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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偏了偏头:“不是认为,是必定。只是对方时机抓的太过巧妙,阿公不得动作。从冬季出使波斯引的一连串事件,言玉入突厥,军中部署被对方预料,一场战役,输了陇右道的最后半边。之后阿公归营,纵然想要处理细作一事,但必须要面对眼前突厥的压境,此事一拖再拖。突厥人倒是退到关外,然后刚开春便陷入谋害太子一案,这回凉州大营又输了三军虎符。尉迟将军获刑,军中官职大量变动,几乎能掩盖了大量痕迹。”

殷胥越听越心惊,崔季明却越说越冷静。

她继续道:“再来,阿公好不容易归营后,突厥内乱伺犴压境,他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动摇军心,若是在营内试探细作身份,必定三州一线先乱,若是不去管那细作,造成的便是如今的局面。这网织的也太大了。两方势力摩擦,竟然先拿凉州开刀。这是避开圣人改制府兵的锋芒,想要用别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么……”

殷胥惊得则是,他身处凉州大营,才缓慢的感觉出边关的巨堤正在被无声的白蚁侵蚀,而前世在庙堂之上,他早年又对事务不熟悉,边关的战败简直如同是如山崩,如今看来,只不过是蚀空了的长堤最后坚持不住的溃塌。

他渐渐知晓了言玉甚至崔家可能牵扯到的另一帮势力,而此刻崔季明也无意间提到了这一点。崔季明说罢,便知自己失言,抬头看向殷胥。

殷胥避开这点,问道:“那贺拔公命近百人的亲卫来,是想让你带人追去给康将军送消息?毕竟如今细作身份也极有可能在这座营内,你若是只拿着信去主帐,必定身份暴露,对方指不定会拿你下手,贺拔公也是担忧你的安危。”

崔季明紧皱眉头:“阿公不想在营内造成骚乱,要我带家营亲兵去追赶康将军。那细作必定也知道自己的存在暴露,或许能露出端倪来。”

殷胥道:“为什么非要你去?你视力仍未恢复,就算不顾身份带着琉璃镜,也不是能上战场的人。更何况你也不是入编将士——”

崔季明:“正是因为我是外人,才必须由我去。细作身份不明,大营内军职较低的人容易被|操控,军职高的人轻易离营,或许关于细作的消息会被故意散开,在站前引恐慌。我去,能找出来的由头就太多了。我贪玩故意,阿公想让我上战场演练?一切一切都有的能糊弄过去的说辞。更何况我只是去追上康将军行军的方向。他手下有步兵,我们全都骑马,很可能一天多我便能找到他。”

殷胥却坐立难安:“还有很多人选,比如那个周宇,你阿公总能信任他吧,你若是没能躲开一枚箭头,我可能就再见不到你了。”

崔季明忍不住道:“从一开始,我阿公带我来军营的时候,就是预料到我会成为一名将士。自那一刻开始,阿公最起码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我可能年纪轻轻被流矢所杀,或伤到残废归家的准备。我可能会和阿公的兄弟一样,和我早逝的舅舅一样,年纪轻轻就死在战场了。所以他拼命训练我,只为了让我不会死的太不值。这本就是刀滚肉的日子,更何况我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生死了。我纵然理解你担心我,但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这不会改变。但不止这些,阿公手下探子来报,说贺逻鹘手下出现了一部分步兵,甚至与骑队配合成阵法。”

殷胥半晌才道:“你若是去,落入贺逻鹘的圈套又如何?若细作的假消息是为了引康将军入围,此刻或许已经……”

崔季明眉头一松,笑了:“你难不成以为最棘手的是突厥人会了汉人的阵法?他们尽管拿兵书去学也无妨,那绝对会变成东施效颦。阵法可不是懂了原理就成,操练的细节,兵种的配合,一个成熟到可以上战场的阵法,离不开阵中三四位能控制场面的良将,无数经验丰富有号召力的百夫长,成千上万将鸣金指令刻入脑中绝对服从的士兵。其背后还有自孙膑提出十阵后近千年的丰富和衍化,有大邺如今兵器工艺做支撑,有朝廷的经费粮草的线路。这些是学不来的。”

殷胥未曾想到崔季明会这么回答,他道:“可我这头也有线报称,贺逻鹘用一千多步兵持盾围成马蹄形,配合少量骑兵,杀死了比悉齐的精锐。比悉齐的将士几乎可以说是突厥最强力的一支。”

