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老太太病倒了还真的不是装的,她年纪大了,这一路奔波,确实也挺不住了。
等看见出落的格外明媚动人的大孙女时,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昭昭啊,以前都是祖母对不住你们娘俩,看见你好好的,祖母就安心了,咳咳咳…”
人这一辈子,难免有几件后悔遗憾的事。
而慕老太太最后悔的就是为了肖秀珠肚子里的那块肉,让儿子儿媳妇合离。
当初于婉娘也算是低嫁,对自己却也是恭敬孝顺,自己不应该在她接连丧子后,借着她无子的借口,给儿子安排了两个通房,以至于小两口日渐冷淡。
昨儿他们回来后,听到于婉娘竟然再有孕了,她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要是当初自己把给儿子买通房的银子省下来替儿媳好好看病,替儿媳好好调养身体,那现在他们一家子是不是还能和和美美的?
等儿子合离后,再把肖秀珠娶进门,她才知道,自己以往的好日子都是儿媳妇能干才有的。
而且肖秀珠的心思多,只想从她手里抠出去点,却没想孝敬她,还克扣两个庶出的,真的是让她悔的不行。
最后还因为允安的事责罚通房,她自己也被气的‘流产’了。
老人家都有点迷信,慕老太太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儿子命中无子,肖秀珠才会流产的。
其实慕老太太这回都不想来的。
就算京城再好,她现在年纪大了,也更想落叶归根,而不是背井离乡。
但是她担心儿子为了前程再做错事,担心唯一的孙儿被肖秀珠养歪了,这才不顾一切的跟着来了。
慕昭昭见她老态了不少,心里也有点难受,开口道:“祖母你好好养身体,才能让父亲安心奔前程。”
又示意紫苏打开一个攒木盒子:“祖母,这里是人参养荣丸,大蜜丸,您吃着也能养好身子,等过段时间我再给你送过来。”
这些倒是回春堂有名的药丸,很适合老人调养身体。
另外还有一些布料,都是孟太太替她准备好的。
慕老太太听了又是欣慰孙女的孝顺,又是内疚自己没有护着她们母女俩,最终还是道:“你毕竟是跟着你娘的,又有了婚约,以后还是好好跟着你娘学针线,学着管家,等嫁了人才不会被夫家嫌弃,不要经常往外跑…”
慕昭昭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可就是因为这样,她心里反而不好受。
就连于婉娘也说过,老太太并不是恶人,只不过和孙女比起来,她是更看重儿子,更期待儿子有嫡子。
慕昭昭还记得前年的祖母还是一脸福相,现在看着却消瘦多了。
一个人过的好坏,最主要就是看精气神,现在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最近她过的不会好。
慕昭昭就嘴甜的说了些好话。
反正说好话又不需要本钱是不是?
倒是慕老太太越听越愧疚,觉得自己和儿子愧对于婉娘,没想到于婉娘不仅没教昭昭怨恨他们,反而还让昭昭带了这么多东西来看她。
再听到大孙女关心的话,犹豫了下,趁着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孙女了,才压低声音:“昭昭啊,你回去和你娘说,是京城做药材生意的王三爷,还有屿头县陈家人,怂恿你爹他们来的,怕是你继父的仇家,你们小心点,千万不要被人暗算了。”
她当初是恨于婉娘张嘴就要合离,还要千两银子,简直是挖她的心肝一般肉疼。
后来时间久了,她也想明白了,自己能过的那么舒坦,也是于婉娘能干。
更何况,按着于婉娘疼爱女儿的样子,就算是拿了银子,那八成也是留给昭昭的。
再加上现在儿媳妇远不及于婉娘孝顺,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她虽然和于婉娘还是有疙瘩,却也不想她现在的夫家出事,这样会连累自己的孙女。
慕昭昭没料到能在祖母这听到这么有用的消息,心里倒是真的感激了她一些,乖巧的点头:“祖母放心,我会悄悄告诉娘的,您要好好的养好身体。”
“好孩子,你娘把你教的很好。”慕老太太欣慰的看着她:“你要多学点规矩,也不要听你大舅的话,肖家的姐妹都是贪得无厌的人,你少和她们打交道,会吃亏的。”
反正在老人家的心里,自己的亲孙女肯定是好的,那想沾孙女便宜的肯定不是好人。
慕昭昭讨好卖乖的本事还是很厉害的,又说些好听的话,哄了她开心,这才起身告辞,说自己过几天再来探望她。
慕昭昭既然已经从祖母这打听到消息,也就不愿意和肖家姐妹多纠缠,直接说自己要去给祖母请大夫,就很顺利的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等回到孟府,慕昭昭就去孟太太那问起京城做药材生意的王家人,是不是和孟家有嫌隙。
又把慕老太太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孟太太,低声道:“祖母,能不能尽快打听陈家人在哪儿落脚的?”
