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两军现在打得有来有回,在战场热血的刺激之下,说不定将士们还会忽略这个问题。可现在他们是单方面挨轰啊。
所有将士们眼睛看着自家的战船冒起烟火,耳朵听着友军将士惨叫连连,甚至绝望地主动跳入海中,心中哪还有半分战意。
虽然暂时还没有人敢公然违逆古天海的命令,可是他们按命令移船之时,已经是能拖就拖,反正这等海况,又有强敌在前,主公也不可能跑过来把他们临阵处决。
大凉战船的火炮固然不准,可是在大量杀伤着海匪战船的同时,对方补充战线却非常缓慢,使得大凉船队依然得到了非常好的机会。
他们强行将主力船队不断地向前切入。明明还有着不短的距离,可是他们的打击力道越来越可怕,特别是后来投石机也将敌船纳入射程之中,覆盖式射击可以达到更加广阔的区域。
事实证明,古天海的思考是正确的,假如他们真的盲目向前冲,根本不可能顺利冲到大凉军的眼前。
古天海已经将装有投石机的海船分配到另外一边。
目前战局的船只分布是,最北方的乃是些作为炮灰的战船,有些甚至已经化为了残破的废船。另外的东西两侧,一边是作好反击准备的作战船队,一边是最大规模的运输船队。
不过,即使是运输船队之中,也有许多船只装有投石机的。
假如大凉军盲目冲锋过猛,有可能会受到两个方向的夹击。
可是这种装着投石机的海船造型太过独特,项阳离得很远就已经分辨出来。
“古天海还是天真了呀。”项阳难得地露出微笑,心态开始放松。
他心中承认古天海乃是在海上最难缠的对手,对方的海战经验已经拖延了很长时间。
可是,当出现了一样足以完全改变海战形态的新式武器之后,哪怕是像古天海这样的老鸟,也不可能快速吃透他不熟悉的战术,也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古天海的如意算盘是令两只船队互为犄角,我军不论进攻哪一边,都会将侧后方暴露出来。”
因为战船之上的火炮与投石机转向困难,背后突然杀过来另外的敌人,会让他们作战非常难受的。
“下令,所有火炮战船,顶住对方的轻装作战战船一侧,其他的战船,逼向运输船队。”
“不要给他们额外调整的机会!”
运输海船确实是载有重物,非常笨重,可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投石机作战呀。
只要避开大凉军的火炮,他们自认为
与大凉军是在同等条件下作战的。
项阳以火炮之利,直接把古天海逼到了最远的位置。
古天海根本无法把大凉军纳入到投石机射程之内。
当大凉军战船逼近之时,只能无力地退开,拉远跟运输船队配合的距离。
若是两侧的投石机射程无法覆盖整片海域,那么大凉军就不会受到夹击的威胁。
另一侧,大凉军完全不顾自身伤亡地向前突破。
他们的投石机性能比起古天海的强上一些,但也有限,因此他们只是拥有着先发优势,之后再往前冲,同样也进入到敌军的打击范围。
既然是与古天海船队的大决战,项阳就从来没有想过不付出代价地完胜。
项阳非常珍惜自己麾下的将士,可是战场之上若只有仁慈二字,是断然不可能取得战场的胜利。
特别是现在他们还需要与时间赛跑。
大凉军经过几个月的补充之后,海船数量也达到了一定的数量,拼着顶住敌军两波轰击,直接换掉了运输船队拥有战力的船只。
之后的作战简直就变成了屠杀。
大凉军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将对方的“壳”剥开之后,就不需要再担忧本场大战的胜负。
古天海主动把另外的有作战力的船只集中于其他侧,现在想要支援都做不到。
大凉军的火炮把他们逼得极远,使得他们暂时成为大战的看客。古天海长叹一口气,他也没有跟大凉军决战的心情了。
大凉军的勇猛超乎他的预料,他们这一战若是无法拖延大凉军的时间,就不可能指望得上不知在何方的援军,唯一的成果,只有击沉了几艘大凉战船。
那么多的运输船,换成任何一位主帅都会无比心痛,可是此时他再不走,等着大凉军缓出手来,那十余艘装备火炮的战船将会是自己的煞星,他一定会出现更惨重的损失。
“放出狼烟,让另一侧的战船分散逃走,能逃多少是多少吧。”
“本队船只,随我撤!”
