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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确定, 要在这里说?当着这些人的面?”
罗淮的这句“陛下”,也没有要遮掩什么的意思。
君天宸记得,他一向性格恣意张扬爱笑, 自己开心就好, 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感受。
这一点,君天宸也一样。
他有什么好在意的?
“现在就说。”他已经等不及。
重来一世,见到温泅雪的第一眼开始, 君天宸就在想这个问题。
前世,温泅雪回来看他了吗?
为什么他会不记得死前那段记忆?
罗淮和君天宸都没有看周围的人一眼,他们都是不会在乎外界眼光的人。
听到君天宸的话, 罗淮笑着抬眉,眼神明亮一眨不眨, 望着君天宸:“陛下吐血不止,直至驾崩,大家都伤心欲绝,伤心得要疯了。”
他笑得这样灿然, 对君天宸说。
君霁泽想,大概的确是疯了。
君天宸面无表情, 冷漠不在意:“朕驾崩, 是哪年哪日什么时候?”
罗淮依旧笑道:“陛下登基第十年。仙寿二十八岁。除夕之夜。”
君霁泽悚然, 血月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就是除夕之夜!
那是他第一次开天眼后。
开天眼前,君霁泽自己也不知道,除夕的月亮到底持续了多少年。
君天宸无动于衷, 冷冷盯着一脸灿然笑意的罗淮:“他, 有没有回来?”
罗淮脸上的笑容像是虚浮一般, 眼睛一眨不眨, 整个人顿了一下:“……回来了,他说他不爱你了。陛下说也好,吐血而死。”
毫无感情,平铺直叙的描述语气。
君天宸眼里冰冷的怒意,揪着罗淮的衣襟,冷冷:“你骗我,我不信!”
罗淮唇角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和眼里都没有一丝笑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回来了,陛下没见到他,他被陛下其他情人杀了。不是我动的手,安浥青也说不是他。崔庭鹤和你养得那条小狼狗南猗,这两个其中一个或者一起干的吧。”
君天宸的牙齿紧咬发出咯咯的声音,压抑冷漠:“胡说八道!”
罗淮叹息一声,随便他揪着自己衣领,掏了掏耳朵,敷衍小孩子一样嗯嗯:“他回来了,他和我们一样爱你,愿意与我们一起分享你,大被同眠。”
君霁泽不是君天宸,听到这句话都感到浑身恶心。
君天宸一瞬面无血色,扼住罗淮的脖子,单只手将他举起来,黑色的漩涡一样的眼睛,没有一丝眼白,漠然冰冷:“住口,不要侮辱他。”
罗淮被他掐着,脸色涨得通红,却发出扭曲的大笑,毫不挣扎:“原来你……也觉得……是……侮辱……你跟我们……一样恶心……”
君天宸松手。
罗淮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脖子,顾不得呼吸,依旧发出着扭曲肆意的大笑声。
听得人骇人后退。
笑着,罗淮斜睨着君天宸,挑眉抛了个媚眼,用扭曲颤抖的嗓音笑着说:“陛下不知道……有一句话是……相见、争如、不见吗?陛下想听到什么?”
君天宸面无表情,机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罗淮躺在地上,望着头顶那轮污秽的血月,伸了一下手,空洞毫无感情漠然:“他没有回来。”
君天宸转身就走。
身后地上,罗淮的血浸湿地面,他唇角上扬,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只有眼神放空。
“太子殿下,”侍从颤抖的声音,“九皇子把罗淮杀了!”
君天宸从不威胁别人,兰帝时代,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身体久病脆弱的帝王,比他手下任何一个臣子都铁血狠辣。
说灭族就灭族,说活烹就活烹,手段残酷,不亚于史书上任何一位暴君。
但他有一点很开明,从不搞文字狱,不封禁任何言论。
只是,触到了他的底线,他说杀便真的会杀。
这一点,作为神龙卫首领,兰帝手下三大刽子手之一的罗淮应该最清楚。
六皇子对眼前的变故惊惧不已,但眼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罗淮死在他眼前,断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红着眼睛,目眦尽裂,下令:“拿下九皇子,陛下那里孤自去交代!”
