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爷来了!
昨天的事,郭德强在大家伙没走的时候,曾吩咐过,谁也不能告诉侯三爷。
可今天侯三爷来了德芸社就证明,人家已经知道了。
要说侯三爷在相声圈子里的朋友,可比那位牛老师多的多。
俩人虽然不是一个圈子的,对方是京城曲协,侯三爷是铁路文工团,可是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
尤其那位牛老师要整的还是侯三爷刚收的徒弟。
就算侯三爷的朋友里也有不少看郭德强不顺眼的,可是有侯三爷的面子在,肯定少不了通风报信的。
“还打算瞒着我?”
侯三爷明显气不顺,当徒弟的遇见事了,不跟着师父打声招呼,还要这师父有什么用?
那天在拜师仪式上,侯三爷可是明明白白的说了。
往后郭德强就是我徒弟,有什么事都冲着我说。
这话刚说完这才几天啊?
就有人上门来找事,这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啊。
侯三爷一直都是个恩怨分明,眼里不揉沙子的人,能吃得下这个亏。
郭德强现在侯三爷年前面前,连大气的不敢出。
他之所以不想让侯三爷知道,也是怕知道了跟着操心劳力。
“师父,没多大事,我们……”
“没多大事?都让人家堵着门了,你管这叫没多大事?怎么着,觉得我这师父不能扛事?”
说完又看向了于清。
“你呢?我这干爹也干倒了行市,不管用了,是吧?”
“干爹,我和德强真没想那么多,我们就是想着,不让您操心。”
“放屁!”
侯三爷骂起人来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
“不让我操心?你们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是吗?”
侯三爷说着,一眼就瞧见了正在门口,进退为难的萧飞。
这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啊?
师父正在挨训,当徒弟的这时候进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躲什么呢,进来!”
得嘞!
这下不用犹豫了,侯三爷发话,他还怎么躲。
“三爷爷!”
“嗯!”
瞧见萧飞,侯三爷的脸色稍微好了点儿。
“您们不告诉我,我还得从别人那里知道,我不更着急嘛!”
郭德强连忙认错:“师父,是我想差了,您老别生气。”
一直在屋里的李先生这个时候也劝道:“老三,德强和清儿都是好意,孩子们也是怕你着急,快别生气了。”
“师哥,我不是生气,我是……有什么事得让我知道,我是当师父的,徒弟有什么事,当师父的不出面,谁在头里顶着。”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侯三爷都想直接打过去了。
我特么刚收了郭德强进门,你们就逮着上眼药,欺负谁呢?谁家的孩子还没有家大人护着啊。
“得嘞,得嘞!好好说,别总跟孩子们急眼。”
侯三爷听了点点头,又朝着郭德强看了过去。
“事情出了,打算怎么办啊?”
郭德强忙道:“师父,您别担心,这次的事,我看上面好像也没打算要怎么样,刚才市里主管文化部门的有个孙主任来了,来之前还打过招呼,刚才聊的不错,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嗯?
侯三爷听着,也是一脸的疑惑,能这么顺当?
被举报了,上面居然不追究了?
这是什么操作?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我听听。”
这下郭德强也不敢隐瞒了,把事情从昨天晚上演出结束,薛林和曾江两个人找上门来,一直到刚才和孙主任的谈话,都跟着侯三爷说了。
“听你这意思,你送去的录像已经算是过关了,这位孙主任过来,也就是走个过场。”
这倒是奇怪了,因为这种事,只要有人举报,上面多多少少都要给一个处罚。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一整段活里,真的没有一丁点儿问题。
只要问题不是特别严重,上面给一个不轻不重的处罚,到时候,方方面面都有了交代,大家脸面上也都过得去。
可这次居然……
“小飞,你找的是谁啊?”
侯三爷多聪明的一个人,一琢磨就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萧飞一愣:“就是个亲戚,托他给问了一下,使不上什么劲儿。”
这小子没说实话。
侯三爷觉得,自己要是没猜错的话,肯定是萧飞找的那个人下力气了。
否则的话,怎么着也不会就这么容易过关。
萧飞不说,肯定是有原因,好在郭德强和德芸社都没事,他也就不深究了。
“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一回,不管是什么事,都得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这当师父的没别的本事,就是能给徒弟扛事,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师父!”
郭德强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飞注意到,他的眼圈明显泛红。
无依无靠的闯荡了这么多年,遇见困难,遇见麻烦,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扛。
明明有师父,可人家根本就不认他这个徒弟,门下徒弟都好几个了,可自己还是一海青。
恐怕郭德强都没想到,三十多岁居然能有幸拜了侯三爷为师,总算是让他和徒弟们从此有了门户。
让他感动的是,侯三爷还不像有些相声门里的师父,收了徒弟之后,基本上就不怎么管,给几张光盘就算完事了。
徒弟遇见事了,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自己粘上麻烦。
当初天津的那位杨老师所说的“也算也不算”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如果郭德强闯出了名头,扬名立万了,那就算他的徒弟,如果闯了祸,这徒弟自然也就不算了。
“师父!”
“你快给我收了,等我有那一天的时候,你再哭也不晚,行了,没事就好,该干嘛都干嘛去吧,德强!”
“师父,您说!”
“等会儿返场的时候,最后我上去,一回警告不行,我就再来一回,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找我徒弟的麻烦!”
郭德强闻言就要劝,他当然愿意侯三爷帮着他站台,可侯三爷是什么身份?
铁路文工团的团长,相声圈子里拔尖的大人物,几次三番的给一个民间班社站台的话,没得失了身份。
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谁知道那些人还有没有后手,郭德强是真不希望侯三爷为了他们的事操心。
“就这么定了,清儿,你有没有富裕的大褂,待会儿我也换上!”