说起来她还是手里的人不够,在京城这地界想找人,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孟太太神色也严肃了起来,点头:“你放心,我让你祖父立刻去查这些事。”
又关心的问:“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让你给办什么事?”
慕昭昭也没有隐瞒,把事情都说了。
“你放心,你祖父认识的人多,好的书院咱们进不去,找几个合适的书院还是不难的。”
她还真的愿意搭把手,因为只有他们还有指望,就不敢没脸没皮的乱来。
慕昭昭没料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赶紧道:“祖母,不急,祖父还有花了多少银子和我说,到时候得让他们吐出来。”
她可没有帮忙还要搭上银子的准备。
孟太太听到这话,笑的眼角皱纹都叠起来了:“哈哈哈,行,祖母记住了。”
有什么是便宜孙女偏心自己更让人开心的?
更重要的是,昭昭这样说,说明她把自己当成了孟家人。
秦慕现在是正四品的禁卫军的指挥佥事,也是御前行走,保护圣上的安危。
当然圣上也会指派他们去忙别的事。
皇宫外就有提供他们休息的营房,不过现在离家近,他更愿意回外家休息。
更何况,他知道着今儿慕昭昭去探望慕家人了,惦记她会不会受委屈。
因此交接后就赶回来了。
孟太太也明白他的意思,就让人去请慕昭昭过来陪他们用晚饭。
慕昭昭看他赶上晚饭就有点惊讶:“表哥你今儿回来的早。”
秦慕见她不像是受了委屈的,心情也跟着好:“嗯,之前是忙着追查元宵节的事情,现在已经是正常轮值了,我以后闲着的时候就多了。”
用了晚饭后,孟太太就把慕昭昭打听到的事情都说了后,才问自己的夫君:“咱们和王家不对付吗?”
孟老爷神色凝重的摸着自己的胡子:“也没有血海深仇,不过王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药价向来偏高,有一回趁着春季发热的病人多,还想联合咱们提高汤药钱,我没同意,之后就很少来往了。”
按着这么一想,王家人去收药材,无意间知道了慕家是于婉娘的前夫家,为了给他们添堵,就怂恿慕家人进京,好像也是合情合理的。
倒是秦慕,直觉察觉到不对劲:“那也太巧了点,大庆朝这么大,王家怎么就能去大河县?还能凑巧知道慕家?我会让紫霄他们去盯着王家。”
孟老爷听了也点头:“我这边得用的人,大都被你大舅带出去了,让紫霄带人去盯着王家也好。”
慕昭昭加了一句:“特别要留意在王家出入的姓陈的人。”
…
三天后,秦慕才离开皇宫,就看见紫霄牵着马站在一边,看见他赶紧挥手示意。
“主子,小的看到于老爷他们悄悄去了百花楼。”
“百花阁?”秦慕听到这话一愣,看了眼还没下山的太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歪了。
“是啊,小的出来的时候,他们那边的人已经喝上了美酒。”紫霄也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凌霄带着人在盯着他们,云霄带着人盯着王家,咱们去哪儿?”
