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李爱国的加盟以后,以赵哥为的这帮农村非主流踏实了不少,吃喝也都更尽兴了。酒足饭饱之后,赵哥就让大家各自回家准备准备,一会儿到打谷场上集合。
趁着这个时间,李爱国也带我到他家里转了一趟。李爱国家里挺穷的,父母也早就不在了,只剩下一对身体不便的爷爷奶奶。李爱国并没和他爷爷奶奶说过自己在外面是干什么的,只是定期回来送上一笔生活费。在他家里坐了一会儿,李爱国便带着我到打谷场上去了。
打谷场在下疙瘩乡的后方,正好和上疙瘩乡接壤,两个村共用一个打谷场,所以纠纷也没少过,年轻人之间也经常起些摩擦。我们到了一会儿之后,赵哥和小林子等人也都来了,十来个人站在打谷场上等着上疙瘩乡的过来。
我还问李爱国,说用不用多叫点人过来,他说不用,就上疙瘩乡那些臭鱼烂虾,他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因为有李爱国站在身边,赵哥也对此战信心满满,背着手站在人群前方,不时地指挥调度,显得很有大将风范。赵哥看我是个小孩子,还问李爱国说我行不行,不行的话就上后边歇着,别不小心误伤了我。
李爱国说没问题的,还说我年纪虽小,但是打架很猛,得到了他的真传。
赵哥并不太相信,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一会儿打起来,你就跟在我们后面。”
我嘴上说好,心里却有点哭笑不得,心想他要是知道给他助阵的是罗城地下世界的一号和二号人物,估计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等了一会儿,打谷场对面的马路上便传来一片引擎轰鸣的声音,同样是一群头染得乱七八糟、自带背景音乐的家伙杀到了。他们有二十多人,比我们这边多出一倍,在看到这些人后,赵哥有点紧张起来,抽出了怀里的镀锡水管,低声叫道:“大家准备!”
众人纷纷摸出家伙,文娟等几个女生则退到一边去了,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紧张起来。对面一群人停好摩托,手持家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为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睛有点斜,走路是歪着脑袋的,不过气势确实不同凡响。这帮人走到距离我们五六米外的地方停下,为的斜眼男来回扫了我们几眼,最后竟然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的心里一突,心想难道他认识我?正在我莫名其妙的时候,斜眼男已经哼了一声,看着我说:“老赵,我说你怎么敢和我约架,原来是把李爱国请回来了。”
斜眼男这话明显是和赵哥说的,但为什么要看着我说?我一脸懵逼,说:“我不是老赵啊。”
斜眼男看向李爱国:“哪来的小逼崽子,我又没和你说话,乱插什么嘴?”
我:“……”
李爱国赶紧低声跟我解释,说他眼睛有点斜,表面是在看你,其实并没看你。我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场除了我外,其他人都司空见惯,所以谁都没说什么,赵哥高声叫道:“少废话,你要是怕了,就赶紧给我滚蛋,以后别来我们下疙瘩乡!”
“我怕你妈,老子今天就弄死你!”斜眼男依旧看着我,恶狠狠说道。
我:“……”
虽然知道斜眼男其实看得并不是我,但他还是把我的火气给勾上来了,登时就把甩棍抽了出来。农村人打架没有那么多废话,也不像城里人有那么多套路,那是真的说打就打。
斜眼男骂过以后,当即就带领众人冲了过来,我们这边也是一样,哗啦啦冲了上去。斜眼男是朝着赵哥冲过去的,但是眼睛仍旧在盯着我,不光冲我龇牙咧嘴,还冲我大骂脏话。
我被激得火冒三丈,朝着斜眼男就跑了过去。我身上的伤虽然还没好利索,但是对付这帮山野村夫总是没问题的。斜眼男冲到赵哥身前,举起手里的棍子就砸下去,眼睛仍旧盯着我大骂:“老子弄死你!”
“看看谁弄死谁!”