在禁宫之中杀人,尤其还是当着太子的面杀太子侍中,其罪完全可以说得上是谋反。
城墙上禁军的弓箭立刻瞄准了君天宸一行人。
所有人心如乱麻,不知道事情怎会突然如此。
六皇子身边的人乘机高喊:“九皇子软禁陛下,意图谋反,太子殿下奉命勤王,拿下九皇子!”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君天宸面无表情,抬眼忘了一眼身后举刀冲上前的侍卫。
那些人下一瞬僵在那里。
君天宸的目光扫过持弓箭挡在前方的人。
所有人不约而同放下了箭。
君天宸往前走,走过的地方,每个人都像是忽然被鬼神附体一般。
只有君霁泽知道发生了什么。
头顶血月不消,君霁泽的天眼控制不住了。
君天宸所到之处,任何人和他对视一眼,都会想起前世关于君天宸的记忆。
那些人前世今生记忆冲撞,不知道今夕何夕,但受制于前世兰帝的铁血弑杀带来的威慑,所有人都跪下称帝。
于是,便看到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前脚还在斥责乱臣贼子,下一瞬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
血月高升天空,俯瞰洛阳城。
洛阳城一片混乱,已然没有白日黑夜之分。
一半人在传圣旨:九皇子被妖孽附体,宣帝和太子下令,不计一切后果诛杀无赦。
一半人想起前世记忆,倒戈,疯了一般跪拜君天宸。
一些没有活到前世君天宸登基后的人,没有敬畏的记忆,冲上前来,也往往下一瞬就被冒出来的鬼尸撕成碎片。
洛阳城,百鬼夜行,人鬼不分。
妖鬼之气冲天。
君天宸却没有往皇宫的方向而去,没有试图控制这座城最高的权力中心。
【你不去皇宫控制局势的话,那些觉醒前世记忆的人渐渐反应过来,对你的敬畏会消减,到时候箭矢一样会对准你。】
君天宸毫无反应。
【除非你前世的情人们仍旧记得你,第一时间占领他们原来的位置。】
但这很难,那些人现在很多还是少年,还没有进入权力中心,甚至有些人还没有来洛阳。
而这些人里,还有像罗淮这样的,对君天宸的感情并不如君天宸所想。
无论君霁泽说什么,君天宸的脚步都没有停。
君霁泽望着外面的街景,明白他想干什么。
【你要去找他?你不怕他也想起来?】
没有人比君霁泽更了解君天宸在面对温泅雪的时候,有多拧巴。
他明明在乎,却要装作不在乎。
他明明爱他,却偏要做出不爱的姿态。
他明明时时刻刻想着,却偏偏不肯去看一眼。
君天宸和他的情人恰好相反。
他的那些情人是不爱却装□□。
君天宸是爱着温泅雪,却偏要做出毫不在意来。
他不肯,或者说不敢告诉温泅雪,自己爱他。
却不肯放温泅雪去爱别人。
他介意着温泅雪对君罔极的感情,却不让他的介意表露一分一毫。
他就像一个蜘蛛,宁肯迂回着,在温泅雪不知道的地方编造一个盛大的网,网住温泅雪。
一点点逼着温泅雪主动走向他。
他也不会主动走向温泅雪一步,告诉一句他的喜欢。
君霁泽从未见过这样傲慢的爱人者。
但现在,最不肯让温泅雪知道他的前世的人,在整座城市的围剿中走向温泅雪。
【现在,你看他一眼,他就会想起。】君霁泽把话说得再直白不过。
君天宸终于开口:“我想知道。”
他前世并不是完全感知不到的。
所有人都说爱他,为他生为他死,为他付出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在无尽的爱意里,君天宸仍旧孤独厌世,没有一丝一毫的快乐。
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爱着呢?
