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靠谱的叔叔, 很快就展现了他极为不靠谱的一面。
在白音和霍执炬以及保镖等人驱车横跨大半个城市,前往了江左西南郊区的公墓后,他们就在门口等到了李律师的“跑腿”,亦或者也可以说是他叔叔的礼物传递员。
传递员先生目标明确, 行动果决, 径直就走到了白音和霍执炬面前, 递上了礼物。
他连发礼物的顺序, 都和霍稀的秘书小姐差不多, 先是把结婚的礼金递给了白音, 然后才把代表了传承的礼物交到了霍执炬的手上, 然后说了句:“祝贺二位新婚快乐。”
白音得到的礼金就是装在红包里的一张卡, 虽然不知道具体数额,但只这个仪式感,就好像叔叔在说,在仪式感方面, 老子必不可能输!
霍执炬的礼物, 则被放在了一个硕大的纸盒里, 大概是霸总的审美都差不多, 叔叔选的礼物盒子也不约而同地用了黑色,在盒子外面还打了一个十字交叉的缎带,汇聚点上黏着一个工工整整的双层蝴蝶结, 可以说是非常有气氛了。
等打开盒子, 白音和霍执炬就一起看到了安安静静摆放在里面的……工兵铲。
白音:“???”
霍执炬:“???”
那铲子上还打了一个金银色的蝴蝶结,但再高大上的配色,也改变不了这是一把铲子的事实。
不过, 说工兵铲有点草率了, 白音也不太能分得清楚这些工具的具体叫法, 还是说铲子比较保险。
新的问题,随之而来,白音茫然地看着霍执炬:“我叔叔为什么要送你一把铲子?”
霍执炬也是一脸茫然的回看,他也不知道啊。不过,霍执炬很快就发现了一同放在盒子里的贺卡,上面是萧邦亲笔写的祝词,他跨越时空再一次祝福了侄子和侄媳妇新婚快乐,然后才切入主题。
【你们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选在江左的公墓前送你们一把铲子。
——那当然是为了挖土啊。】
萧邦同学讲了一个好冷、好冷的笑话。
传递员先生倒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配合着他们的阅读,掐着点笑了好几声。只不过是面无表情的那种笑,演技实在是有些糟糕。等发现白音和霍执炬看过来后,传递员先生就收敛了笑声,危言正色对两人道:“那么,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从停车场下来,步行走入了公墓。
整个江左的西南公墓占地十分广袤,风水极佳,是江左五个公墓群里最大的一个,也是人流量最多的,不管是不是清明等祭祀高峰,这里都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进出着形形色色的人。
这里的人真的太多了,白音一直记得当初他和弟弟来送父母时的场景,火化要排队,领骨灰要叫号,乃至是下葬仪式,都要等工作人员忙完上一家去世的老者。过分现代化的办公大厅,让白音在恍惚间,甚至有一种自己不是来送父母最后一程的,而是要在银行等着办什么业务。
白家父母是意外去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准备,白音和白乐兄弟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与丧葬有关的生活经验,甚至是西南公墓,都是俩人头一回来,有太多颠覆他们认知的事在接连上演了。
折腾了两天,爸爸和妈妈才终于得以安息入土。
弟弟白乐当时整个人都非常暴躁,宛如一个行走的炮仗,一点就炸。他至今提起来这件事,都对西南公墓没什么好脸色。
准确地说,白乐当时就想给爸妈换一个公墓,但白音没有同意。
和已经花出去的丧葬钱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这是爸妈生前有次不知道提起什么话题时顺嘴说过的,如果要选,他们会选择西南公墓。
白乐对此很不理解。
白音倒是在事后觉得自己大概懂了。说实话,白音在前往公墓的路上时,一直都很担心,如果这里太过孤寂清冷,整个气氛都压抑难挨,他还能不能分出心来已经时刻处在爆发边缘的弟弟。那样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反倒是到了公墓之后好了一些,被过分的现代化冲散了很多悲伤。哪怕是白乐,当时都只顾得上生气。
这大概就是爸妈想要葬在这里的原因吧,哪怕在人生的最后,也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够不要太过悲伤。