秦慕微微皱眉,虚心请教:“一般的烟花之地,不是要等天黑了才开门营业吗?”
紫霄点头:“是啊!”
随即赶紧为自己辩解:“主子,小的也是正经人,很少去那种地方,也不太清楚什么时候开门的。”
秦慕先去他们落脚的茶楼换了身普通的衣裳,脸上也让紫霄修饰了下,看着就像是老了十来岁,又去外面吃了碗肉丝面。
等他们来到百花楼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百花阁里张灯结彩,还有丝竹之声伴着男人畅快的笑声,女子的撒娇声隐隐传了出来。
现在已经是五月初了,天气也热了起来。
这时一直盯着这边的凌霄也悄悄出来和他们说了番话后,又悄悄的没入黑暗里。
紫霄也在马车上换了装扮,白玉冠束发,穿着一身朱红色金丝云纹直坠,腰束嵌红玉的腰带,腰带上还坠着的羊脂玉玉佩,手里拿着折扇,一看就知道这位爷是不缺银子的人。
反倒是秦慕,穿着半旧不新的蓝色劲装,低着头跟在他后面,一看就会被认为是前面公子爷的护卫。
香气袭人的老鸨看见紫霄,就像是看见了金元宝一般,赶紧迎上来亲自招呼:“这位公子爷好面生,快里面请,咱们这百花楼里有美酒佳肴还有美人,绝对能让公子爷心情舒畅。”
紫霄一想到自己后面跟着的才是真的主子,心里就有点紧张,听到她这话,也直接往楼上走:“给爷准备个雅间,既然是百花楼,那爷只好牡丹,让你们这边的牡丹过来。”
老鸨陪着笑脸赔不是:“爷,咱们这有白牡丹,紫牡丹,黄牡丹,还有二乔,豆绿,让她们都过来随您挑吧?”
紫霄也没料到她这还真有这么多牡丹,只恨凌霄那小子,只说了他们在在点了牡丹。
幸好他来到二楼雅间,看见门前都挂着牌子,芍药阁,水仙阁这些,立马道:“那爷要牡丹阁,再要白牡丹来伺候。”
老鸨明显是能说会道:“爷,真是对不住,牡丹阁里已经有客人了,不如您去芍药阁?不都说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由此可见,这芍药也不比牡丹差,您说呢?”
紫霄也不满的嫌弃了两句,把那纨绔子弟的行为模仿的淋漓尽致,最后还是去了芍药阁,又点了一桌上等席。
作为‘护卫’的秦慕也很尽职的递给老鸨一张十两的银票。
老鸨接过去一看,脸上的笑容就有点维持不住了:“爷,咱们这点白牡丹就要三十两银子,再加上这一桌上等的席面也要二十两,总共五十两银子。”
秦慕差点就要脱口而出:黑店。
他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但是应酬的时候也来过,不过却没付过账,也没乱来过,都是吃完后,闲聊几句就找借口离开了。
实在是不知道这么贵啊?
他黑着脸又递给老鸨五十两银票,顺手不忘把早先的十两的银票抽回来。
老鸨勉强笑了笑,还是赶紧出去喊人了:“快快快,让白牡丹来芍药阁侍候贵客。”
秦慕等她离开后,就低声问:“烟花之地都这么贵的吗?”
“怎么可能,差点的地方几十个铜钱就够了,中等的就是五两十两银子不等。”
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多了,暴露出了点什么,他笑容勉强,弱弱的道:“不过这边点的好像是花魁,所以贵了点?”
就算是在烟花之地,动辄上百两花销也是很小的,这五十两银子就已经算是不菲了。
秦慕没有搭理他。
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边上的牡丹阁门口有两个眼神直溜溜的往来往女子身上瞄的护卫。
由此可见,那些人还没离开。
他们这边也很快送进来美酒和几盘凉菜熟食,紫霄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的往酒壶里面倒了些粉末,还晃了晃。
很快,就有个年轻貌美的白裙女子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眼波流转间柔媚天成:“爷,奴家来服侍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