我也大骂一声,狠狠一棍子抽过去,正打在斜眼男的脸颊上,斜眼男嗷的一声惨叫,身子便斜斜地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我一出手,就把对方的老大给干掉了,现场众人均是瞠目结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谁都没想到我一个孩子会这么猛。
与此同时,李爱国已经冲进对方的人群之中,尽情挥舞着手里的钢管,砰砰啪啪地击打着对方的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跟着响起。我也冲了上去,挥舞着手里的甩棍,和李爱国肩并肩地战斗着。我俩就像两个收秋的农民,手段娴熟地割着玉米秆子,一个又一个的人倒在我们脚下。
赵哥他们也跟着一哄而上,和对方的人战成一团。
我和李爱国之前所经历的战斗,每一次都比这次凶险五倍、十倍,所以我俩在这打架,简直就跟虐新手村的小怪一样,别提多轻松了,就跟活动筋骨似的,简直就是享受。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俩就联手干掉一大半的人,剩下的一小半也被赵哥他们给灭掉了。农村人打架,下手黑归黑,但毕竟是相邻的两个村子,所以也彼此留有余地。在这场战斗大获全胜之后,赵哥抓着斜眼男扇了几个耳光,问了他几句服不服,然后就让他们滚了。
上疙瘩乡的人抱头鼠窜地离开之后,我们这边也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众人都很开心、振奋。文娟她们几个女生也跑过来,热情地和他们一帮大老爷们拥抱,文娟又在李爱国脸上亲了一下,说他刚才的表现实在是太帅了,不愧是她曾经好过的男人。
赵哥也很开心,当场就宣布要开庆功宴,再请大家喝一顿酒。
于是,众人又喜气洋洋地来到饭店,这次的酒和菜又上了一个档次,赵哥还是满阔气的。被捧成英雄的我和李爱国,心里也很高兴,这种感觉和拿下罗城不一样,是另外一种层次的开心。如果硬要打比方的话,就类似网游里面的大侠帮助初入江湖的小虾米杀了几个也怪,小虾米千恩万谢一样,也是成就感满满。
不过,赵哥却不把自己当作虾米,他在喝过几杯酒后,动情地握住李爱国的手,说爱国,回来吧,和你这个小兄弟一起加入我们,咱们先把附近的几个村收服了,然后慢慢往镇上展。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俩踏踏实实地跟着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吃香喝辣、开桑塔纳、泡洗浴中心!
听着赵哥的承诺,我强忍着才能不笑出来,几乎要憋出内伤来了。李爱国当然婉拒赵哥,说自己已经有一份很好的工作,就不叨扰赵哥他们了。赵哥急了:“你给别人打工,能挣几个钱?不如咱们一起创业!”
文娟也走过来,搂着李爱国的肩膀,说是啊爱国,你就跟着赵哥混吧,迟早有天会飞黄腾达的,到时候我肯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众人也是一番好言相劝,小林子也说:“爱国,你是不是还生我气,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我把文娟也还给你!”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说,李爱国都婉言谢绝,但是也跟他们承诺,说有架需要打的话,可以给他打个电话。赵哥也知道留不住李爱国了,只好叹着气说算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大家以后还是兄弟,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就翻篇吧。
李爱国端起酒杯,说好,翻篇。
李爱国和他们喝了三杯酒,才红着眼睛跟我说:“巍子,走吧。”
饭店的包间里面安安静静的,大家都闷着头不说话,都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我点点头,跟李爱国一起走出饭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看到李爱国的眼睛湿湿的,忍不住说:“要是舍不得他们,就让他们和你一起到罗城吧。”
李爱国摇了摇头,说不了,那样会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是希望保留这份最真的情感。
我明白李爱国的意思,在罗城的地下世界,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想找出几个可以这样淳朴的朋友确实很困难了。
我和李爱国坐上他的摩托,他刚把摩托车动着,饭店里面突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赵哥、文娟他们急匆匆地奔了出来,各自都是一脸的慌张,叫着李爱国的名字。
李爱国用脚撑着摩托,诧异地问他们怎么了。
赵哥奔到李爱国身前,慌乱地说:“刚得到消息,上疙瘩乡的把镇上老大叫来了,咱们得赶紧跑。爱国,你记得从小路走,别被他们给堵了,我们也要赶紧走了!”
说完之后,赵哥又安排众人赶紧离开这里,过几天风头小了再回来。
“赵哥,哪个镇的,哪个老大?”
“老拐!”赵哥着急地说:“咱们可惹不起他,别问了爱国,赶紧走吧!”
