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极聪明的人,懂得凡事要一步步来,这厚礼送出去了也没有急着打听什么,说了几句闲话便又坐下安心品茶,笑着同小钱管家论起茶道来。
邓夫人就有点儿忐忑不安,几次想要开口问小钱管家自己的女儿如何了总不得机会。
不一会儿连芳洲和李赋联袂而来,邓小丫忙于邓夫人起身,疾步上前见礼。
“邓老爷乃一方有名乡绅,邓家在南海郡也是百年望族,不必多礼,请坐吧!”李赋冲他抬了抬手微笑道。
邓小丫笑着告谢,与夫人一同坐下。
他忍不住眼角余光悄悄的飞快瞟了李赋几眼,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大人的英武不凡,心道带过兵打过大仗的就是不一样!这气度,这威严不是寻常可装出来的,怨不得我那不争气的死丫头……
不过——
说起自家那死丫头,邓小丫不由又暗暗打量连芳洲,见她温柔端庄,姿容出众,举手投足间温雅娴静,气质出众,显然一个端庄大家主母,怎么看也不像使出那等刁钻手段之辈……
一时寒暄几句,邓小丫一声叹息,开门见山便提起了邓梦涵一事。
先是谴责数落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番,又信誓旦旦的表示有关李夫人的那些谣言绝对与自家无关!又表示这丫头祸从口出,这回在布政使衙门里关押了两天也是好的,叫她受个教训,看今后还敢胡言乱语,闯了大祸犹不自知!
又代替她请求连芳洲和李赋的谅解,坦言为表邓家认错的态度,愿意奉上白银两万两作为补偿,请大人和夫人放过那丫头。
他保证,那丫头今后绝不会再出现在大人和夫人眼皮子底下,打扰大人和夫人的生活。
谁知李赋叫了声“邓老爷,”似笑非笑的道:“邓老爷不愧是这南海郡大大有名的大商贾,这算盘打得倒精!令嫒当着我夫人的面出言侮辱谩骂,侮辱朝廷命妇,监禁流放都不为过,邓老爷区区两万两银子就想将事情了结了?怎么?邓老爷觉得,本官像缺两万两银子的人?”
邓老爷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有八分以上的估算李赋两口子不会答应,听见李赋拒绝,面上陪着笑,心里并没有多失望。
这跟做买卖讨价还价是一个道理。
邓小丫立刻摆出满脸惭愧讪讪的神情,尴尬的笑了笑,忙便陪笑道:“是小民糊涂,糊涂了!请大人示下,此事大人想要如何才肯了结?”
说着又沉沉一叹,万般无奈的道:“按说这个逆女敢如此胆大妄为得罪夫人,就是打死了也是她活该!可毕竟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小民和夫人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不管她,也只好老着脸皮求一求大人和夫人开恩了!多少银子能令大人和夫人出了这口气肯放他一马,请大人和夫人无需客气尽管开口!便是花费再多的钱也是应当,这钱邓家掏得心服口服!”
邓夫人亦淌眼抹泪恳求不已。
李赋不语。
连芳洲却是低低一笑,朱唇轻启盈盈含笑道:“邓老爷、邓夫人,你们还不明白吗?银子,我们真的不稀罕!况且,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哼,受了你那女儿当面那么一场排揎,那么多人都听见了,结果却是用钱了结,邓老爷、邓夫人叫外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们侯爷?”
邓老爷一愣,心道这叫什么话!这种话她堂堂一个侯夫人也说得出口?怪不得说是乡下出身……
邓老爷感到深深的受了打击了,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
这就是啊!
亏他之前还认为她贤良温婉。
“那么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才能放过小女?”邓老爷沉声问道,神色也凝了几分。
不要钱,那要什么?
连芳洲便道:“公开的道歉那是必然的!这一点邓老爷和邓夫人不知道有没有异议?”
邓老爷想了想,点点头:“这是应当,小民无话可说。”
“那就好!”连芳洲一笑,道:“那么就请邓夫人等会儿好好劝劝邓小姐了,道歉可得有个道歉的样才行!若横生枝节,可就不要怨本夫人!我却容不得人一而再的挑衅体面!”
邓老爷、邓夫人相视一眼,邓夫人亦点头,勉强答道:“夫人放心,涵儿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
“那就好!”连芳洲一笑,转向邓老爷笑道:“我呢,平日里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做个小生意闹着玩儿!我就不跟邓老爷绕圈子了,我想跟邓老爷要三条商线,不知道邓老爷舍得舍不得呢?”
邓老爷脸色一变,眸底闪过怒意。
邓家靠经商贩卖货物起家,尤其到了邓老爷这一代,在商场上开疆拓土、辛苦打拼,不知辛苦筹谋几许才有了今日兴旺达、蒸蒸日上的局面。
商业,带给了邓家无限的机遇和银钱,也给了邓家底气和神气。
作为一名出色的精明商人,邓老爷对经商一道看得很重,很神圣,听连芳洲用这种“没事儿弄来玩玩打时间”的语气来说他崇敬的商业,邓老爷表示很厌恶、很生气。
偏又要忍气吞声,不恼才怪了。
邓老爷犹豫,李赋不乐意了,轻轻一哼,冷冷道:“邓老爷这是不肯吗?你们邓家掌控着南海郡几乎七成的商业流通,我夫人不过弄两三条商道解解闷,你也不肯?还是说邓老爷愿意看着你那不肖女当众打板子受罚、流放千里?”
“不要!”邓夫人吃了一惊,忙道:“不可!千万不可!李大人、李夫人,请两位给我那不争气的丫头留点体面啊!”
连芳洲掩口咯咯轻笑,慢悠悠的笑道:“邓夫人,你可求错人了!求我们有什么用?得邓老爷点头才行啊!”
邓老爷见到连芳洲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心血啊!他的视若性命的事业啊!这李夫人居然用如此轻佻戏谑的语气说出来,真是,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