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脸上仍有薄薄地不可思议。
要帮着韩顿将梁修步入绝境本就令人不明,如今又加上小皇帝居然都查到了铁鹰宗头上,很显然他们虽然日日关注朝局,但也还是错过了一些什么东西。
不过萧淮的能力他们信服,无须再深究用意,照做便是。
今日梁修并没有来,来的是梁夫人。刘贺他们暂无用武之地。
萧淮半路见到躲在门槛下吃糖的沈梁,便撇了他们,拎着小舅子蹲马步去了。
燕王自有沈若浦陪着一处,虽是低着一辈,却又威压一头。
霍究寡言地坐于一旁,并不插言,也不离座,尽显酷吏本色。
沈崇义瞧着到底不像话,怕失礼,连忙唤了沈榧沈渠他们兄弟过来陪伴。
霍究目光一路自沈家少爷们脸上身上漫过,暗地里作着计量,沈榧英是英俊,但少年老成,无甚趣味,沈渠行止洒脱,却又轻狂肤浅,她这些哥哥们瞧来也不过如此。
沈榧身为大哥,瞧见他脸上轻慢,只道是他司监大人惯常如此,也不为意,依旧以恰到好处的热情招待着。
最后到底是引动了他,纡尊降贵地抬了尊臀,答应随他们去后园子走动走动。
于是沈家少爷们仍然觉得这位霍大人比起萧淮来要好招呼得多。
因为萧淮是绝看不上他们这些“小屁孩子”的,这是他的原话,原是跟沈羲私下咕哝时无意让沈榧听到的。
所以认为这位世子亲厚好相处的,除去一个沈羲之外,最多也就是个被他请吃过饭的沈嫣。
对此他们却也无可奈何,一个沈羲他们都无可奈何,更何况他。
沈羲忙到压根没有办法理会燕王府这边的人——也没法儿理会。
这里时近正午,将开席了,忽然间沈歆慌慌地过来问她道:“可看见蘅姐儿?”
昨日里出的事令得沈羲无法不着人看顾沈蘅,这里听见她问就立刻皱了眉:“不是有彩霞看着吗?”
“不见了!”沈歆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焦灼,“原本身边不止有彩霞,还有她的乳母及我派去的一个嬷嬷。
“一刻钟前还在撷香院呆着来的,过后说是想去园子里与小女客们玩玩儿,明明是一处玩字谜的,等她们转头再进去,就不见人了!”
沈衡虽是庶女,但也是沈家小姐,如今这朝局下哪里还有功夫论什么嫡庶偏见?
凡是沈家人都是断出不得事的!
“慌什么!”沈羲立即凝眉,“即刻把各个门口先把住,把门房全都叫到抿香院来问问。
“再着人去每个井畔还有鱼池里,以及假山石洞里这些地方全部找找!
“别慌不溜丢地弄得满城风雨,只要不死人,出不了大事!”
为免有人混水摸鱼闯进来作乱,她早就让人把各种门口都设了防,堂堂四姑娘要出府,没那么容易!
只要人在这府里就不怕。
沈歆因着她这番话迅速冷静。
沈羲在廊下略站,眉头却未松开。
她不希望沈蘅出事。
即便真出事她也希望是沈懋再次玩劣捣蛋,而不希望是有人借机滋事,然而事时间过巧,总归有些不寻常。
“姑娘!”
这时候旺儿匆匆地进来,喘着气道:“咱们府外,好像又有人盯梢!”
沈羲正面临不少敌人,倒是以为寻常。但是旺儿神情凝重:“这些人十分隐蔽,而且竟是作普通打扮的妇人。
“若不是方才小的领着杨家的仆人去附近杂货铺子里买东西,偶然听到那铺子掌柜的说起有人打听姑娘,根本不会有人觉!”
“打听我?”沈羲眯了眼。“哪的人?”
她很难不多想。毕竟韩凝已经在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盯着她多正常。
“不知道是哪的人。”旺儿眉头拧得很紧,“听掌柜的说是在附近转悠两三日了,昨日开始在附近铺子里打听,用的是外乡口音。”
外乡口音的妇人?
她冷笑。
既然隐蔽还能让旺儿知道?
是故意赶在这当口来乱她阵脚的吧!
她目光微寒,心里已转了好几个圈。
韩凝既藏头掩尾地寻林女师她们下手,自然是想将她沈羲一击致命,然而她受了这么大委屈,恐怕她区区一个沈羲的命还解不了她的恨。
这赫连人的事不能沾惹,一旦沾惹死的不只是她,所以她这是要拿她的命来达到别的目的呢!
如果是这样,沈蘅的事多半跟韩凝本人没有多大关系了。
有了林女师的事,她应该不会傻到在明知道她有了防范的情况下,还拿沈蘅下手。
毕竟,沈蘅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更是无法牵制整个沈家。
“先好好盯着这些人,今日先不管。蘅姐儿不见了,你即刻带着人去找找,切忌勿惊动宾客!”
了话之后,旺儿即刻离去。
沈羲再默了默,才又往怀秋堂这边来。
虽是笃定出不了大乱子,但韩家仍有可能在借沈蘅投石问路。
她伴着何韵罗缃她们这桌坐下,举目看了看,沈歆与沈嫣皆不见人影。
遂以完美礼仪陪起客来。
珍珠又在这会儿上来了:“四姑娘找到了,是在府后门处寻到的。现如今大姑娘三姑娘都在撷香院。”
沈羲拧眉:“怎么出去的?”
“说是想出去寻乔氏,估摸着是为着昨日的事。”珍珠略斟酌了会儿才觑着沈羲脸色说道。
扪心自问,沈家对这个庶女着实已尽到了责任。吃穿用度一概不缺不说,该读的书,该学的东西,都没有落下。
就算是沈嫣他们姐弟对她实在亲热不起来,可除了沈懋顽劣些,沈嫣沈渠并未将她放在心上,因此也不可能去针对她。
更何况还有个对她始终如一的沈崇光。
而长房与孙姨娘她们就更不可能去专门欺负一个没有任威胁的庶女了。
所以沈家是对得住她的。
但她只不过昨日受了些委屈,今日就要不声不响跑出去找乔氏,这未免就太作了!
“让大姑娘三姑娘都来吃饭。跟四姑娘说,等我忙完,即刻就着人送她出府,一刻也不会耽误。”
沈羲不紧不慢地,语气却有些寒。
矫情做作什么的搁别人身上或许有用,到她这里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