崔季明将信收入怀中:“我知道那阵法,士兵持长盾,盾下有可扎入土中的尖刺,以两排士兵顶盾,用约两米长的长|枪去刺杀缩小包围圈。这种阵法围得的了一时没有预料的比悉齐,却不可能围的了半辈子研究兵法的康迦卫。”

她心知殷胥早在跟她提起牙帐失火那日,便得到这些消息,只是未曾向她提起。如今的崔季明,心里已经有了对政治做法的习惯,她没有提及殷胥的隐瞒,只轻松地对他道:“也就贺逻鹘会干这种事了,听闻他极其痴迷中原的事物,或许会为了能用上中原的阵法而改变作战方式,依赖南地生产的木盾铁甲,还未必真的能打赢几场仗。我现在都要怀疑言玉或者说那帮人,是来坑突厥的。”

崔季明这才大概理解了言玉背后那群人的套路。一面协助突厥来磋磨北方兵力,一面又在突厥急速扩张年轻可汗想上位期间,埋下无数一点便着的导火线。

比如突厥如今赋税徭役苛重背后的起义征兆,比如大量使用汉人军阵训练所造成的兵马日益羸弱,比如兵甲和部分资源过于依赖南地的援助。

或许跟大邺斗过几十年也老奸巨猾起来的颉利可汗不会犯这种错误,但言玉恰好去突厥之时,颉利可汗没有多久便开始重病,心机却年轻、对于汉人的文化有一种天然崇拜的贺逻鹘开始拢权,这时机不可谓不巧。

贺逻鹘是突厥当中的人精,他多疑且变换不定,但没有失败过的经历、没有几十年与汉人交锋的见识,他无论如何是精不过他爹,更比不得言玉背后那蛰伏已久的一群人。

他们既有趋势突厥来削弱大邺,不顾百姓存亡的残忍。亦有能够控制住局势,将各条线紧紧拽在手中的能耐。崔季明本还曾心疑,言玉去支援突厥,突厥壮大最后如何能收场,显然这群白蚁不止想啃噬西北的防线,更想啃噬突厥的内境。

突厥迟早会成为那些人驱使的傀儡,而大营也不能去贸然跟这傀儡打的白白损失宝贵战力。

她心中有了个想法,却不知阿公有没有曾想到,就算阿公曾想过……朝廷有没有可能会去同意这冒险的做法。

崔季明看了殷胥沉思的侧脸一眼。

殷胥也心想,若对手是连局势都把控不住的人,也不可能隐藏这么多年了。

他心中也渐渐有了些推量。前世突厥的大胜显然依赖于各类攻城器械与边关几座大营的崩溃,这些的来源如今已然清晰。若那些人撤掉对于突厥的支持,调兵前往北地,甚至凭借在突厥的人脉刺杀前世新任可汗的贺逻鹘,或许局势转瞬就会生改变。

国破家亡,朝廷动乱,逼得帝王自尽,才是他们的目的。

突厥从来不是他们最重要的敌人。

殷胥自以为荡尽一切只为阻挡住突厥的计谋,最后无路可走服毒死于晋州城,可或许在他死后,突厥败了,长安城的诸位对着传来的消息,大抵会拍手笑他死的很合时宜吧。

他想此事想了一段时间,却并不太恨,毕竟后头还有成堆千疮百孔的烂事,相较于在朝堂上对着那国库亏空起义四起的国势绞尽脑汁,他还是死了算解脱。

而前世最大的获益者,显然是携李党入朝的永王兆。

殷胥早就知晓这一点,但他只知道兆与裴家有些许联系,未曾找到关于李家的端倪。再者,兆本就不是前世的魁,他姓殷不可能这样去毁殷姓的江山,殷胥对着如今年幼时候的兆,也不可能去下手。

至于为何到前世到后几年,言玉身后那群人才冒出头来,殷胥若想来,最大的变故或许是曾登上大兴宫权力顶点的俱泰。

他心中正思索着,便看到崔季明捡着外衣和兜帽,收拾些东西装进包袱内。

殷胥心头一慌:“这就要走?”