大凉战船无法在速度上胜过自己,古天海自己至少能安全撤离。
另一边,陈飞恼怒地看着一边放出滚滚狼烟一边撤退的敌军战船。
“陛下,我们难道不追击一下吗?就这么放他们离开?”
项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好不容易抓住这次机会,你很想直接揪出古天海把他轰死在海上,但是急不来的。”
“古天海这一战已经遭到重创,他还要继续头疼怎么把补给运至吴
郡,即使他能逃掉,很长时间也无法再威胁我们的海上商路了。”
“而且不要忘记我们在广陵和建邺的造船工坊,我们以后还会源源不断地得到战船补充,等古天海缓过气来,他面对的就不是今天的大凉军了。”
项阳一直能耐得住性子,就是他知道时间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大凉军的战争潜力,远远胜过古天海。
即使是在海上。
陈飞无奈地点了点头,陛下既然已经发话,他也不能违令追击。
为求稳妥,大凉军的火炮战船一直监控着古天海的船队全部退出战场,然后才加入了对运输船队的猎杀。
最后大略地清点战果,足足一百一十余艘运货船沉没于这次海战之中,据各方回报,大约有三十余艘船分从不同方向零散地跑掉了。
“一百多艘船,这次的战果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这个战果之后,所有将领都感觉欣喜若狂。海上的决战,比起大江之上的战果要丰厚得多呀。
要知道,海船的造型相似,都是偏于大型、平底的船型,现在它们虽是作运输的用途,但是只要卸了货,稍作改装,就可能变身成为“战船”之用。
从这个角度来看,更能理解他们此时取得的战果。
项阳借着这个机会提醒道:“这一战已经说明了,未来海战的形态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过去,想要毁掉一艘战船,只能依靠着火油等引火之物,但是现在炮弹与炸药石弹,对于木制船身的破坏是非常可怕的。”
“我们的敌人也在掌握着炸药武器,以后你们要注意这一点。”
最让项阳担忧的其实是陈飞等一流水战人才的安全。
随着水战形态的改变,即使是再强悍的水军将领,只要“运气”不好,中上一发炸药石弹,都有可能随着战船一起葬身海底。
在项阳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里,他曾经学过很多类似的战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任何一名水军大将的损失,都是难以弥补的。
“同时,旧时的战船会成为海战的消耗品。若是我们不想有一天被敌人炸得损失惨重,一定要重视海船的改进,包括船体与材料。”
陈飞尴尬地道:“依陛下之意,总不成未来的战船员都用精铁打造吧?铁船怎么在水上行驶啊。”
项阳微笑道:“谁告诉你铁船就不能行于水上的?只是我们对于船体和浮力的认识还不够罢了。”
“我会责令,在建邺设立一处舰船研究院,请最有经验
的工匠与我们关中的研究员一起改进船体。”
“你们都是最有经验的水战人才,一定要好好配合各位师傅,明白吗!”
对于项阳这方面的要求,没有任何将领会推脱,都真心配合。
现在他们早就尝到了军事技术革新带来的甜头,将之当成了大凉军战无不胜的“法宝”。
一场大胜之后,大凉军打道回府。
凭着此次重创古天海,他们的用兵可以更加大胆,将主力船队分为几部,加强对于整个海上商路的保护,为大凉争得更大的利益。
相反,古天海的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
……
“真是一群废物!那可是我们好不容易运来的物资,作都毁在海上了。”
“一定是你们演得不够真,所以才无法骗过大凉军的耳目!”
被古天海派出去“钓鱼”的水军将领们已经与他会合,因为没有及时支援,所有将领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好了,古老大,你现在训斥他们还有什么用?给我们作戏看么?”
一名脸色晒得泛红,翘着山羊胡的异邦大将威严地打断了古天海。
“我梵塔国的大军都来到大凉国土,现在没有了补给,你说该怎么办!”
坐于下首的一名颇为儒雅的文士微笑道:“我交州已经尽全力向北输送粮草了,可是自交州到吴郡之间的道路情况,诸位也了解,有些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原来是交州郑氏在扬州的代表人物。
古天海住了口,没有继续训斥手下,但是脸色却比刚刚发怒时更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