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那里的他的夫人,正紧紧地抱着两个孩子,三人的头埋在一起,听到男子说话,方才惊慌得站了起来,“孩子他爹,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一旁的周羡,走了过来,伸手一别,将剑娥手中的短剑,夺了下来。
池时见状,手一松,放开了她温热的喉咙。
剑娥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她捂着喉咙,大口大口的吸起了气来。
已经跑到了门口的薛灵仙,快步的冲了过来,“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杀人凶手怎么可能是剑娥,剑娥是我的陪嫁丫鬟,她忠厚老实,十分的可靠,她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她说着,看了池时一眼,却是神情一滞。
那是池时,查案从来没有出过错的人。
“剑娥,你快解释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刚回京城,你都不认识这些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灵仙说着,着急的过去扶住了那女婢剑娥。
剑娥却是将她的手重重地拍开了,定定地看着池时,“你是何时知晓凶手是我的?你明明闻到伍仁尸体上沾上的一点点花粉,都会打喷嚏流眼泪,无法行动。”
“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屋子的粉,即便你没事,那也什么都看不见,为什么,你知道我选择的下一个死者,是这个男人?”
“我不服气。”
池时没有理会她,却是张开了手,那边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久乐,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替她掸着身上的灰。
“我在问你话?你的耳朵聋了么?”剑娥狂躁的嚷道。
第四零四章 九爷指路
池时斯条慢理的弄干净了身上的灰,鄙视地看了一眼剑娥,“你算什么东西?你服气与否,重要么?玩弄人命的人,同那畜生无异。走在路上,畜生疯了一样要咬人,那人哪里还需要讲道理。”
“直接打回去便是。你自以为的天衣无缝,以为我们毫无头绪,不过都是你以为罢了。”
“早在你在沈府里说完那锦盒里的手掌的来历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你就是凶手,十有八九。”
剑娥一愣,不光是她,一旁的薛灵仙,同样是一脸的震惊之色。
薛灵仙心直口快,立即问道,“可是池仵作,你当时发现了,为何不直接说出来,把剑娥抓起来,毕竟还有预告书……昨日沈府大婚,人心惶惶的。”
池时抹了一把脸,久乐可不敢用鸡毛掸子来给她掸脸。
她想了想,说道,“你可以想成,我同沈观澜不对付?”
若是她大婚的时候,有人下毒搞得人心惶惶的,沈观澜十有八九不光不会给人解毒,反倒恨不得再加上几味毒去。
薛灵仙一梗,鼓起了腮帮子。
池时面无表情的眨了眨眼睛,“说笑罢了。当时我正愁没有证据,便是说出来,你也容易狡辩脱身,结果你便十分合我心意的,给了下一个杀人预告。”
“我池时长了十六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自大之人。你以为你出生的时候,你脑袋大,是因为你父母给了你比旁人多一个脑子,让你聪慧无比。”
“但其实不过你的脑子被水泡过了,膨胀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而已。”
那剑娥听着这字字带刺的话,差点儿没有气得撅了过去。
“你说什么?你……”
池时冷笑出声,“先前你那句话还给你,你耳朵聋了么?我说什么,你听不清?”
池时说着,从周羡的手中接过了昨日的那个锦盒,“这个盒子你应该认识,乃是薛灵仙送给我的,里头只装了一张药方子,还有两包药,这两样东西加起来,都没有一个手掌重。”
剑娥闻言,瞬间脸色大变。
池时将盒子翻了过来,露出了底部,那底部上一大团血迹,已经干涸了,看上去格外的不祥。
“看来你已经想到我为何认定你有问题了。盒子是你一直拿着的,重量突然增加了一倍,你不可能没有一丝感觉。”
“而且,薛灵仙只是从你的手中接过盒子,然后立即递给我,这么短暂地瞬间,她的手心里便全是血。那么一直拿着盒子的你,是眼瞎了么?一直没有发现血迹,也不会大呼出声?”
