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生气了?楚寒今没见过他甩脸,不仅如此,几乎没有人生过楚寒今的气,所以他从小到大不曾道过歉,也很少反省自己。此时他捏着酒杯,心绪茫然。他俩一起下山来的,现在人走了,楚寒今不好擅自行动,免得他回来找不到自己,只好坐在原地等。边等,边回想越临刚才的肉麻话。要说这么情深义重是伪装的,也不合情理。但不幸的是,越临对他情根深种,但楚寒今却什么都不记得。从某方面来说,对越临会不会有点残忍?刚想了一瞬间,楚寒今又否定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怀孕,这对自己更残忍。楚寒今做不成其他事,便在酒肆等越临回来,但眼睁睁见日头落了山,人依然无影无踪。楚寒今皱了下眉——这人脾气还不小。是不是还得他去找,再道歉?楚寒今没道过歉,但他的倒霉师兄经常道歉。……还是出去找找吧。楚寒今打定主意,走出酒肆。大街两侧点起灯火,夜幕降临却没有收摊的架势,热闹夜市现在才登场。楚寒今沿街道走到一条路口,路过今早卖胭脂的摊子,那位女子突然叫住他:“仙长?”楚寒今停下脚步,侧身望去。对方捧着一只脂粉盒:“这是今早那位仙长让我送你的。他说你不用找他,到如意楼客栈等他回来就好。”“……”楚寒今接过脂粉盒。这是越临怕他担心,故意叮嘱的?等他,那越临干什么去了?楚寒今转身走向街道深处的如意楼客栈。一问,果然连房都订好了,不过店小二磕着瓜子,十分确定地申明:“只有一间。”“……”楚寒今:“我再订一间。”小二:“对不起,房满了。”他“哗啦啦”把牌子全扣上。楚寒今在原地站了片刻,不得已走向越临订的那间房。推开房门,没有其他人,越临还没回来。楚寒今卸下佩剑修整,让店小二打来一盆水,刚拧了帕子拭脸,听到背后房门“哗啦”响了一声。他回头,越临一身漆黑不知何时进来的,正笑看着他:“月照君。”楚寒今目光不动:“你去哪儿了?”“没去哪儿,心情不好,出去散步散得远了。”越临倒了一杯茶喝,“你等我很久了吗?”楚寒今:“不久。”越临倒茶用的左手,倒完喝了一杯,问:“吃晚饭了吗?”楚寒今:“没有。”“好,我让小二上菜。”店小二操着条毛巾,点头哈腰,“两位要吃什么?”越临手指轻轻点着下颌,问:“你们这儿最好吃的是什么?”“有叫花鸡,酒蒸花蛤,煮牛肉,今天新打的山鸡炖春笋。”越临笑看向楚寒今:“酒蒸花蛤我还没吃过,要不要尝尝?”“好吃得很,春天的蛤蜊刚长出来,我媳妇儿去水里淘的头一茬,嫩嫩生生的!”店小二就夸上了。“一会儿你尝尝?”越临转向楚寒今。楚寒今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缓慢点头:“好
。”他补充:“再来一壶小三白。”越临什么都没说,点头:“好。”“好嘞!”小二下去备餐。楚寒今嗤了一声,唇角微微勾起。越临:“怎么了?”楚寒今拭净了手背的水,走到桌前拿起佩剑。越临还不为所动,坐在桌旁喝茶,一只手垂在桌子底下,另一只手拿着碟子的酥饼,他问:“下午你做什么?不会一直干坐着等我回来吧?”他狭长的眼角微微一折,温声道,“辛苦你了。”声音很亲昵。跟越临平时说话很像。但楚寒今心下了然,道:“不用装了。”越临怔了一下,眼睛的色泽微微变化,似乎很是吃惊,他饶有兴致地舔了下唇,本就俊朗的容貌,这个动作做得十分色气。他说:“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楚寒今兵器出鞘:“我说,你不是越临。”屋里的气氛冻结至冰冷。“越临”好像很无奈,“我刚回来,肚子很饿,没有心情玩闹。”但楚寒今的佩剑并未放下。僵持仍然在继续。“越临”将酥饼残渣一口塞入嘴里,舔着指尖,总算承认了:“哪里不像?我以为我装的很好。”哪里不像?酒蒸花蛤,三白酒。越临绝不会让他碰酒。他有身孕,这是他俩的秘密。楚寒今不答,反问:“你装他来找我,有什么目的?”“目的,没什么目的,”他将楚寒今上下打量,“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跟你扯上关系。”这句话很值得琢磨。