人如果被爱着,应该是能感觉到的吧?
人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地看着爱着自己的人去死?
甚至,感到厌恶?
就好像,那些爱意都与他毫无关系。
那些人爱着他的时候,爱着的到底是他的脸,是他们的想象、以为、投射,还是其他?
君天宸并不在意,但他只知道,他感觉不到。
他只知道,他不在乎任何人的爱意因何为何,但他不能不承认,他在意温泅雪的。
他等不及了。
他不想问任何人前世发生了什么,不想从任何人的眼中看到他们的过去。
他耿耿于怀,介意着,想要知道:前世,在他死之前,温泅雪有没有回来看他。
“我想过的,这一世陪他一起长大,这一次我不要任何人,就只要他。”
但是,没有这一次。
在他还没有出现在那个时间点,在那之前,温泅雪就已经爱上了别人,一心只有君罔极。
甚至,亲手把他驱逐出了那具身体。
把他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也好。
他原本就是一个孤魂野鬼,无意占据了大燕十三皇子的身体。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想做什么。做一只鬼也好,我想陪着他长大,我能看到他,他也能看到我。前世,是我负他。这一世,换我看着他和别人眷侣,我也可以忍受。”
前世他的情人数不胜数,这一世温泅雪只有一个人,算起来还是他亏欠温泅雪的。
“但是,我的心并不能真的那么想。”
他虽然有过很多人,可他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里过,除了温泅雪。
可是,温泅雪虽然只有一个,却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君天宸不明白,身体的背叛和灵魂的背叛,这样的痛苦是等同的吗?
为什么他觉得,后者让他更痛苦?
直到君承续安浥青他们给温泅雪下药,到那一刻君天宸才明白,他根本无法忍受温泅雪有任何人。
不管是身体的还是灵魂。
他向来知晓自己的凉薄卑劣。
他从未对温泅雪忠诚,却无法忍受一丝半点,温泅雪对他不忠。
【你是一个卑鄙自私,贪婪又诚实的人。】
很少有人肯直面自己所有的阴暗,并且坦然接受。
“我高尚过。”君天宸说。
他这个扭曲的黑暗**组成的吞噬一切的漩涡,唯独对温泅雪网开一面过。
他早早暴露自己,把自己的自私凉薄摊开给温泅雪看,给他生路离开。
而其他进入这片漩涡的人,他没有放生过任何一个。
他甚至恪守着自己,一动不动,不去寻找温泅雪,不去主动捕获。
【你在自欺欺人,你没有放过他。你只是得到了太多了,只有一个特别的,并不理会你的人。他不是一开始就特别的。因为他拒绝了你,所以他才特别。你不是不想捕获他。你只是厌倦了唾手可得,想要更高级的捕获,你在等他明知道你是一头恶鲨,还向你张大的嘴里游来。】
君天宸淡淡:“一派胡言。”
【罗淮的话没有错,如果他回来了,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对你说:他不介意你有很多情人,留下做了你的皇后,你还会一辈子等着他吗?会死了以后变成鬼,也等着吗?】
君天宸:“我不知道。所以,我要去见他。”
……
……
六皇子入宫见宣帝,是一个一开始就设定好的多方联动的计划。
从温泅雪给五皇子传信开始。
五皇子一步步引起六皇子对九皇子的怀疑。
这个过程,他自己也的确验证了九皇子换了一个人的事实。
五皇子求仙问道,并不只是为了引起六皇子的怀疑,他也的确是在得知“九皇子”对废太子所做的一切后,心有余悸下的自保。
据他派去幽州的人回报,幽州的大皇子府邸,鬼气森森,很多人都已经意识到大皇子身边的那些人不是人了。
只是,许多发现的人都死了。
隔着文字,五皇子都不寒而栗。
意识到这一点,五皇子就明白了,只让六皇子一个人对付“九皇子”是不现实的。
一旦六皇子暴露了,死了,“九皇子”下一个目标所指就是自己。
五皇子这才正视了那只纸鹤。
传纸鹤的人无疑是最可能对付得了“九皇子”的人。
那个人比他所找的所有道士都强大。
五皇子那时候意识到,沈著之死或许是被陷害的了,刺杀废太子的妖孽应该是“九皇子”,沈著为了对付“九皇子”,结果被“九皇子”反杀,反而污蔑。
五皇子想起,沈著生前奇怪的举动。
作为一个想要结交皇亲国戚的道士,想要得到宣帝的信重,结交太子很正常,但为什么沈著同时结交了他们三个人?