白家父母的葬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们生前认识的员工、朋友,能赶来的都来了,甚至有些叔伯人在外地,连夜驱车,一大早才从高速上下来。每一个人都送上了厚重的礼金,生怕还没有长大的白音和白乐兄弟捱不过这一遭。
他们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爸/妈是个好人。”
可惜,好人不能长命。
白音从短暂的回忆里抽身出来,跟着霍执炬一起走进了墓地,他发现这里又扩建了不少,只在短短不到两年多的时间里,一座座新碑拔地而起,彻底改变了公墓原有的布局。幸好,白音当时就想过这个问题,记忆爸妈的墓地所在时,没有很死板地只记几排几列,还记住了周围几乎不会怎么会挪动的庞大雕塑,还拍了照。
这也是在爸妈去世后,白音才知道的“常识”,想要在浩渺的公墓里找到一块小小的墓碑,比在庞大的停车场里找到自己的车可要难多了。因为一眼望去,所有的碑都是差不多的。虽然白音大概宁可自己这辈子都不用知道这样的常识。
传递员先生却目不斜视,直接带他们就走到了白安和王怡夫妻合葬的碑前,因为就在它的旁边,正有一块新盖的、盖子还没有合上的安息之地。
白音一眼便看到了墓碑上崭新的照片,叔叔萧邦正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他叔叔的墓碑!白音很快便意识到了这点,他诧异地看向传递员先生,用震惊的眼神传达了足够的意思——不是说我叔叔不要葬礼吗?
“这里面葬的是萧邦先生生前最喜欢的一套衣物。”简单来说,就是萧邦的一个衣冠冢。他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在刚刚确诊绝症时,确实是连墓地都不打算留下的,可是,后面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他的想法。
不需要传递员再多解释什么,白音就已经想到了,那件事便是他父母的去世。
萧邦也没有想到,他想在死前见最后一面的哥哥,会死在他的前面。他当下就犯了病,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跟着一起去了。等病情凶险的萧邦再醒来时,兄嫂已经下葬,而一直在他掌控内的家族却彻底乱了起来,光是和那群不听话的远亲内斗,就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
所以,萧邦才没有回国参加兄嫂的葬礼,根本不是什么他一开始让李律师告诉白音的他根本不在乎葬礼,而是他必须做好善后工作,才能让那些野心家不打扰到白音兄弟日后平静的生活。
他在生前兢兢业业地安排好了一切,才能在死后让自己看起来是那样的算无遗策,游刃有余。
“萧邦先生说,他一辈子很少有犹豫的时候。”但是在死前,他却犹豫了。一方面,他想当个潇洒又有趣的灵魂,可是另外一方面,他又很渴望长伴在他最爱的哥哥身边,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他这个人还蛮贪心的,想到最后就决定全都要。
也就有了白音经历的这些安排。
萧邦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期限,在白音结婚前,他都会是白音的叔叔宝石,等白音结婚之后,他就要落叶归根啦。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他侄子能这么快英年早婚,他也就自由了不到两年。
墓碑上的名字刻的是白邦,他到死还是更喜欢自己的这个c国名字。而在墓碑的后面,则刻着他为自己精挑细选的墓志铭,他说——我终于回家啦。
忽有一阵清风吹过,不仅吹起了女保镖的长发,还吹落了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树叶,正停留在了萧邦,不,白邦的墓碑之上。白音俯下-身,去轻轻地抚过叔叔的墓碑,让它重新变得光滑干净,就好像白邦这个人,永远都要是最闪亮的那个。
他在心里对叔叔说,嗯,欢迎回家。
……
白邦送给侄媳妇的铲子已经不言而喻,就是字面意思,希望由他和白音亲手为他的衣冠冢埋上第一捧土。
可惜,叔叔大概没什么丧葬常识,错误地以为全世界的葬礼都差不多。国外确实有铲一捧土下葬的习俗,美剧里就有不少相关情节,但是国内……早就都是四四方方的小盒了啊,下葬后,会用厚重的石板盖密封起来,根本不存在什么土不土的。
白音犯难地看着公墓群,心想着,他要去哪里给叔叔找上一捧土呢?
