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笑回到殖中心后还惦念男朋友。当然她也清楚自己应该集中精神面对患者。
幸好, 就堪堪在午休结束之前，穆济像知道应笑在挂念自己担心一般，发来了两条微信：【你应该已经知道这边转来一个22周的超早产儿了吧？】【刚当上诊疗小组的组长了。】
应笑捏手机, 忍不住说了一声儿：“yes！”
穆济如愿以偿了！
当然，这只万里长征的第一步。那个孩和穆济，还有孩的父母，还有医院所有医护，需要打一场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为了一个命的延续。
而她自己呢, 也在与准妈妈们过一个一个高高低低的坎儿, 这回, 为了一个命的出现。
同应笑也有点儿觉得她自己和萧七七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看上去, 儿科的大主任并没有打小九九, 并没有为了不让穆济“上位”而故意将诊疗小组组长的位置任命给差一点的其医。穆济最合适的, 所以当上了诊疗组长, 一切其实非常简单。
另外一边，儿科草木皆兵。
办公室里，穆济向婴儿父母详细讲述孩状况以及可能的后遗症：“……可能最后人财两空, 中目前仍然没有22周的成功先例。你们确‘全力救治’吗？”
“们确。”孩母亲、孩父亲双手十指紧紧相扣, 母亲说，“医, 请不要在乎花少钱。们想保这个孩。……来之不易。们夫妻一共做了三次试管才怀上的。”
“好。”穆济道，“如果，说万一发严重问题，比如严重的脑出血和或者视网膜损伤，会再与你们确认的。你们可以随改变主意。”
“好。们明白。”孩妈妈一直在哭，她的声音一抽一抽的，“医, 请……尽量救。想活，你们让活下来，好吗？”
穆济点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叫人安心：“会的。”末了，又安慰道，“们也许可以创造奇迹。”
“麻烦您了……们两个也做不了什么……”
孩妈妈右手抹泪，而穆济总备一盒纸抽在桌上，递过去两张纸巾，道：“不的。你们能做很很。比如早点儿送来母『乳』，妈妈的『奶』对早产儿非常重要。还有，你可以录一些话，让孩听到你的声音——曾经听到过的自己妈妈的声音。还有，事实上你们已经在参与了，你们知道么，创造奇迹的早产儿全父母非常坚的。父母非常坚地想要救，就可能出现奇迹。你们的态度会给医护人员决心、信心和勇气，让们没有顾虑、没有犹豫。如果孩父母好像想救，又好像不想救，医就会畏手畏脚。”
穆济的这番话让孩妈妈终于笑了，她不可避免地有些骄傲，说：“谢谢。”
穆济其实没说谎。父母双亲的坚常常可以创造奇迹，虽然说，救不救的决艰难而又复杂的。有的候，医明明几乎肯一个孩会很健康，可贫困的宝宝父母还决放弃治疗，因为们不敢承担一点点的后续风险——没有钱做治疗，没有钱做康复，也没有钱管一，们害怕原本活被孩给拖垮掉。还有的候，医全建议放弃，然而父母看孩无论如不忍心。又有的候，父母更加不忍的孩一次次的开刀和一次次的嚎哭……孩们的恢复力强，可孩们的一辈也长，医们也无法肯最后的治疗效果，只能根据经验推测，家长们的每个决可能一场豪赌。不过，相比icu，nicu患者的父母家人往往听从医建议，或者坚持或者放手，而icu年老患者的、配偶则经常绝不放弃，穆济常听说老人请求医拔管可老人坚持治疗最后老人痛苦离世的事情，看起来，对于父母和对于孩，同一个人可能做出完全不同的决来。
面谈的最后，穆济说：“给孩取一个坚强些的小名儿吧，有好的寓意。”
孩父亲轻轻望向孩母亲，孩母亲沉『吟』片刻，道：“那就叫‘强强’吧！”说完，她回望向孩爸爸，“强强，吗？”
孩父亲点了点头：“好。就叫‘强强’。”
穆济轻轻颔首，将资料在桌上面磕了磕：“。今天就到这儿吧，会随告诉你们强强的病情的。”
“谢谢穆医。”
“没事儿。”
…………
告别父母，穆济回到了nicu，与大主任商量过后便迅速地动起来，指挥团队、掌控全局，毕竟科主任并不可能事必躬亲。
一回来，穆济就叫了几个医护士，指挥们：“你们两个先腾出来袋鼠护理小房间，让患者住进‘单间’。另外，你们两个，将nicu其患者的床位全部挪到房间远端，归拢归拢，互相之间挨紧一些，离小单间远一点儿。”
几个医护：“……啊！”立即懂了。
超早产儿非常敏感，任光线任声音有可能吓到们从而引起不良反应。婴儿们的啼哭声声音很大分贝很高，穆济怕宝宝受惊。同，nicu的护士需要喂养房间里的全部宝宝，夜间也要留一排灯，白天更为了贴近自然环境而灯火通明，穆济却希望模仿宫里的幽暗光线，而小房间里面可以拉上窗帘、只留小灯，最大限地的减少了声刺激和光刺激。