李爱国回头看我,说巍子,你有老拐电话么?
老拐就是瓜爷的父亲,以前也做过我舅舅的手下,那次和陈老鬼的山顶之战,老拐在我舅舅的安排下还带人来帮过我。罗城下面各个镇的老大,名义上虽然不归我管,我舅舅也说过没事不要打扰他们,但彼此之间还是有点来往的,电话当然也有。
我点点头,说有的。便拿出手机,找到老拐的电话,结果这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信号都特别差劲,我换了好几个角度才找到信号打了过去。
看到这幕,赵哥等人无疑都愣住了,个个都面面相觑。李爱国说:“没事,我这兄弟正好跟老拐的儿子是同学,说说情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大家不用太担心了。”
“只是和他儿子同学,行吗……”赵哥一脸担忧地看着李爱国。
“行的。”李爱国肯定地说。
与此同时,电话也通了,我听到那边挺乱的,杂人确实不少。我说:“拐叔,在哪呢?”
看到打通电话,赵哥这一帮人也都安静下来,屏气凝神、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而电话里面,老拐一听是我,语气都变得温和起来,说巍子,是你啊,叔去下疙瘩乡办点事,你有什么事吗?
我说拐叔,下疙瘩乡这帮人是我的朋友,您看……
我的话都没说完,老拐就叫了起来:“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是不是?行了巍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现在就带人回去,以后不会再找下疙瘩乡的麻烦。”
“那就谢谢拐叔了,改天请您吃饭。”
说完以后,我就挂了电话,冲李爱国点了点头,李爱国也笑呵呵地和赵哥他们说:“好啦,搞定了,老拐不会过来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其实不用李爱国说,赵哥他们也都听到老拐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了。而且,虽然我打电话时的语气很恭敬,听着就好像在恳求老拐一样,可他们也都不是傻子,听得出来老拐的语气更加尊敬,谁的地位更高一些,一目了然。所以,众人都是一脸震惊的神色,个个面色错愕地看着我,显然猜不到我到底是何方神圣,连话都不敢说了。
李爱国也不想让他们乱猜,赶紧打着圆场,说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无意中救过老拐的儿子一命,所以老拐一直铭记在心,将我视作恩人。这个理由听着有点拙劣,但是也说得过去,赵哥等人都是“哦哦”的一片恍然大悟,说还好有这层交情,不然接下来可真就吃大亏了。
李爱国说可不是嘛,所以平时要广结善缘、多交朋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又说还好是老拐,要是换成其他镇的老大,真就没办法了……
话还没有说完,马路上突然疾驰过来一辆黑色的奥迪小汽车,稳当当地停在我们身前。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出现一辆这样名贵的车确实罕见,我们都不知道是谁,都满脸奇怪地盯着车门看,车门很快打开,上面下来一个人,竟然是老龟。
“龟哥?!”赵哥吃惊地叫了出来:“您怎么来了?”
老龟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你是?”
之前赵哥说过他和老龟挺熟的,结果老龟根本不认识他,这可实在太尴尬了。赵哥一脸窘迫,说:“是我啊,下疙瘩乡的小赵。”
“哦……”
也不知道老龟到底想起来没有,反正就随便敷衍了一声,便立刻走到我的身前,神色匆忙地说:“大哥,终于找到你了,你的电话老打不通!”
这地方的信号确实不是太好,刚才我给老拐打都找了半天,我赶紧问老龟出什么事了?
老龟告诉我,说陈队长下午来了,一来就跪在了我家门前,谁都叫不起来,说要见我一面。我妈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只好安排老龟出来找找,说应该就在附近的村庄,老龟一路找过来,终于找到了我。
如果说之前老拐对我尊敬,还被李爱国用理由搪塞过去,那么现在老龟直接开口叫我大哥——其实老龟以前叫我巍子,后来随着我地位越来越高,他也跟着别人一起喊我大哥了——直接就把赵哥等人给震懵了,个个都傻了眼,嘴巴微张、一脸惊恐,似乎世界观都崩塌了。
而我也没有心思去管他们,我听到陈队长跪在我家门前,我就急了,我能猜到陈队长是为什么而来的。一想到陈队长待我恩重如山,而且辈分也那么的高,竟然在我家门前跪着,心中就跟火烧一样难受,于是立刻就跟老龟说道:“走!”