话里话外透着跟越临十分熟稔,第二句也暗示他听说过楚寒今,但相较之下,他对其中一方非常厌恶,只是不确定厌恶越临,还是厌恶楚寒今。不过既然他认识越临,抓住他当面质问就好。楚寒今说了一声“得罪,”刀链从广袖中翻出,曲折成圆环,刀片似的尖头张开,向着对方的方向转去。对方手指一顿,袖中飞出什么东西,楚寒今避开,听见对方冷笑了一声,后退两步翻到窗户旁,打开窗一跃而下。……跑了?楚寒今跨至窗口准备追,门外又是一阵响动。他转过身。又一个越临。漆黑的身影推开门,低头从屋檐下走入,摘套指布时露出了分明的指骨,垂头说话:“我下午去追了一个人——”他抬起脸来,发现一片银亮雪白的刀尖,正抵在咽喉处。越临眉眼意外:“怎么了?”楚寒今分辨他眉眼,手没落下:“这次是真是假?”越临抬了抬眉:“有人假扮我的模样来过?”楚寒今:“来过,刚走。”“从哪儿走的?”问完越临已知道了答案,整个房间除了正门就是窗户,而他进房门时并没看到人。他想去窗户旁,但咽喉被剑尖指着。楚寒今声调冷淡:“回答我。”“我是真的。”“怎么证明?”越临目光幽深,紧盯楚寒今的眼:“需要证明吗?方法很多呢。”他尾调微微上挑,是那股子轻浮之意。——话里的暗示不言自喻。转瞬之间,他移到
楚寒今身旁,双手轻轻搂住他的窄腰,缓慢地往上摩挲,声音阴沉温和地舔了上来:“动刀动枪,都说对宝宝不好。”“……”行了,确定了。楚寒今推开他,避到比遇假货时还远的位置:“没事了。”越临似笑非笑,按住窗户的窗柩,略略看了一看:“那人过来干了什么?”说完经过。越临叹了声气。楚寒今揭开茶杯喝了一口:“你仇家真不少。”越临拖长尾调:“这一点我也很苦恼。”“……”楚寒今拂袖,坐下:“说吧,下午干什么去了。”越临也倒了杯茶,道:“今早那个人不对劲,处处透露着奇怪,辞掉你后我便跟了上去。”对上楚寒今略显冷淡的眼,他补充:“嗯,当时借着生气的由头转身就走,没让你担心吧?”楚寒今:“没担心。”越临又有点叹息:“真没担心?”“……”楚寒今感觉自己在他面前,耐心似乎消耗得很快。越临继续道:“我没打草惊蛇,一直跟在他背后,见他走到了一片丛林里,那儿有不少人,扎着营帐,大概是临时居住。”春宴是修真界盛宴,举办时全境的人都会前往,而不同的人居住习惯不同,有的人选择住客栈,也有些人拉帮结派、或者为了省钱,和自己的族群住在一起。这群人大概也是为春宴而来。越临看了他一眼:“他们居住的地方很隐蔽。”楚寒今嗯了声:“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对,我跟在后面,那人走到人群中时回头谨慎地查看了好几次,才去了驻扎的地方,”春宴就是为了出风头,却有人想躲起来。楚寒今示意他说下去。越临:“我跟着看了一会儿,有人拿出武器砍木柴,是一把人头刀。”楚寒今和越临对上了视线。仙与魔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求仙问道,仙用正法;而魔道用邪法。如果走在大街,有人堂而皇之拿人头碗,戴骷髅链,牵小鬼,养怨灵,十有八九是魔道人。在仙道的地界,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而在魔境内,却并不禁止。楚寒今缓缓道:“魔族的人,来这里干什么?”春宴是仙道盛宴,这时候敢来捣乱的魔道,几乎只有死路一条,一般大家默认不会彼此挑事。否则就是来送人头。窗外隐隐响起雷鸣。越临看着窗外,眸子里有阴冷的湿意,意味深长道:“风雨要来了。”楚寒今想起正事:“到戌时了吗?石桥旁的牌坊,跟指使吴岚的人见面。”越临:“还没到。”楚寒今走到窗边,看石桥附近的场景。春雨降临,人群纷纷收摊,蒙着头到处躲雨乱跑,挂好的灯笼呼啦啦乱飞,被吹落了一只,沿着河流向下游飘去。细雨飘入窗内,越临上前关窗。这幕场景,让楚寒今脑子突然闪了一下。他看到幽深的丛林,下着倾盆大雨,潮湿雨水几乎将他的衣衫润湿透,沉甸甸地粘着在身。可他并不感到冷,他反而觉
得闷热,一股热度从他的下.身传来。他衣衫半挂,低头,看到越临发红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