一个护士问：“那，其患者的袋鼠护理呢？要暂停吗？”
穆济沉『吟』片刻：“不暂停。急诊科和产科等等应该有屏风隔断，你们去借几扇余的，围出一个区域来，其患者的父母在的区域做袋鼠护理。”
护士懂了：“好的！”
没一会儿宝宝来了。穆济做了检查，拍了x光，确宝宝目前阶段一切器官非常常。接，穆济与管床护士上打营养的脐动脉/脐静脉导管、上胃管、上监护……小宝宝的皮肤近乎透明，极其娇嫩，然而胃管、脐动脉/脐静脉导管、心电监护的电极片等需要用胶布固，非常容易损伤皮肤从而导致出血、感染，于穆济放弃了胶布，而用了人工皮与水胶体敷料等东。还做了水胶体敷料的鼻贴以防止胃管蹭伤婴儿的鼻粘膜，还反复地嘱咐护士：“换电极片前一先用橄榄油浸润极片，再轻轻撕下来。”
主管护士又点点头。
接，为了模仿宫环境、防止皮肤受压损伤还有防止颅内出血，穆济又亲手做了水床还有水枕，并将宝宝放置进去：早产婴儿培育箱内，水被封在水床里面，与小婴儿分隔开来，小婴儿的周围全水，仿佛还在羊水当中飘飘『荡』『荡』舒舒服服。而水枕则可以保证头部温度不算太高，降低颅内出血的可能『性』。穆济又对主管护士说：“每半小轻轻振动一次，每四小轻轻抚触一次。模仿宫的环境，让患者安心。”
“好的。”主管护士仔细记。在nicu，护士甚至可能比医更加重要的存在。有些自己发育良好的小婴儿可能不需要医，不能不需要护士。
孩太小，早产儿的『尿』不湿也没有办法戴在身上，护士长又亲手做了更适合的『尿』不湿。可这样，另个问题又随之而来——护士们就无法知道小婴儿的『尿』量如了，因为传统的『尿』不湿能显示出『尿』量少。于，穆济告诉护士换『尿』不湿前先用精确的体重秤测量『尿』不湿的重量，换下『尿』不湿后用同一个体重秤再次测量重量，二者相减，估算『尿』量。另外，护士长也亲手做了更合适的小眼罩。
因为妈妈还没有『奶』，穆济向母『乳』库紧急调用冷冻捐『奶』，又制了picc营养注『射』的方案，给小宝宝最好的营养，同，严密观察水、电解质还有血糖的数值。云京三院有母『乳』库，nicu的孩可以喝到。
因肺部、气管全没有发育成熟，婴儿需要呼吸机，可长期使用呼吸机容易导致肺部疾病，穆济与呼吸科又制了一整套“肺保护”的通气策略，比如吸痰候用大的负压、用长的间，每次吸痰最大的次数、两次吸痰之间的最短间间隔……而呼吸机的参数调整也非常困难、复杂的。
还有，……
穆济专业、冷静，一切有条不紊，儿科本来觉得“这不可能救得回来”的医护们也突然间有了很大的信心。
…………
在穆济情况变好，应笑这边的闹心事也出现了大的变化。
这两天，想二胎的凤三夫妻的大儿威胁恐吓了好几次。对方只一个孩，应笑自然不会吓到，不过还有点儿烦。因此，当凤三夫妻拿报告单再次走进问诊室，应笑决先好好跟们二人聊一聊。
“应医，对不起。”凤三一脸的不好意思，“真的抱歉……今天早上才发现儿给您的消息……她……哎，她太不懂事了，医有自己的工作。”
应笑问：“试管，你们还想立刻就做吗？”
凤三眼神十分坚决：“对，立刻。”
“嘴一句。”应笑一肘撑扶手，身轻轻倚向一边，十指交叉，还带一些气场的，“你们两个最好还与大儿沟通沟通。告诉她，你们爱她，永远爱她，并且真的说到做到。让一胎和二胎和睦地相处、健康地成长，也让二胎在祝福中出。否则，大儿恨你们三个的话，你们家天天会鸡飞狗跳的啊。”
“们知道，——”凤三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还没有隐瞒，“，这个孩必须要。事实上，们的大儿重型β型地中海贫血……她出半年开始就每个月要输血……一开始0.5个单位，到0.75个单位，到1个单位，再到……还要排铁。医说，首选方案就进脐血移植，二胎的脐带血配型率最高、排异率最低，移植之后一两年就可以停止吃那些『药』了，成为完全健康的孩。们……们两个陆陆续续已经试了四五年了，医院说移植的最佳间就七岁左右，们……已经不能再耽误了，所以们来了云京。”
“啊……”应笑有点儿惊讶。
她那天并没有发现。一来因为那个孩戴口罩遮脸，所以她没注意到特殊面容，二来呢，她确实也不太了解重型β型地中海贫血。她还记得书上写的什么样的鼻什么样的嘴巴，可她本人根本没见过。她想，儿科的穆济肯一眼就能发现。
原来，这对夫妻也并不无论如要儿的！
了神，应笑说出她知道的：“对，脐带血移植一般用同胞间的脐带血，脐带血有25%造血干细胞配型完全相合的几率。而且，它免疫原『性』低，引起排异的可能小，不完全相合也ok。增殖分化能力也强。”
说到这里应笑话锋一转：“，孩本人不知道吗……？”
