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石之轩,你败了
石之轩杀气充盈,早就想将胡飞置于死地。
他并未有来迟,事实上,一大早他就居于某处,暗暗地观察着时而凭栏眺望,时而饮酒品酌的胡飞。
第二场的比试实际上早就开始了。
如果说第一场,是一种先机的比拼。那么第二场就是心灵的较劲。
一开始,两人就互拼耐心。如果胡飞心神松懈,或者生出石之轩没有来赴约的失望情绪,那么石之轩毫无疑问地会将许多优势扳回来。
在这个世界上,武学空前展。绝顶高手相争,争的就是一线优势。不单单是武功,更涉及到气势、词锋的互拼。
石之轩没有找到胡飞的破绽。
这简直不可思议。
因为胡飞在明,石之轩在暗。胡飞需要时刻提防,石之轩只需要暗中窥探,注意不要露出马脚便可以了。这种心理优势,对于石之轩来讲,非常巨大。
石之轩整整窥视了一个白天,却只找到失望。胡飞一举一动,莫不切合天地至理,一直让精通补天阁刺杀魔功的邪王也琢磨不透。
“江湖之中什么时候出现如此可怕的年轻人?!见微知著,毫无疑问他是比宁道奇更加高明的武学魁!”以石之轩的才情,自然也能一眼看出胡飞的真实年龄。
有些东西,在大行家的法眼中,从来都无所遁形。石之轩以绝代的幻魔身法,来到胡飞的身边时,立即肯定对方的年龄。这更加打击他的自信。
他身负花间、补天两道心法,又偷学佛门心法,创造出生死两道,天下绝幻的不死印法。天资纵横,无人可及。心高气傲,睥睨天下。
无数的事实向这位邪王证明,他的才情旷古烁今,在他的心中,实在是高傲透顶的。
然而现在,胡飞的出现,却好像是一柄利刃割在他骄傲的心中,斩出一道裂痕。胡飞的年龄配合他的实力,不需要动手,就是一项对世人巨大的打击。谁也没有想到他如此年龄,就已经是天下的大宗师。
尤其是在双龙未有成长起来的时候,胡飞的存在如果宣扬出去,将要震撼天下武林。不管是白道,或者黑道,都会对他的成就报以奇迹和高山仰止的心态。
即便是强如邪王,也心生复杂情绪。皆因在他的生命历程中,像胡飞如此年龄段的时候,他还未有如此成就。甚至现在,他都未有把握击杀掉这位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有病年轻人。
他不知道的是,神灵本是就是切合规则的那类存在。早就脱离了凡人的层次,胡飞闲得无聊,直接接触这个世界的规则运转,体悟天心来证自心。是以每个举止,都融合天地。无形之中,令石之轩这位最强大的刺客,也下不得手。
所以,哪怕石之轩最后一次试探,显露杀气,面向胡飞背影只有5步之遥。却仍旧不能动手。
虽然这仅仅只是他第二次见胡飞。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但是他已经将胡飞视为平生最大的敌人。没有之一。
他坐下来之后,立即暗自决定:今晚怎么样也不要主动提出石青璇的事情。否则会陷入更加大的被动之中。除了那一次和宁道奇的比试,他还从来未有一刻如此被动过。
夜空依旧深邃,月儿悬挂高空,散出灿烂的银辉。月明则星稀,在这个时候,天空中漂浮过一朵云翳。将疲倦似的月亮遮住,只余下三两颗星星在夜空中放哨。
胡飞蓦地出声,道:“月亮光隐,风云涌动。其实不过是我们的心在动罢了。石师以为然否?”
石之轩已经将杀气收敛趋至虚无,在这一刻,他好像又化作大德圣僧,慈悲中带着领悟天地的智慧情感。他张开口,出磁性厚重的声音,道:“与其说你我的心在动,倒不如是天地的心在动。”
胡飞哑然失笑,明白石之轩的辩才无碍,和他这位“圣僧”打禅机弄话锋,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也不是对方的对手。
石之轩在此时,终于扳回一点优势。
胡飞摇头叹息,话锋一转道:“石师观之当今天下如何?”
