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一回是轻骑上阵,这一回上京都,格外的神速。
再次站在那明德门前,段怡有些唏嘘不已。
城门大敞开着,放眼看去,仿佛要将那长长的朱雀大街,看到尽头一般。
之前的五大军围城,京都血战就像是做梦一般,梦醒了,这京城还是一片繁华,人来人往,安宁得像是从未发生过战乱。
段怡一眼便瞧见,在那城门口一旁坐在马背上的崔子更。
不是她眼睛好,于万人之中一下子瞧见了他,更不是她有什么鬼的心有灵犀,实在是那守城的玄应军将士们,时不时的拿眼睛瞟他。
仿佛在说,你快走啊!不要耽误老子家去!我老子娘锅里的肉,都炖烂了!
段怡想着,已经到了那城门跟前。
那宛若石像一般的崔子更,仿佛被点醒了一半,瞬间活了过来,“伤还没有好么?师叔这本事,当真是越发不济了。”
段怡看了看自己缠着绷带的手,冲着崔子更撇了撇嘴。
“从前穷得啃噎死人的铁馍馍也就罢了,好歹能够吃饱;如今已经需要你在门前扮石狮子,来赚一口米汤了么?”
段怡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看来我师伯不行啊,若是将你卖了,岂不是比装石头,能多赚两个窝窝头。”
崔子更听着段怡这熟悉的呛声,嘴角微微上翘。
“那你要买么?哦,我忘记了,你已经付过钱了。”
段怡往旁同崔子更拉开了距离,“何时?”
崔子更伸出手来,在腰间轻轻的摸了摸,“你叫朱鹮给我的。”
段怡猛的一惊,想起当时崔子更给她送年礼,她没有准备回礼,便随便在旁边揪了草,编了个不知蝈蝈还是蜻蜓还是螳螂的小玩意,做了回礼。
那朱鹮瞧着她太过敷衍,像是中秋节卖月饼似的,使那锦盒装了里三层外三层,又编了个感人肺腑的故事,送给了崔子更。
“你就值一根草?这比编草鞋用的草都多!旁人腰间佩玉,你挂什么虫?”
段怡耳根子一红,朝着朱鹮使了个幽怨的眼神杀。
那朱鹮倒是乖觉,崔子更在门外装石头狮子,他在明德内杵着当大树,石狮子活了,他便也活了,巴巴的跟了上来,护卫左右。
你那么能,怎么了不跟郑铎一起去写话本子呢?
段怡想着,陡然一惊,问道,“朱鹮莫不是也写话本子?”
朱鹮闻言,有些骄傲的抬起下巴说道,“倒是不曾写那些,闲暇之余,会给江南的歌姬们写点曲儿词儿,权当消遣,不值得段三将军一提。”
段怡看了看东张西望的苏筠,又看了看呆若木鸡的韦猛……
输了啊!瞅瞅人家都有隐藏的本事!
那边崔子更瞧着段怡的神色,朝着苏筠同韦猛问道,“除了行军打仗,你二人可有旁的本事?”
苏筠收回了视线,挠了挠头,“吃肉?”
韦猛面无表情的抬起了下巴,“绣花。”
绣花二字一落,那边朱鹮便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惊恐的看向了韦猛,绣花!壮汉竟然喜欢绣花,这同告诉他村东头的牛会编簸箕,西山头的猛虎会织渔网,有何区别?
韦猛见状,不悦的看了那朱鹮一眼,朝着段怡望去。
只见她下巴快要抬上了天,一脸的骄傲,“就是!韦猛的花,绣得比我还好!”
韦猛那棺材板板脸,柔和了许多,他学着段怡的样子,亦是抬起了下巴。
崔子更瞧着,别过头去,将脸朝向了旁边,方才维持了自己的镇定。
他清了清嗓子,思考了好一会儿,方才拉回了话头,“若是旁人来买我,自是千金不换;若是段怡买我,根草足矣。”
段怡下巴还高高抬着,她耳根子一红,心中不由得痛骂这厮不要脸,什么话都说出口!
平日里老树开花,写信比她给段家老祖宗烧纸钱都频繁,简直累死鸽子。
这会儿那是变本加厉,张嘴犹如孔雀开屏!
“我瞅着那洪湖水浪打浪,都不如崔叔叔你一浪接一浪啊!”
崔子更愣了一会儿,方才明白了段怡暗含之意,他转过头去,目光灼灼地说道,“肺腑之言,有何不能宣之于口?”
见段怡要恼羞成怒了,崔子更话锋一转,说道,“叔父已经领军出京都,去清剿陈鹤清残部了。”
“按照你飞鸽传书中所言,那陈鹤清定是不会走得太远,他十有八九藏在京都附近,等着你父亲取了河山印过来。”
“怕是不出几日,便有好消息传来。”
崔子更说着,同段怡并驾齐驱,行在了那朱雀大道之上。
段怡这还是头一回真正的进京城,比起锦城同襄阳,京都不愧是京都,便是一处酒楼都仿佛透着泼天的富贵。
“苏世叔已经在宫中摆好了酒菜,就等着你来了。我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菜。”
段怡闻言,收回了视线。
这会儿正值用饭之时,那酒肆茶楼到处都飘来醉人的香味,让人仿佛一下子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起来。
“鸿门宴已经摆好了么?我倒是正好饿了,记得叫那弓斧手出来助兴。”
崔子更一愣,挑了挑眉,“段三娘子大可放心,那摆宴的庭院中,早就已经藏好三百勇士,等着我摔盏为号,便一拥而上。”
他说着,自嘲的笑了笑,“要不然的话,对不住段三娘子只带轻骑,自投罗网之举。”
段怡吸了吸鼻子,这绝对是红烧蹄髈的味道。
她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什么自投罗网?莫要往脸上贴金!我这是想着,打你哪里用得着千军万马?有这三瓜两枣就行了!”
段怡等了半天,也不见崔子更怼回来,她有些惊讶的看了过去。
却见崔子更认真道,“的确是用不着千军万马,只一人即可。”
段怡瞧着他那好看的眉眼,像是黑暗中璀璨星辰一般的眸光,不由得脸一红。
不得了!体内的洪荒之力,快要压制不住贪花好色的血脉之力了!
这厮竟是当众对她使美人计!
也怪她如今身边,不是钟馗便是恶鬼!这莽汉看久了,瞧着崔子更竟是越发的眉清目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