五皇子想起,沈著曾经送过他一个锦囊,让他在穷途末路时候打开。
五皇子这样的人从未相信过什么命,那个锦囊早不知道被他丢去哪里了。
但是,五皇子心念一动想起,下一瞬却听到身边的宫女诧异,贴身衣物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锦囊。
一切简直就像是早就被人算好的。
五皇子一个激灵,打开锦囊一看,里面一张空白符篆,上面写着:找十三皇子求助。
看到这个,五皇子并不很出乎意料。
沈著当初谁都结交了,唯独漏了十三。
六皇子是因为对这些全无兴趣,但沈著结交了六皇子身边的人,比如罗淮。
只有十三和他身边的人,沈著的的确确避开了。
在那之前,五皇子一直以为,沈著这么做是因为只有十三是最不可能成为储君的人,沈著只是在广撒网,结交的都是未来可能成为新皇的人。
甚至,五皇子还想过,沈著是个骗子,十三身边有一个师承褚至真的温泅雪,沈著是怕自取其辱,这才避开了十三。
但现在,五皇子明白了。
沈著当初所谓的洛阳城有妖孽,竟然都是真的,妖孽就在皇子里,他结交所有皇子,都是为了找出这个妖孽。
他给自己留锦囊,就是为了让这一日到来,他们共同对付那个妖孽。
纸鹤的来历至此也一目了然,必然是出自温泅雪之手。
但,五皇子并不打算把六皇子也拉进这个联盟里来。
解决了“九皇子”之后,他和六皇子之间的帝位之争便会摆在明面。
五皇子要趁着解决“九皇子”之机,一并发动宫变。
他做了两手安排,一面引六皇子发现“九皇子”的异常,在坊间散布“九皇子”软禁宣帝,意图谋反的谣言。
一面接触了君罔极,传达了合作的意思。
并且告之了君罔极他安插在“九皇子”身边的卧底安浥青,并说出安浥青曾经出自宣帝的殿前司。
五皇子自己清楚,以“九皇子”的诡异,安浥青如果没有死,很可能就已经倒戈了。
他此举只是展示自己的诚意、底牌。
“九皇子”控制了安浥青,也就间接可能控制殿前司,控制宣帝。
五皇子那时候也看明白了。
宣帝传达的那道圣旨:禁止十三皇子大婚前离京之国。
是“九皇子”在针对君罔极。
“他想把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五皇子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姑且猜测九皇子身体里的那个鬼,是想诛杀所有皇子,以窃国。
他们很快达成了计划。
六皇子以太子的身份入宫面圣那一日,势必在前朝和“九皇子”迎面相遇,引起骚动。
君罔极的人趁机进入小洞天,面见宣帝,告之“九皇子”妖孽的真相。
拿到宣帝下令诛杀“九皇子”的诏书。
五皇子联系所有前朝大臣,告之他们真相,集结力量防御。
这个计划里,六皇子首当其冲,虽然配合了他们,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是受别人引导的。
事后,最大的功劳就是五皇子的。
……
五皇子算计得这样好,温泅雪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君罔极并没有要当皇帝的意思,无论谁继位,只要不影响他和温泅雪之国都可以。
五皇子将入宫取得宣帝信任的这一步交给君罔极来做,也是因为,如果是五皇子或者六皇子任何一人对宣帝说这些话,都有诬陷的嫌疑,宣帝或许不会采信——如果宣帝不知道“九皇子”的真面目,被蒙蔽的话。
