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虽然阮昭接了这幅画,但也明言过,她现在手头还有另外一幅画正在修,所以这幅画需要再等等。
好在傅时浔的奶奶,最起码也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
时间上,总是来得及的。
周末的时候,阮昭昨晚修画修到两点多,其实修画也没什么规定时间,只是她更喜欢晚上修画。
万籁俱寂,工作室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还有手指在画纸上轻轻摩挲的沙沙声响。
所以她睡到中午,也没人上来打扰她。
直到房门被轻轻打开,然后一道身影冲着床上重重的砸了下来,直接伸手抱住裹在被子里的阮昭:“我的昭。”
“在我把你从窗户扔下去之前,起来。”
一道冷漠的声音,在有些漆黑的房间里幽幽响起。
顾筱宁可不敢不当真,赶紧爬起来,站在床边:“我的昭,这都几点了,你还睡觉。”
阮昭眼睛上还戴着眼罩,房间窗帘遮的严严实实。
她睡觉有点浅,所以对遮光要求很高。
这会儿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将眼罩从头顶扯了下去,随手拨弄披散着的长发。
“我就说你这张脸,不上电视太可惜了,”顾筱宁随时将椅子拉了过来,坐在对面,一边欣赏一边感慨:“都说女人起床的时候最丑,那他们是没看见你,就你刚才随手撩头发的动作,都那么完美!无瑕!”
“不行,不考虑,别想了放弃吧。”
床上的阮昭都没抬头看她,就想也不想的冷漠说道。
“……”
顾筱宁委屈道:“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一键三连拒绝啊。”
“你想说的,就是我要拒绝的。”
对于她的冷漠,顾筱宁是真没办法了。
一切还要从阮昭去西藏之前说起,说来也巧,她在朋友圈发了一张跟阮昭在一起的照片,跟往常一样,只要带上阮昭的朋友圈,必然是点赞无数。
还有不少明里暗里,来跟她打探阮昭消息的人。
结果那天在电视台,就有个同事问她朋友圈的大美女是谁。
顾筱宁是电视台的节目策划,虽然同事都是看惯娱乐圈美女的,但漂亮成阮昭这样的素人,还是很罕见。
“我闺蜜,人家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工作也特牛逼,专业的文物修复师。”
就这句话,居然好巧不巧被制片人听到。
正巧台里最近开
了会,说是今年的节目要往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方向做,制片正愁没好的题材呢,结果就瞎猫撞上死耗子。
特别是阮昭,这个制片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送给他的大爆题材。
毕竟这年头,不管什么职业,只要跟美女沾上边,总容易爆红。
况且阮昭的职业还是文物修复师。
美女修复师、工匠精神、传承与坚守,这些词汇融合在一起,想不引起观众的兴趣都不行。
所以制片死活让顾筱宁来找阮昭聊聊,想以她为切入点,拍一部纪录片。
“制片说
了,他想要打造一部堪比《我在故宫修文物》的纪录片,只不过我们这个纪录片关注的年轻修复师,以年轻修复师为切入点。做出来,这肯定又是个爆款。”
阮昭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窗帘打开。
“你这窗帘遮光度可真好,”顾筱宁感慨了一句。
原本昏暗的房间,因为窗帘的缓缓拉开,阳光争先恐后的闯入,瞬间天光大亮。
“这不叫爆款,这叫拾人牙慧。”
阮昭掀开被子起床,不紧不慢的走进主卧洗手间。
她刷牙时,顾筱宁趴在门边,惆怅问道:“其实现在是社交媒体时代,你看看各大平台,不是有好多短视频博主,用国风博眼球。你穿国风衣服,可比她们美多了。”
阮昭刚刷完牙,伸手用冷水洗了洗脸。
顾筱宁艳羡的看着她的脸,感慨道:“妈呀,你怎么这么白。”
“我们制片人说了现在年轻人都很浮躁,一切都以金钱为重,”顾筱宁还没死心,说道:“像你这样能沉下心来,修复文物,只为了守住我们瑰丽的历史文化。”
阮昭双手搭在洗漱台上,扑哧一声,笑了。
她说:“那你们制片,应该打听打听我的收费标准。”
文物修复师这个职业要说多赚钱,根本谈不上,大概最好的就是稳定,一般人会进博物馆或者大机构,旱涝保收肯定是没问题。
况且古玩这个圈子,明明到处跟钱沾边,但大家都不爱赤裸裸的谈钱。