崔季明带上琉璃镜,耸了耸肩道:“你不都赶我到这角落里睡了两天了么,我还不如去马上睡觉更舒服些。你见我也烦,我消失几天,指不定你还能想一想我呢。”

殷胥明明有更想说的话,到嘴边却成了:“我也不会去想一个狼心狗肺的混蛋。你让人捅刀了都与我无关。”

自那天崔季明胡闹后,俩人斗了两三天了。毕竟这是在殷胥帐下,让崔季明缺一两顿饭这种小惩戒他还是能做的到。崔季明没见过他这种居然公报私仇扣饭食的,气的直跳脚,两人少不得又斗嘴动手一番。

此刻崔季明正在收捡她随身的短刀,殷胥说完了这话,她没回应。

明明是说出来理直气壮的话,他看她不回应,却又自顾自觉得不该说。虽然这只是贺拔公委托崔季明办的不大不小的事情,但前世,最不信天命的殷胥在每次崔季明即将出征前,都表现的相当迷信。

跌摔杯盘这种事情自不必说,他连口头上说话都怕在崔季明面前提及不吉利的事情。毕竟战场的事情他不知该如何插手,唯有信老天爷让那刀箭都开了眼避开她。

他自觉这话说的不好,刚要开口,崔季明扯开了外衣的衣袖,里头护臂上绑着一个小小的弩|箭,她道:“不像某些人一天一变,又口是心非,还是兵器可靠。说着没用,但用它救了个大和尚,差点杀过位仇人,还对准过半夜摸进旁人家的登徒子。”

那正是殷胥早些时候送给她的。

她突然说起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情话。殷胥又觉得是自己多想,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半晌才顿顿道:“不行,我还是担心。这上百人对着贺逻鹘的重兵,还不够填牙缝。”

崔季明将短匕塞入靴中,她简单套了件皮甲,道:“就算如今康将军遇见了贺逻鹘的那帮乌合之众,也不过是折损兵员后撤,全灭是不可能的。你问我阵法旗语,旗语跟你讲全了,但阵法说出来的大多是在糊弄你,但愿你别生气。”

殷胥愣了。

崔季明笑道:“政治这玩意儿,不是我听你的理想,知道所谓前世的苦难和结局就能应对的。这套在凉州大营脖子上的项圈,折磨了这支铁骑多少年。练兵与军阵的细节,都是代北许多军武世家跟早年柔然打仗开始就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不练兵你学了也没太大用处,但有前头裁军与兵府改革一事……若是端王想拉拢如今大量闲散出的兵力,对兵权下手,再利用凉州大营几代人生死总结出的经验,养出殷姓的一支铁骑来。虽对边关或许没有坏处,但凉州大营离废也不远了,代北军这几十姓都要吃西北风去了。”

崔季明垂了垂眼,笑道:“殿下啊。不过这点防归防,咱们大体还在一条船上,你不是与阿公有过计划,既然凉州大营内细作活跃起来,你的打算也开始早点实行,咱们这一场仗必须要赢。”

殷胥半晌点头:“我知道了。关于营内细作一事,我也会注意,你可有怀疑过什么人?”

崔季明道:“我认为有可能是原先尉迟毅曾重用过的人,你或可稍作查探。营内有位校尉如今得康迦卫重用,姓朱名榆林,是我当时从半营手下捞出的一位江湖老师傅,带人入营时候,阿公必定有查过他背景,应当是清白的。他年纪丰富在陇右道上混过很多年,异族九姓以及代北军姓族内关系复杂,你向军中老人打探必定碰壁,但他是个懂行的外人,你可以考虑考虑他的意见。”

殷胥正烦扰行事不开,没想到崔季明给了他一个方向。

他忽地有些想笑:“我们在这小营帐内都快讨论出国家大势来了,外人看来两个少年郎讨论这些必定很可笑。不过前世的时候,我们也曾有在书房中商定这些,你总嫌安神香味道太重,其实也没隔几年,我真感觉像是个都快忘掉的梦了。”

崔季明掀开帐帘,回头瞥了他一眼,唇角带笑:“又打前世感情牌。”

殷胥不置可否。

她走出帐外,殷胥忽然觉得还有些话想说,又觉得叫住她太刻意。那帐帘垂下来不动了,他几乎都想伸出手去拨开帐帘,忽然一个人影冲回了帐内,伸出手紧紧拥住了他。

殷胥条件反射的抱住了她,他的鼻息拂动了她头顶的碎,殷胥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出那么冷淡的表情的:“怎么?你忘了东西?”

崔季明抬脸,笑道:“是啊。”

殷胥心头漏了一拍,崔季明稍微踮了踮脚尖,轻轻亲了亲他脸颊。

殷胥呆住,崔季明笑出一口白牙,满脸得意。

殷胥:“……你再这样我打你了。”

崔季明大笑,挑衅般偏又去亲了他一下,故意亲的大声,道:“那你打我啊。”

殷胥:“……再一下,就打你了。”

崔季明笑:“再一再二不再三。”她说罢,朝着殷胥咋了眨眼,掀开帐帘再度大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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