹊跷,便走?汝南王既不是神功盖世,被人套住脖子拽下马,乱刀砍死有甚蹊跷?”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他被人包抄了,这事儿可不能作为证据。”
周羡一愣,看着池时的目光古怪起来,他说了汝南王府那么多事,池时的关注点竟然是他随意说过的一句话:李将军发现了这一战有蹊跷。
“被人包抄这事,的确是引起李将军的怀疑,因为汝南王为人沉稳,当时的副将关将军乃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将,行事也是十分的小心。八成是有人故意走漏了风声,方才有了败局。”
“后来汝南王妃遇袭之事,更是证明了他的猜测。而且……”
周羡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这事儿,便是太皇太后都不知晓。当时汝南王的尸体被送回京城,李将军心中有疑惑,特意在进城之前,请了仵作验尸。”
池时眼睛一亮,“谁验的?”
周羡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汝南王是皇亲国戚,为国捐躯,我父亲和祖母,是绝对不愿意让人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
因为时间很短,验得十分的草率,只肯定了一点,汝南王一定是中了药,他在被人套住落下马之后,已经完全不能动弹,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了。”
“李叔叔一直想要查明白,是谁害了汝南王。只可惜,一直到他死,都没有查出任何眉目来。他一直偷偷谏言,但是因为当时汝南王身边的所有亲信,几乎都在那一场战役中战死。”
“是以几乎无人可抓,朝廷便将要害汝南王妃的那一群人,当做了卖国贼,抓了起来斩首示众,平息了这件事。”
池时眉头紧锁,对着周羡嫌弃的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说了同没说,没有什么区别。”
周羡有些汗颜,“你别动心思了,我皇叔都已经下葬了,不管他有多大的冤屈。宫中也不会让你跑去皇陵,再把他刨出来的。没有这个道理。”
“而且这事儿都过去了一二十年了……当年害人之人,怕不是早就已经死掉了。”
池时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周羡一看,颇为无奈,这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夫子要他做功课回去温书,他便是这样的,胡乱的应了,然后爱咋滴咋滴。
“我走了,你可别乱来,不然这口惊天巨锅,便是我也背不动的!”
他说着,朝着窗户走去,一个泥鳅钻洞,轻松的跳了出去。池时走到窗边,关好了门窗,又走到桌案前,拿起书静静有味的看了起来。
若不是桌案一角放着的肉还有酒,几乎让人觉得,这个夜晚只有池时一个人在这里,没有旁人来过。
……
虽然看了一夜的书,但池时翌日一大早,还是起得很早。
倒不是她有多勤奋,而是天刚刚亮,陶熏便领着陆锦拧着大包小包的上了门。姚氏热情的招呼着,看着陆锦那是颇为心疼,“昨儿个才送了年礼,今日登门,怎么又拿东西?”
“你这孩子怎么还同姨母客气?我听阿时说了,你们从家中搬出来了,那孩子不懂事,也不领你们来这里用饭。外头那屋子,一直没有人住,才刚刚整修过。”
“他哥哥就是惯着他,非要在里头整什么验尸的地方,摆上几口大棺材,陆锦看惯了是吓不着,可吓着你哥哥了?”
陶熏一听,将那礼盒往桌子上一搁,对着姚氏拱了拱手,又对着池时行了礼,“多谢夫人美意,我们兄弟有家事在身,池家老宅里人多眼杂,我们莫名住来,怕引人议论扬了家丑,所以特意拜托了池仵作,让我们兄弟暂住。”
“池仵作,今日一早,那边便来了消息,都已经解决了。这两日我便同陆锦一道儿去寻宅院,等安稳了下来,再请你们一道儿喝乔迁酒。”
“等来年暖和了,清明的时候,我们要一同回永州去,给我阿娘上坟。到时候,夫人同您若是有什么要捎带的,尽管同我们说。”
姚氏闻言,眼眶一红,“理该如此,你是应该回去,看看你阿娘,看看你外祖父。虽然陆锦一个人长大,吃了不少苦头。但是也该感谢陆家给了他一个正经的身份,将他养大。”
陶熏点了点头,“熏一直铭记于心。陆锦怕池仵作担心,是以我们一接到那边的消息,便赶过来了。年节将至,府上一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们兄弟二人便不打扰了。”
池时打了个呵欠。
陆锦一瞧,笑了出声,比起昨日,他的精神好了许多,仿佛在祐海时,那个同池时一道儿长大的陆锦,已经回来了。
“阿时昨夜一定看卷宗,又看到半夜了,快些回去歇息吧。等下一回来,等下一回来,给你带小鱼干吃。”
“我又不是那猫儿,总想着吃小鱼干。那边的碳够不够?京城里的菜,除了咸,都没有什么别的味儿。你若是想吃永州菜了……”
池时说着,询问的看向了久乐。
久乐笑着往前一步,“公子,我们家的酒楼在静安大街,名叫永夜楼。”
“哦,就是这个,你若是吃不惯了,就上那里吃去。说好了,先记着账,日后可是要还的!”
第一六七章 池砚下聘
陶熏果不含糊,说是来知会一声,免得池时担心,便当真只是提溜着礼打了个照面,便拽着意犹未尽的陆锦出了府。
池时乐得轻松,打着呵欠又回了屋子,准备睡上了个回笼觉。
若是搁在话本子里,她同周羡上京之后,不知道要写个多少回多章,但其实,他们来了也不过是短短时日而已。就这些天遇到的案子,简直比池时在祐海的时候,一年还多。
“我同周羡,各自分开,那是吉祥同如意,这到一块儿了,等于晦气”,池时忍不住嘟囔道,“这雪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你记得照顾好罐罐,别让它冻着了。”
“处理好了这事儿,你也休沐一日,寻上儿时的旧友,去吃吃喝喝玩儿,兜里可有银子?”池时说着,揉着眼睛从桌案上掏了一个钱袋子,也没有数里头有多少,直接扔给了久乐。
“这个拿去用罢。我今儿个哪个也不去,除非是有人死了,不然别叫我。”
久乐接过池时抛来的钱袋子,那嘴巴咧到了耳根子处,“正好我想去给公子买炸小耳朵吃,以前也就只有过年的时候,有这个吃了。”
炸小耳朵,炸的不是猪耳朵也不是人耳朵,而是用面粉做的一种小零嘴儿,生得跟耳朵似的。
池时眼睛一亮,“那挺好的,我这里不用人伺候。明日长房要去国公府给李婉下聘礼。祖母为了显得重视,叫我也陪着去。明日那会儿,你再回来便是。”
久乐点了点头,“诺,雪天冷,我替公子拿两个汤婆子来。吩咐他们,不要来打扰您。”
他说着,看着池时懵懵地上了榻,安心的笑了笑,拨了拨屋子里的火盆子,方才轻轻的将门掩了,走了出去。
……
经过昨日一日的休息,一日一大早去到长房的池时,又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
“八哥今日穿得跟抹了鸡血似的,我一觉睡醒,还当今日便是要迎新嫂嫂过门的好日子。昨儿个我想了一宿,终于叫我想到了送个什么吉祥如意的东西,恭贺八哥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