阮昭就不一样,她就是个商业修复师。
她之所以没进去博物馆那样的国家机构,就是为了赚钱,让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这座小院,她开的明堂斋,都是这几年来她迅速积攒的原始财富。
“你值这个价嘛,”顾筱宁是她的忠实拥趸。
阮昭洗完脸,从洗手间里,直接又进了旁边
的衣帽间。别看她这个小院外观充满历史感,但是里面该有的装修却一点都不少。
她这个主卧打通了三个房间,衣帽间里挂满了各种国风衣服,只有里面的一小排是家居日常服。
但最后阮昭挑了一件最简单的毛衣和长裤,她看着镜子说:“人不会因为装的久了,就能成为装的那个人。人设堆砌的再多,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堆泡沫。”
别人喜欢国风或许出于真心,但对她而言,这都是求生的手段。
“所以,别再做无用功,劝我拍什么纪录片。”
阮昭换完衣服,两人下楼,一见她下来,董姐立即开始准备午餐。
等着吃饭时,阮昭随时点开微信,没想到朋友圈那里的小头像,居然是傅时浔。于是她立即点开朋友圈,看见傅时浔在一分钟前,转发了一条新闻。
是关于北安大学考古系项目取得巨大突破。
“对了,你跟上次说的那个帅哥怎么样了?”顾筱宁突然想到这个,好奇问道。
阮昭:“这不正在看他朋友圈。”
“你什么时候有了他微信的?”顾筱宁震惊,随后乐道:“可以啊。”
她凑过来,看着手机屏幕问道:“哪个是他微信?”
阮昭:“头像是一棵树这个。”
“你怎么不点赞呀,这种时候哪怕不留言,也得点个赞吧,”顾筱宁开始出主意:“这样才能提升你在他心目中的存在感。”
阮昭慢悠悠将朋友圈往下滑,顾筱宁急了:“怎么还滑走了呢。”
“我是要撩他,不是要舔他。”
只有舔狗,才会舔到每条朋友圈都点赞吧。
这种分寸感,阮昭还是能信手拿捏。
顾筱宁仔细琢磨了下,登时卧槽:“高手呀。”
“啧啧,”顾筱宁这会儿是真被折服了,由衷敬佩道:“要不是知道你确实是个母单,我还真怀疑你是个海王,这也太能钓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等哪天傅时浔抱着她喊宝贝的时候,那才是她的真本事。
只是一想这个画面,阮昭心底还真有那么点奇妙。
就挺期待的。
春雨润如酥,兜头一场雨带着初春尚未褪去的寒气,将整个校园都清洗了个遍。花园里常青的植被,每片叶子都泛着青绿色光泽,只是空气里依旧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泥土腥味。
男生宿舍楼下,一般来说不会有女生等着。
真有事儿,那也是男生去女生的宿舍楼
下。
所以每个从这栋宿舍楼大门里走出来的男生,视线的第一落点,就是楼下那棵大树下站着的人。
“姐,姐,”一道身影,从大门里窜出。
仔细一看,鞋子上的鞋带都还没来得及系上。
阮昭看着韩星越在自己面前站定,低头扫了眼,冷淡提醒:“鞋带。”
“卧槽,”韩星越看着自己的白鞋带在地上拖了一圈,瞬间成了泥黑色,一边心疼一边蹲下系鞋带,还不忘抬头问道:“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一趟了。”
“不想要了?”阮昭反问。
前阵子韩星越过生日,阮昭因为去西藏没在家,所以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一直没给他。
这不刚寄过来,她就直接来了。
当然也有点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哇,这可是特别难抢的手办啊,”韩星越接过阮昭递过来的盒子,翻来覆去的看,要不是在外面,恨不得亲几口。
阮昭知道他是个二次元控,知道这是他心心念念的。
韩星越一边看一边好奇道:“姐,这手办特别难买,你怎么抢到的?”
发行的时候,韩星越发动了好几个室友,都没抢到。
直到阮昭淡然说:“加钱。”
韩星越瞬间被这这两个字的力道震慑。
他姐!有钱任性!!
“姐,我请你吃饭吧,”虽然这会儿是月末,韩星越也跟每个大学生一样,面临着口袋空空,朝不保夕的窘况,但是这顿饭他得请。
他本打算带阮昭去外面的那条美食街吃饭,谁知阮昭却直接说:“就去你们学校食堂吧。”
“食堂有什么好吃的啊。”
韩星越觉得自己哪怕再穷,再抠,也不能委屈他姐。
阮昭却问道:“就去食堂。”
那也行吧。
“你们学校老师,一般吃哪个食堂?”阮昭突然问。
韩星越想了下:“有个北苑餐厅,老师基本都爱去那边,怎么了?”