“你当然不会,因为那只手,便是你自己放进去的。你就是在故弄玄虚,等着薛灵仙同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现血迹,发现血手,震慑众人。”
池时说着,摸了一把自己的睫毛,手腹上立马就沾满了白色的粉末,“再后来,韩王在帕子包袱里发现了血淋淋的脚,罐罐又发现了伍仁的尸体,还有头颅。”
“一来尸体太过新鲜,二来像这种会发出预告,挑战推官和仵作的凶手,十有八九会一直在凶案现场观看,因为他们喜欢看到,被挑战的人,一头雾水,十分苦恼的样子。”
“他们觉得自己十分的聪明,所以想要看到敌人一败涂地。而你当时是在现场的。”
池时语速极快,她走到了剑娥的面前,说道,“我验尸的时候发现,凶手有功夫在身,所以她可以轻松地把头颅挂到树上去,能够靠拳头把伍仁的肋骨打断,导致他死亡。”
“但是凶手的武功又不是特别的高,因为伍仁的身上,有很多格挡伤痕。”
“若是先前你不说实话,让我对你产生了怀疑,那么到了这里,我基本确定了就是你。”
当时剑娥自己说的,她有功夫在身,如厕的时候,把锦盒放在了外头,因为她觉得锦盒里放的药物,那是要入口的,拿进恭房里,实在是太过不雅。
她说她有功夫在身,若是有人过来拿走锦盒,她能够听到。
“关夫人乃是将门出身,你是个武婢,正好符合在现场,有功夫,但又不是特别高这三个点。当然了,最后让我确定就是你的,乃是伍仁眼睫毛上沾着的白色粉末。”
薛灵仙听到这里,眼睛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没有错!剑娥就是武婢,她使的是短剑。我家全是武夫,嫁了个夫家也是打仗的,家中便是连个扫地的小厮,那都是有几手功夫的!”
“池仵作你简直太厉害了!剑娥就在我旁边,昨儿个夜里,我们睡觉之前,我还拉着她一道儿分析,看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可你说的这些,我那是一点儿都没有想到!”
池时无语的叹了口气,她宁愿对着虚目说话,都不想对着薛灵仙这样的自来熟说话。
“如同你想的一样,我对花粉过敏,闻到花粉味儿,便会打喷嚏,是以几乎是我打喷嚏的一瞬间,我便确定了,这是小娘子用在脸上的香粉。”
就是昨儿个赵兰汀出嫁,往脸上糊了一斤的那个玩意儿。
“伍仁是同凶手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凶手是个小娘子。你条条桩桩都符合。但是我并没有能够钉死你的证据……香粉在场的小娘子都擦了,即便我从你脸上刮下来了一层,那也不能够作为铁证,证明凶手就是你。”
“于是,最省力的办法诞生了,将计就计,直接今日抓你一个现行。”
那剑娥瞬间激动了起来,“你这个疯子,你就不怕你抓不到我,今日又死一个人么?你不是号称为亡者伸冤么?就是这么草菅人命的么?”
“看来所谓慈悲为怀的池仵作,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池时惊讶地看向了周羡,指了指自己的脸,“慈悲为怀,她说的是我?”
周羡摇了摇头,“她说的是法华寺的大和尚,大梁的百姓通常说你心狠手辣,铁面无私。”
池时又转头看向了剑娥,“听到了没有?看来脑子不好使的人,对我的误解真的很深。”
“虽然我不知道你原本打算怎么杀人,但是在我特意的给你指明了方向。去赵家迎亲,你也去了,亲眼瞧见了随便一撞,就能够把人打飞了出去。”
“你看在眼里,只要还是个人,就知道,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当着我的面杀人,那我极大可能可以直接杀了你,救下人来。”
“是以,你一定会改变策略,先让我无法出手。你果然又乖又懒,直接选了我给你的捷径,对我洒花粉!”
池时说着,有些遗憾的摊了摊手,“我原本还期待,你能想出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来。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第四零五章 耳听为虚
“全都是你算好了的!所以,你一开始吃的什么醒酒药,根本就不是醒酒药!而是吃了之后就不怕那些粉末的药!”
剑娥越听越是激动,声音气得颤抖了起来!
她算是明白了,这池时分明是一早就掌控了全局,却还是冷眼看着,将她当做猴子来耍呢!