结果,神奇的传递员先生就像是哆啦a梦一样,拿出了一袋早就装好的新鲜土壤,是他今早驱车去白家位于乡下的老家装回来的。这也是叔叔白邦的遗愿里早就安排好的。不是他不了解中外丧葬的区别,而是他遵循了江左老家的传统,必须由故乡的土来埋。
白音和霍执炬一起,在石板合上后,为叔叔洒上了来自老家的土。
墓碑上叔叔的笑容都好像变得更加灿烂了,而在他的旁边,正是他兄嫂的合照,男方帅气,女方漂亮,夫妻俩一看就很恩爱。
“我爸妈生前的合影实在是太多了,我和乐乐当初为了到底放哪张照片,还争执了许久。”乐乐喜欢爸妈年轻时的一张合影,但白音更喜欢他们现在的样子。白乐觉得他们刚刚结婚时明显要更加快乐,还没有为了治疗他的病而奔波沧桑,但白音却坚持认为现在的爸妈才是最快乐的,因为妈妈说过的呀,他和乐乐都是妈妈的宝贝,她永远不会后悔剩下他们两个。
“看来是你赢了。”霍执炬看见的白家父母的照片,正是人到中年的合影。岁月总会格外照顾美人,他们看上去也就像是三十来岁,和他们当初在迷兽幻境里看到的无限接近。
“毕竟我是哥哥嘛。”白音得意极了。
霍执炬给两处墓碑都鞠了三躬,郑重其事地希望他们能够允许他和白音结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白音永远幸福快乐下去,就像他过去的每一天。
照片上,爸妈的笑容依旧,就好像他们真的同意了一般。
等离开公墓后,传递员先生才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哦,对了,这铲子是理查德先生生前最知名的遗物之一,你们如果需要,可以卖个好价钱。”
理查德冯尤迪特,上个世纪最著名的音乐家、小提琴家之一。这位伟大的音乐天才,除了小提琴以外,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种树,还为此专门买了个庄园,用来种他的苹果树。因为他的发妻生前最爱吃苹果。
而这位最伟大的音乐家最出名的传世之作,便是结婚时为发妻所做的圆舞曲。
可惜,天不遂人愿,理查德先生的妻子早逝,而他也自妻子去后终身没有再娶,死前的遗言也是一脸的欢喜,他说,我终于能够在天国与她再次相会了。
这对夫妻的神仙爱情,之前还在网上炒热过一段时间,因为有个国外的知名导演拍了部以对方为原型的传纪类电影,在国际上还斩获了不少文艺大奖。
“是萧邦先生生前最后投资的一部电影呢,理查德先生没有后代,他的远亲就是萧邦先生的家族,他们保存了理查德先生生前大量的作品和资料。”传递员先生如是说,“萧邦先生一力推动了纪录片的拍摄,片名还是他亲自拍板的呢。《至死不渝》,真是个好名字,不是吗?”
传递员先生没有说的是,这大概就是萧邦先生对您婚姻最大的祝福吧。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白邦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像这把铲子的主人一样,拥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白音当时满脑子想的却只有,他刚刚和霍执炬,用这把不知道价值多少个零的、最伟大的音乐家遗物都干了点什么啊啊啊啊啊。您婚姻最大的祝福吧。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白邦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像这把铲子的主人一样,拥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白音当时满脑子想的却只有,他刚刚和霍执炬,用这把不知道价值多少个零的、最伟大的音乐家遗物都干了点什么啊啊啊啊啊。您婚姻最大的祝福吧。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白邦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像这把铲子的主人一样,拥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白音当时满脑子想的却只有,他刚刚和霍执炬,用这把不知道价值多少个零的、最伟大的音乐家遗物都干了点什么啊啊啊啊啊。您婚姻最大的祝福吧。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白邦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像这把铲子的主人一样,拥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白音当时满脑子想的却只有,他刚刚和霍执炬,用这把不知道价值多少个零的、最伟大的音乐家遗物都干了点什么啊啊啊啊啊。您婚姻最大的祝福吧。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白邦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像这把铲子的主人一样,拥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白音当时满脑子想的却只有,他刚刚和霍执炬,用这把不知道价值多少个零的、最伟大的音乐家遗物都干了点什么啊啊啊啊啊。您婚姻最大的祝福吧。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白邦希望自己的侄子能像这把铲子的主人一样,拥有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白音当时满脑子想的却只有,他刚刚和霍执炬,用这把不知道价值多少个零的、最伟大的音乐家遗物都干了点什么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