“哦!有,有,干爹,我这就给您拿去。”
“先不忙,我难得过来一趟,你们俩今个攒底说什么?”
“打面缸!”
侯三爷点点头:“这段子当年我也学过,还是萧老先生传给我的呢。”
说着看向了萧飞。
“小飞,刚才的活使的不错,尤其是入活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生硬。”
萧飞忙道:“三爷爷!我刚才……刚才在台上胡说八道呢,您可千万别忘心里去。”
刚刚那个活,在垫话的时候,萧飞可没少拿着专业相声演员扎筏子,他也不知道侯三爷什么时候来的,听没听见,真要是听见了,这事……
侯三爷闻言哈哈大笑:“说了就说了,现在有些说相声,说是专业的,可除了钻营,还会干什么啊,就该说,不光说,骂两句都是活该。”
对如今相声圈子里的怪相,侯三爷也是非常不满意,一门心思的往这个圈子里钻,可是钻进来之后,又不好好的学。
说是专业的,其实全都是狗屁。
侯三爷认识好些所谓的主流相声演员,四五十岁的年纪,站在台上连个贯口都不会,会说的相声加起来连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为什么非要收郭德强为徒,就是因为他看得出来,郭德强是个真心爱相声,也是个真心学相声,想要将相声发扬光大的人。
发了一通牢骚,侯三爷还是觉得气不顺。
“德强,清儿,别人我不管,你们俩,一个是我徒弟,一个是我干儿子,你们得好好干,记住了吗?”
郭德强和于清连忙点头应声。
“行了,你们把待会儿上台要使的活说说,我难得来一趟,给你们过过活。”
侯三爷帮着过活,别说是郭德强这种带艺投师的,就算是侯三爷一手带起来的徒弟,都多少年没有这待遇了。
俩人当即站在侯三爷面前,把《打面缸》这个活给说了一遍,侯三爷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好!好!不错,就是……德强,你嘴里的零碎太多,虽说都是包袱,可是太多了也不行,显得有点儿杂,这个你得注意点儿。”
侯三爷所说的,也是郭德强在表演时,最大的问题,其实这也不怪他,德芸社的相声,每场演出至少得半个小时往上。
要不然怎么叫德芸社给得多呢。
如果使的是《黄鹤楼》、《训徒》这样的大活,使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可是像《打面缸》这种传统的老段子,时间上根本拉不开。
只能在开场垫话的时候多说一点儿。
但是,留给德芸社演员准备的时间又太少,节目单是定下来了,可每一对演员只能在演出的前一天准备,转天就得上,根本没时间去细细的打磨。
侯三爷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提一句,让郭德强注意一下也就算了,剩下的自己去琢磨。
“都去忙吧,小飞,你留下,咱爷俩说几句话。”
突然被点名的萧飞一愣,看看侯三爷,又看看师父于清,心里也猜到了侯三爷待会儿要说什么。
等郭德强等人走离开之后,侯三爷把萧飞叫到了身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事,是你办的吧!?”
萧飞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侯三爷,侯三爷本身就在体制内,里面的门道,他也清楚不少。
这件事,要是没有上面的人给递话,根本就不可能轻轻松松的过关。
花花轿子人人抬。
京城文化部门和京城曲协关系匪浅,曲协那边有人举报,文化部门多多少少都要给点儿面子。
德芸社能过关,必定是有能量更大的人出了力。
侯三爷本身虽然在体制内,但归根结底也就是相声圈子里的人,而且还是铁路文工团的,跟着文化部门是两套系统,搭不上边。
郭德强和于清就更别说了,他们能认识什么人啊,德芸社其他人也都一样。
思来想去的,侯三爷认定,也就萧飞有这个可能了。
萧家在京城是大户,当年萧家和侯家来往也比较多,对萧家的事也知道一些,要不然的话,侯三爷怎么能有机会找萧铭栋问艺。
“三爷爷!我可不是有意要瞒着您,实在是我师叔……”
有些话,萧飞毕竟是晚辈,也确实不方便说。
侯三爷摆了摆手,萧飞既然承认了,所顾虑的是什么,他也能猜到。
郭德强是他新收的徒弟没错,但是俩人早就有所接触。
当年侯三爷就曾说过:郭德强这个人一路坎坷,势必嫉恶如仇。
真要是让郭德强知道自己有了大靠山的话,以后在遇到有寻衅的,还指不定闹出多大的麻烦呢。
侯三爷虽然不怕郭德强惹事,但也不能事事都惹,做人还是得稳当着点儿。
有的时候,他也在想,如果把郭德强和于清合成一个人的话,相声复兴必定要应在这个人的身上。
可人无完人,一个人如果要是太完美的话,说不定反倒是更容易遭人嫉恨。
“不用说,都明白,你师叔这个人性格上有缺陷,这也是他的弱点,容易被人给抓住了,小飞,你做的对。”
萧飞闻言松了一口气,侯三爷的语气,显然是没有埋怨他的意思。
“往后呢,你和你师父俩人多帮我看着点儿。”
“三爷爷!您这话我可不敢当。”
“怎么着?跟我还打太极?”
“没有,瞧您说的,我哪敢啊!”
侯三爷笑了,看着萧飞,心中止不住的感叹,多好的孩子,只可惜,不是他这一门的人。
能耐好,性情好,最难得的是,小小年纪,人不但聪明,看事还透彻有想法。
单单是最后这一点,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修炼不出来。
“孩子!好好干!”
“诶!三爷爷,我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