“肯定是的!若是酒未醒,全身都不舒服,哪里能吃得下那么多大鱼大肉?”不等池时说话,那薛灵仙便忍不住惊呼出声。
她一扭头,朝着先前池时同周羡坐的那个桌子看了过去,虽然已经被白白的粉末盖住了,但还是看得出来,那满满当当的一桌的菜,都被池时同周羡吃了底朝天。
这两个人清瘦得很,看着一阵风都能被吹走一般,也不晓得,是怎么吃得下那么多肉的!
她也叫了一桌子菜,却是一口没有吃,先前还觉得池时这个人太过冷漠,没心没肺,火烧眉毛了,还吃喝不停。
现在回过来一想,着急的只有她自己个!
人家那叫胸有成竹!
池时嘴角微抽,没有反驳薛灵仙的话。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我会选择这个人下手的呢?”剑娥双目圆睁,闪着寒光朝着吓得瑟瑟发抖的男子看了过去。
池时摇了摇头,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盯着你。”
无论剑娥要杀的人是谁,她只需要一直盯着凶手就对了。
而且,她有自信,凭借她的本事,不管剑娥要杀这个屋子里的谁,她都能够把人救下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杀伍仁,又是为什么要杀死这个男子呢?”池时问道。
薛灵仙一听,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立马抓住了剑娥的胳膊,“剑娥,这是为什么啊!这么多年,我待你不薄,我们一早说好了,若是你乐意,我便给你出嫁妆,让你嫁个好人家,以后也是当家娘子……”
剑娥伸出手来,啪啪两下,将薛灵仙的手,拍开了。
她嘲讽地笑了笑,“你待我很好?怎么个好法?把好姐妹当丫鬟么?你怎么不叫我孙美霞,只叫我剑娥?我父亲以前也是做官的,想当年,比你们家也不差。”
“嫁个好人家?嫁个什么好人家?你是说你父亲手底下的大头兵,还是你夫家的家奴们?在你心中,像我这样的人,也就只配得这样的人生吧!”
“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就是因为这个名满京城的池仵作的父亲!当年他也号称什么仵作天才,可结果呢!还不是弄出了冤假错案!”
“哪里有什么从不出错,事事都能找出真相的人,都是狗屁!我就是想要向天下人证明,他们姓池的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池时有些惊讶,敢情她这是父债女偿,还同池祝扯上关系了?
“我又不是神,自然也会有出错的时候,譬如今日早上,我本来想系那条金镶玉的腰带,但是却不小心拿了珍珠攒梅花的,大夏天的不合时宜!”池时认真的说道。
一旁的周羡听着,忍不住扶住额头,幸亏池时身手好,不然估计活不过三岁就被人打死了!
果不其然,剑娥像是被踩着了尾巴地猫,又激动了起来,“连你也在嘲笑我只是个奴婢么?不过是一个下九流的没有品级的仵作,也想踩着我炫耀?”
池时闻言,皱了皱眉头,“我阿娘给我准备了七八十根腰带,要找出来,的确是很困难。”
“如果你觉得炫耀的时候,应该踩着你……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你既然诚心诚意的要求了,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做到。”
剑娥身子一晃,一口老血被气得喷了出来。
池时赶忙一闪,那鲜血喷在了白色的粉末上,像是冬日雪地里落上了红梅花瓣一般,只不过少了几分雅致,却净是剩了凄美。
“很生气是么?觉得天下人都辜负了你?还是你觉得,你父亲曾经做过官,所以薛灵仙就应该把你接到她家中去,当做王母娘娘一般供起来?”
“你既然做了奴婢,那就是入了贱籍,你父亲所犯之事不小,所以祸及妻女。你随着薛灵仙去过边关,应该知道,那些犯官女眷被连累得发配边关,充入军营为娼妓,是何等下场?”
“薛灵仙若是对你不好,你就应该很有骨气的甩开她,自己独立求生才是。”
池时说着,鄙夷的看了过去,“怎么着,端起饭吃饭,放下碗骂娘,这就是你所谓的高贵出身带来的教养吗?嗯,还真是高贵得无人能及。”
“你口口声声说,你父亲的案子是冤假错案。那你应该去京兆府门前击鼓鸣冤才是!你这么疯狂的杀人……是因为,你心里也明白,你父亲根本就不是被冤枉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