但君罔极则不会,他没有陷害九皇子的动机。
君罔极的背后还有温泅雪,还有温泅雪背后的宣帝最为信任的褚至真,更有可能相信“九皇子”的不对劲。
五皇子走后,君罔极对温泅雪说:“我亲自去。”
君罔极很介意,贵妃明明已经拿到了那道诏书,允许他之国,为什么后来又多一道。
他现在知道了,是君天宸搞得鬼。
他这次去见宣帝,不仅是为了按照和五皇子的约定,取信宣帝,拿到抓捕九皇子的诏书,最重要的是,他要一份和温泅雪大婚的诏书。
宣帝如果不给,他就自己写,自己印玉玺。
这就是为什么,血月升起的时候,十三皇子府邸里,只有温泅雪一个人的原因。
如果君罔极在,不会让温泅雪一个人。
但,这一日君罔极不在。
十三皇子空空荡荡的,君天宸不费任何力气,就走到了温泅雪面前。
血月还挂在天上。
温泅雪躺在躺椅上,侧首在看湖边的木芙蓉。
“木芙蓉,又叫拒霜花。”
君天宸站在他身后:“嗯。”
温泅雪望着雪白的木芙蓉:“你看到小洞天的那幅画了吗?”
君天宸:“看到了,白芙蓉,君承续的母亲。”
他前世就知道了,宣帝宠爱贵妃,是因为贵妃和白芙蓉相貌相似。
宣帝宠爱他,而厌弃原主,是因为他的气质和白芙蓉相似。
君天宸微怔:“你怎么知道,小洞天,白芙蓉的画像?”
温泅雪不可能知道的,能进入小洞天的只有三个人。
君天宸,宣帝,陈贤宾。
除非,陈贤宾是温泅雪的人!但这怎么可能?
“不是呢,”温泅雪解释,温和地说,“因为我也有天眼。”
君霁泽:【……!我不知道会这样。】
君天宸脸色苍白失神:“所以,安浥青、罗淮……你都看到了?”
当君霁泽的天眼让君承续和罗淮想起前世的时候,他和安浥青,和罗淮……和许许多多的情人,颠鸾倒凤,糜烂堕落的画面,温泅雪都……看见了?
温泅雪侧首,回过头,轻轻地望向君天宸,眸光清澈,平静:“那个月亮看见什么,我就看见什么。”
难堪,羞耻。
就像一个藏在光鲜锦衣下,满目疮痍的躯体里,所有的腐肉,全都暴露无遗。
却还以为自己一直藏得很好。
以为,一切还可以有机会重新来过。
以为只要这一世不曾发生,那个人就不知道。
心跳停止了刹那,像是永远不会跳了一样。
慢慢一个想法占据了所有思维——
那么,温泅雪也看到了,前世,自己如何抱着安浥青走出来,对前世的温泅雪说得那句,不会只有他一个情人的话。
还以为,这一世可以不同的。
原来,早就一样了。
君天宸的目光望着那些木芙蓉,神情冷漠,迟迟没有对上温泅雪的眼睛。
温泅雪望着他:“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了,求一个答案。”君天宸闭了闭眼,“我想知道,前世我死之后,发生了什么。”
君霁泽淡淡道:【为什么不直接问他,有没有回来看过你?你到底是自负,不肯叫他知道,你爱他。还是自卑?觉得自己不配?】
君天宸面无表情,闭着眼睛的脸,苍白厌世,冷漠脆弱,薄情忧郁又似深情不寿。
温泅雪乌黑纯粹的眼眸,幽静毫无焦点,静静望着他:“好,你看吧。”
君天宸缓缓睁开眼睛,君霁泽的天眼,也不由对上温泅雪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一片湖泊,随任何人望见湖底。
灵魂像是跌入一片雾蓝色的,清冷的秋水湖泊里。
……
兰帝十年,帝王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