“群雄并起,逐亡隋鹿。天下大乱,枭雄并起。”当此时,大唐双龙还未有成长起来,石之轩这句“枭雄”的确是点睛之笔,看得通彻至极。说话的同时石之轩却心中暗凛:胡飞话锋如天马行空,表面上被自己占尽便宜,实际上心灵却无任何阻碍。心境坚固,一如先前。
胡飞哈哈一笑,又问:“石师如何看魔门数百年来,一直被慈航静斋打压一事。”
石之轩眼中精光暴涨,皆因他在此刻猛然察觉到胡飞正在布局。他的每一句话就像围棋大匠在行围阙之事。待到布局完整,必定神来一笔,莫不可抵挡。偏偏他在先前,因为石青璇的出现已经落入下风。教他不得不答,为自己增添一丝优势。如此积沙成塔,才能慢慢将局面扳回。
当下只得冷冷地道:“独尊儒术,圣门分裂。人心不齐,国心不济。”
“哈哈哈,说的好。”胡飞朗笑一声,再问,“石师怎样看待裴矩经略西域,蛊惑隋朝皇帝出征高丽一事。”
在这一霎那,石之轩几乎要起身动手杀人!
皆因裴矩就是石之轩,石之轩就是裴矩。当年裴矩攻略西域,分而治之,挑唆突厥分裂,又制成图文并茂的《西域图志》,遍及西域四十四国山川地理、风土人情,成为隋代经略西域的必备参考书。
他在原本一片空白的基础上,不带一兵一卒,仅仅采取分而治之的政策,在短短数年间,在西域初步建立起了隋朝的霸主地位。然而最后一着,挑唆杨广兵高丽,却功亏一篑。
以举国兵力做出来的军事行动,过分政治化,严重拖累军事部署。导致失败,将大隋朝的底子败光。隋朝遂亡。
这实为石之轩最失败的一件事情之一。
胡飞此问,简直是图穷匕见,刺向石之轩心灵深处的一把利剑。但是他犹自不满足,又问一句:“石师,又如何对待己身人格分裂的破绽?”
重重包围之势已成。
石之轩叹息一声,终究知道对方攻势如潮,对自己研究透彻得令自己都头皮麻。对方知己知彼,反观自己对来人好无资料。两相对比,造成自己招架不住,进退失据的境况。
他明白,如果此时动手,必然处于下风。但是不动手,将更加的被动。一时间心情矛盾而又激荡。偏偏石青璇又是他唯一的破绽,被对手掌握手中。
“不好!”石之轩心境原本就处于崩溃边缘,长久以来不愿意看石青璇,就是怕面对过去。过去数十年来,他总是偷偷去成都郊外的幽林小筑,远远地看望自己的女儿。
碧秀心、石青璇两母女是他最大的破绽。
偏偏却在昨日被胡飞算计,看了石青璇一眼之后,破绽增大。此时胡飞话锋如绝世剑法,一**攻势如潮,立即洞穿石之轩的心境。让他眼中时而哀婉神情,时而凶狠毒辣。
在这一刻,胡飞终于成功。石之轩心灵崩溃,两种人格在他身上交替出现。
一切尽在胡飞掌握之中。
但是此刻,还不是动手的良机。
如果他一动手,生死的压力立即能让石之轩恢复清明。石之轩如此,不是他三言两语打动的,而是他自己击败了自己。胡飞的一席话,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接下来的一席话,才是真正的杀招。
胡飞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契合天象,如同群星闪烁的天地光辉。他接着说道:“石师陷入魔障哩。其实以上种种,不过都是人心的变化罢了。大隋朝将亡,失去的是天下人心。魔门失策,在于的也是人心不齐。石师功亏一篑,算不出高丽之心。因过去而产生破绽,不过是失去了我心。”
“武学根源,在于唯我。天下一切,都是‘我’的表达。观当今天下,群雄逐鹿,都是野心的逞能。魔、佛、道,都为宗教。真正的成功,在于收服信徒之心。然而魔门教义不一,行事乖张极端,不为当今世间所融。哪里比得上佛门统一的教派、经书,引人入胜的佛理?”
“石师的失策和破绽,更是在于看不起自我。其实什么是破绽?不过只是不自我罢了。须知花间派的是你,补天阁的也是你。过去是你,现在是你,将来也是你。你就是我。唯有保持一颗真我之心,不为外界所动,破绽自消。”
“石师你要融合花间派、补天阁的武学。却学自佛门,本身就是缘木求鱼的大荒谬。为何不从自己身上找出我心,来联系平衡花间、补天二道。却偏偏寻求佛门的心法。看似宽容平和,实际上却大违魔门思想。”
“石之轩呐,真正的武学,必定要切合自己的性格。从真我,本我出,而不是需要自己去委曲求全地适应武功。你的高傲,让你看不清自我。你犯下的错误,让你不敢面对自我。失去了我心,强行用佛门心法融合出来的不死印法,不过是一种高明的幻术罢了。”
末了,胡飞顿了顿,总结道:“这第二场比试,就此结束。石之轩,你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