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中,我和李爱国正准备坐老龟的车离开,只见马路的另一个方向,一辆黑色的宝马车突然又疾驰而来,稳当当停在我们身前。车门打开,几个汉子急急忙忙从车上跳下,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都是李爱国的兄弟。这几个汉子跳下来车,先叫了我一声大哥,又叫了一声李哥,看他们的面色,都是焦急不堪。
李爱国沉着脸,说:“什么事情,慢慢说,别着急!”
一个汉子说道:“李哥,元朗有一帮兄弟反扑了,有组织有预谋的杀害咱们的兄弟!”
每次除掉一个老大,过后都有一段阵痛期,那些老大总有一帮忠心耿耿的兄弟拼死报仇,这是正常现象。但是这次,对方似乎来势汹汹,连乐乐、豺狼他们都有点镇不住,所以这几个汉子亲自跑到下疙瘩乡来找李爱国了。
李爱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回头对我说道:“巍子,你回家吧,我去罗城处理问题。”
我点头,说好,你快去,不用管我。
李爱国低头就要上车,上到一半突然响起什么,回头看向赵哥他们。赵哥等人已经一片目瞪口呆,无论是我们所坐的车,还是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像,所以完全呆掉也是正常的。李爱国一直努力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最终还是破功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冲赵哥说道:“有事打电话。”
“哦……”赵哥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一帮人也都傻傻地看着李爱国。文娟更是一脸的复杂神色,嘴巴动了好几次,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李爱国又和我道了声别,便乘坐宝马车迅速离开了,而我也和赵哥他们说了声再见,又指着旁边李爱国的那辆摩托,说:“麻烦你们暂时保管一下,他随后肯定还要回来骑的。”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赵哥的声音依旧颤抖,显然脑子都空白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等他随后想起曾经要收我和李爱国当小弟,还说要带我们吃香喝辣、开桑塔纳,估计还要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李爱国离开之后,我也坐上老龟的奥迪车,飞速往我家的方向赶。
开车肯定比骑车快,不多时,就到了我们镇上,来到我家门前。天虽然黑了,但是远远的,我就看到我家门前果然跪着一个身影,四周还围了不少乡里乡亲,正在指指点点。
我一看就急了,等老龟把车子停下,我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边跑便对四周看热闹的人喊:“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回家去!”
我这人平时还是挺懂礼貌的,但是现在真的没有心情跟他们好好说话了。我一骂街,那些人赶紧就退回了自己家去,街道上一个人都没了。我急匆匆地跑过去,看到我妈、老歪、王大头都站在门前,正在好言相劝着陈队长,但陈队长就是不听,也不起来。
“陈队长!”
我大叫了一声,赶紧跑了过去,一直跑到跟前,才现陈队长身边还摆着一个担架,而担架上躺着几个人,正是陈小练。陈队长听到我的声音,立刻转过头来,他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泪水从中滚滚而落,一张脸像是老了十岁。他冲着我就磕了个头,哽咽道:“巍子,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不敢奢求你能原谅我,只希望能解一解你心头之恨……”
我赶紧伸手去扶陈队长的双臂,同时也跪在了地上,说道:“陈队长,使不得啊,你先站起来!”
旁边躺在担架上的陈小练,也在此时,像是看到救星,哭嚎着叫了起来:“巍子哥,救我,我爸要杀了我,救我!”
“闭嘴!”
陈队长狠狠一声呵斥,陈小练立刻就不敢说话了,身子颤抖地像筛糠一样,像只可怜的流浪狗一样无助地看着我。我扶着陈队长的胳膊,想把他的身子拉起来,说咱们进屋再说,但是他却纹丝不动。
甚至,他还摸出一把尖刀,流着眼泪说道:“巍子,生下这个孽子,实在是我家门不幸。我想直接把他杀了,又怕这样难以消你心头之恨,所以就自作主张,先把他的双腿废了,然后又把他带过来,任你处置。要杀要剐,你说了算!”
什么?!
我吃惊地望向陈小练的双腿,果然看到他两只脚踝都缠着纱布,上面还有殷殷血迹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