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外面天色快亮的时候,一名从京城赶过来的飞卫,抵达吴王府,求见李余。
因为今晚王府进贼的关系,李余刚好还没睡,他立刻接见了这名飞卫。
飞卫见到李余后,立刻快步上前,插手施礼,嗓音沙哑地说道:“殿下!”
见他风尘仆仆,满脸满身的尘土,李余先是让仆人给他倒了一大碗水,又让仆人送上来湿手巾。
飞卫连忙道谢,将一大碗的水一饮而尽,又拿着手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他又歇息片刻,对李余说道:“殿下,不久前,宣国公,中书令周能,上疏天子,建议天子,立即削藩!”
李余闻言,眼眸顿是一闪。
削藩?
他沉默片刻,问道:“天子是怎么决定的?”
“天子召集尚书令、中书令,以及门下省左右侍中,商讨此事。”
“最终可有定论?”
“天子决定采纳中书令的上疏,先削藩王的兵权。诸藩王,除必要的侍卫外,不能再拥有府军!”
李余站起身,背着手,在大堂里慢慢走动。
大哥要剥夺藩王手中的府军,李余能理解。
毕竟发生五王叛乱这种事,对于藩王的兵权,大哥难免心存忌惮。
飞卫转身,面对李余,躬着身子
继续说道:“还有,以后,没有天子圣谕,诸藩王,不得擅自离开王府!”
李余走动的身子猛然停顿住,一脸惊诧地看着飞卫。
不得擅自离府?
这……岂不是软禁?
他凝视飞卫半晌,问道:“还有吗?”
“平昌郡边军,将……全部裁撤!另……另……”
“另什么?快说!”
“另,要求殿下即刻回吴地,殿下在平昌郡开垦之甘蔗田,也要……全部收归朝廷!”
他的这句话,让李余呆若木鸡。
大哥不仅要撤掉自己手里的边军,还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发展起来的甘蔗田,全部上交给朝廷?
凭什么?
自己招谁惹谁了?
他在平昌郡这里,就是想搞点副业,赚点钱而已,怎么就让大哥如此忌惮?
再者说,他赚钱也不是为了自己享乐,而是为了养活五万边军将士。
没有这些边军,枭阳国的各部落能消停吗?
平昌郡,乃至大周的西南边陲,能安稳太平吗?
大哥这么做,未免也太狠太毒了吧?
飞卫把情况都汇报完,偷偷看眼李余,再没敢多言,躬着身子,退到一旁。
这次,李据是下定决心,要对诸藩王下狠手。
即便是与他私交甚厚的李余
,也未能幸免。
恰恰相反,李据对李余的制裁,反而是最多的。
可以说,他是要把李余在平昌郡的根基,连根拔掉,一丝一毫也不给留下。
当真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永绝后患。
李余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此时的李余,当真是有些心灰意冷。
自己在平昌郡累死累活,出生入死,做了这么多的事,到底为了什么?
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回到封地去享福不好吗?
西南边陲这边的乱与不乱,与他何干?
这边的百姓,是不是遭受蛮人的屠戮,又与他有一毛钱干系?
哪怕他做的再多,朝廷那边也看不见,反而还对他越发的忌惮。
见李余走动个不停,那名飞卫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圣旨……可能很快就传到平昌郡,殿下得……得早作准备啊!”
李余苦笑。
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抗旨不遵吗?
还是要效仿五王,跟着他们一起去造大哥的反?
李余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吕方,突然开口道:“小哥,京城的事情,殿下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飞卫看向李余,见后者点了头,他
这才插手施礼,退出大堂。
等他走后,李余对吕方摇头说道:“想不到,大哥对我,也是如此提防。”
吕方倒是能理解李据的做法。
因为五王之乱的缘故,现在的李据,对诸藩王都是心存忌惮,顾虑重重。
与其终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个藩王又突然起兵反自己,还不如快刀斩乱麻,将藩王手中的兵权,削减到最低限度。
至于李据对李余这边的制裁,其实也只是一视同仁罢了。
等到五王之乱平定之后,李据对李余,很大可能还是会重新启用。
必定,李据这个新君,也需要有一个得力的帮手,帮他一同治理天下。
而李余这个人,既有能力,但又没有野心,是最理想的帮手。
只是这话,吕方并不会分析给李余听。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殿下的王位,乃先皇所封,受命于天,边军的组建,更是先皇亲自恩准。”
言下之意,李余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先皇给的。
而当今天子,皇位本就来路不正,又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先皇赏赐给李余的一切?
不得不说,吕方很会抓住人性的弱点。
他讲出的话,哪怕是歪理邪说,也会让人觉得很有道理。
李余眯了眯眼
睛,来回踱步的身形也停了下来。
吕方继续说道:“调殿下回吴地,裁撤平昌郡边军,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昌新城,又将毁于一旦!而殿下在苏怒部落、哈衣部落,乃至博伊部落所做出的种种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最最重要的是,殿下以为,这就算完了吗?”
李余转头,直勾勾地看向吕方。
吕方说道:“削掉藩王的府军,限制藩王的自由,这只是第一步而已,等到诸藩王都成为被困在王府里的困兽,寸步难行之后,接下来,当今天子想要的,恐怕就是……”
说到这里,吕方突然停顿住,然后抬起食指,轻轻点了下自己的脑袋。
接下来天子要的就是……
命!
李余身子一震,倒吸口凉气。
他下意识地摇头道:“不会?”
“真的不会吗?”
吕方乐了,慢悠悠地说道:“殿下是不是太高估手足亲情在当今天子心中的地位了?”
一个连亲生父亲都能毒杀的人,他会念及兄弟之情?
李余呆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正如飞卫提醒的那样,现在的李余,必须得马上做出决断。
不然,真等到圣旨正式下发到平昌郡,李余再想对出应对,也就彻底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