凤三摇摇头：“她知道自己病了，不知道需要移植。医说，们那儿有连续两三胎的配型不相信的，或者又重型地贫……羊水穿刺做完以后就只能去做引产。……们想，们自己失望就算了，不想孩跟期待又跟失望。小孩哪受得了。”
“这样啊，”应笑反而松了口气，她回了身体，重专业而且温柔，“你们医可能不清楚……试管的话，们可以做第三代。们可以从囊胚的外胚滋养层中取走几个细胞进遗传学的相关检测，确你怀上的二胎不地贫，同，也确配型100%地吻合，确一可以救人。呃，基本确吧。这几年来家医院进了相关研究。”她说的pgd-hla配型。
凤三夫妻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应笑。
百分之百配型成功？不需要等羊水穿刺？
应笑又详细地解释了一下，最后说：“觉得，既然有了这个知识，你们还跟大儿再好好地谈一谈。她……她很害怕你们不爱她。她一直问，‘爸爸妈妈不不爱了？’‘爸爸妈妈不想要弟弟？’”
凤三叹气：“孩姑姑总逗她，说爸爸妈妈不会爱她了。”
“……好恶趣味啊。”小孩弄得崩溃难道非常了不起吗？
最后，应笑有点动情地道：“总之，跟大儿好好沟通吧，让她知道，你们会爱她，会永远爱她，然后，不要憎恨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她诞在你们家、甚至可以拯救你们家的小天使。们特意挑选了/她。天爱的姐姐，带这个任务出现在人世间的，并且，还会陪伴她一起走完这长长的一。”
凤三眼圈瞬间红了，她抽抽鼻，道：“谢谢你，应医，谢谢你告诉了们这些。”
“不客气呢。”
…………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应笑患者还很。
其中一个傻小姑娘为前男友流产四次，宫腔黏连一塌糊涂，现在很难再怀孕了，然而，对老公，她依然试图隐瞒她那四次流产经历。应笑只能再次叹息『性』教育的严重缺失，萧七七说过，中的主动流产率远远高于其家。
另外一个傻小姑娘人云亦云没有主见，年轻候身边朋友全部说不要孩，于她就也不要孩，谁知最近一晃神儿，突然发现当年“战友”孩全满地跑了！有一些二胎三胎了！她立即慌了，拉老公赶紧备孕，谁知年纪已经大了，两年没结果，现在心急火燎地跑过来要做试管。应笑也蛮无奈的，忍不住说：“你总看别人干嘛呢？”
还有一对儿呢，在诊室里就吵了起来。方指责男方家里结婚没准备火盆儿，于她就也没迈火盆儿，搞得现在不吉利了。们吵得太厉害了，而且方真的好会吵架，声音大、嗓门尖，最重要的不重复，应笑头大了两圈。
又有一对儿无比狗血。应笑诊断男方无精，一个活的找不到，且精小管严重萎缩。结果呢，男方当场大骂应笑就一个蒙古大夫，因为们夫妻已经有了一个小孩了，没想到，方并没一起攻击应笑这个蒙古大夫，而脸『色』尴尬、眼神躲闪，结结巴巴支支吾吾，男方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喜当爹，当场拍起大腿来，于方只好承认自己当年同有两个男朋友……应笑看得嘴巴张成“o”形。
忙碌的一天结束后，应笑终于抽出空，急急忙忙给穆济发了一条微信消息：【穆济，那个孩一切好吗？】事实上，不管应笑有叹息，有无奈，有震惊，她始终惦记穆济和早产宝宝。
几分钟后穆济回了：【一天下了四次病危。一次血压低循环差，立即扩容；一次……还有一次……幸好，挺过来了。】
【哇，】应笑吹彩虹屁，【你好棒棒！亲亲！=3=】
【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而已。】穆济又回，【还有一关一关要闯过去。今天只第一天。】
【你肯可以的！】应笑一向活泼，她说，【加油啊，家的白衣小天使！】
穆济：【…………】
【？？？】应笑问，【咋了，这省略号什么意思。】
穆济毫不讳言，道：【你雷到了。】
【什么啊，】应笑为了令穆济愉快一点轻松一点，两手噼里啪啦地打，【很气愤！这边儿好心好意的，你还说雷！】
【好吧，不对。谢谢。】穆济又再一次回，【你也加油，家的白衣小天使。】
应笑顿虎躯一震：【…………】
她这一回get到了，说：【谢谢，你也雷到了。】
穆济：【[摊手]。】
nicu的办公室里，穆济将手机扣回桌上，之后视线也没立即收回来，而继续望黑『色』手机干净光洁的背面，几秒之后突然间轻轻地笑了一声儿，终于转回目光，决暂不再受手机的诱『惑』了。
在这个病区，每天，在与名为“活”的东决一死战，可最近，偶尔，会像这样静静地、暗自地体味柔情与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