现在正好是饭点,一般来说只要在学校,都会去吃饭。
阮昭看过傅时浔今天的课表,他有课。所以下课之后,应该会直接去吃饭吧。
“走吧,就去这个餐厅。”阮昭说。
“姐,你干嘛想去教师餐厅?”只是刚走了两步,韩星越就觉得不对劲,又想起之前的事情,他继续追问:“还有你之前让我替你找傅时浔教授的课程表?”
不得不说,能考上北安大学的人
,还不至于真是个傻子。
阮昭:“想听听他的课。”
“你还需要听他的课?”韩星越知道阮昭的职业,确实跟考古有些关系,但是他姐多牛啊。
两人到了北苑餐厅,因为这个餐厅是专门对教职工开放的,有教师补贴,价格比普通食堂稍微贵点,所以来吃的学生不是很多。
餐厅窗口挺多的,阮昭安静望着菜单。
直到旁边的韩星越震惊的说道:“傅,傅教授。”
盯着菜单的阮昭,如同被按了开关般,转过头瞥了过来。
果然就看见站在韩星越另一侧的傅时浔。
什么是缘分?
这就是!!
哪怕阮昭这种从不迷信的人,都觉得莫不是月老真给他们绑了红线。
傅时浔也是刚进餐厅,过来点菜,没想到就看见了阮昭,还有站在她身侧的男孩。
阮昭见他视线落在她和韩星越身上,立即解释:“你别误会,这是我表弟韩星越。”
韩星越“……??”什么情况。
傅时浔淡然别开视线:“我没误会。”
持续懵逼的韩星越,心底呐喊:到底有没有告诉他,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身为北安大学的学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傅时浔在学校里到底有多受欢迎。
哪怕身为老师,他也依旧牢牢占据着学校表白墙,隔三差五就有女生上去表白,表达自己爱而不得的苦楚郁闷心情。
“你也来吃饭?”阮昭笑盈盈看着他。
傅时浔点头。
这次阮昭倒是没再说什么,傅时浔也走到旁边窗口去点餐。
只是他点完之后,就听到身后响起的无奈声。
“你怎么回事,吃饭怎么还能连饭卡都忘记带,打小就是这么丢三落四的性格,没想到到了大学还是这样,真是一点儿都不长进。”
韩星越望着他姐,一脸懵逼,这是什么?
他伸手就去翻口袋,谁说他没带饭卡的,不就在上衣外套口袋。
就在他要掏出饭卡时,阮昭牢牢压住他手臂:“你说现在找不到饭卡,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
就在韩星越压根猜不透他姐演的哪一出时,站在窗口的傅时浔,转过身,冷淡开口:“想要吃什么?可以刷我的卡。”
“那多不好呀。”
韩星越眼睁睁看着他姐一秒转身,然后微翘起嘴角,满脸笑意的望着对方,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轻软勾人。
“我第一次来,要不你给我推荐一下?”阮昭自然走到傅时浔身侧,仿佛他们才是一对。
傅时浔没说话。
阮昭低头看着他餐盘上的菜肴,直接对打饭阿姨
说:“麻烦给我来一份,要跟他一模一样的。”
最后傅时浔不仅替阮昭付了钱,还给韩星越也买了饭。
弄得韩星越受宠若惊道:“谢谢您,傅教授,我回头一定把钱还给您。”
“还什么钱,我下次请傅教授吃饭好了,”阮昭直勾勾看着傅时浔,懒懒一笑:“要不然,多生分。”
韩星越没敢问,她是什么时候跟傅教授不生分的。
不过这就是阮昭打的主意,这次他请客,下次不就轮到她了。
一来二去,一次性成功获得两次吃饭机会。
他们三人打完饭,各自端着托盘,准备找位置坐下,就在此时,‘啪’的一声轻响,韩星越的兜里,掉出一张卡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三人目光,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那是一张校园卡。
卡片有照片的那一面正好翻在正面,照片上的韩星越顶着一张刚参加完军训,被晒到发亮的黑脸,笑得阳光灿烂。
就是这么巧!
就是这么好死不死的巧!
“……”
“……”
社死也莫过于此了吧。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跟着石化了,阮昭余光瞥了眼,身侧已经完全石化的韩星越,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在尴尬中社死,就在尴尬中爆发。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传来一声清冷淡然的声音:“这不是找到了。”
阮昭:“……”
——你说现在找不到饭卡,怎么办吧?
——这不是找到了。
这个男人,是在阴阳怪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