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奶奶听得出元卿凌的暗示,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红叶公子的求见,还让蛮儿转告红叶公子,说等改天病情好转了,亲自去拜访红叶公子,答谢他相救之恩。
蛮儿出来回禀,元卿凌便十分遗憾地道:“实在对不住了,老夫人身子抱恙,不好出来相见,请公子莫怪。”
红叶公子眸色关切地问,“老夫人无碍吧?在下略懂岐黄之术,不如在下亲自去给老夫人把个脉?”
元卿凌微笑道:“公子好意,不过老夫人自己是大夫,不必麻烦公子,改天等老夫人痊愈了,再拜访不迟。”
红叶公子道:“只能这样了。”
红叶公子站了起来,施礼问元卿凌,“在下第一次到楚王府来,听闻楚王府景致优美,不知道可让在下四处走走?”
元卿凌本以为他站起来是要离开的,殊不知竟提出要在府中行走,微怔之后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到底是带着礼物登门的客人,且两国至今没有交恶,往外撵人恐怕落人口实,她略一斟酌后便道:“那好,我叫人带着公子四处走走。”
殊不知他却看着元卿凌,“太子妃能否作陪?便不为尽地主之谊,也当是为老夫人还了在下的这份人情。”
他的声音很轻柔,本来让人听着这样的嗓音是很舒服的,但是元卿凌却觉得十分不适,因为他的话有不容反对的强求,是绑架式的强求。
什么地主之谊,人情,这些都是不能拒绝的。
元卿凌本不大想陪着,但是既然他强求到这份上了,躲起来还更不合适,不如看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招。
“好,公子请!”元卿凌站起来道。
两人前后脚踏出了正厅,蛮儿步步紧跟,警备地盯着红叶公子的背影,手摁在了腰间,腰间缠了一根软鞭,她想着如果看到红叶公子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就必须马上动手。
楚王府的景致其实算不得极美,但是如今深秋季节,秋风染黄了整个院子,扫地的下人便是一人挥着扫帚,却总有黄叶铺在小石子路和亭台楼阁上,大自然赋予的景色有着独特的魅力,一路走去,红叶公子竟是赞不绝口,甚至还回头冲元卿凌笑着说:“我鲜卑大片荒芜,种不了这样的好树,真是可惜啊。”
元卿凌淡淡地道:“再贫瘠的土地,也能开出花来,只看栽种的人是否有心,若一味惦记旁人的,嫌弃自己的,自然是一片荒芜,人心也是如此,公子说是不是?”
红叶公子轻轻地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元卿凌一眼,“在下不过随口感叹几句,太子妃又何必这样指桑骂槐?在下没有恶意的。”
“我也没有恶意,不过是劝世语。”
红叶公子笑笑,不置可否。
两人继续前行,经过回廊下了院子,上了拱桥他便站定脚步,双手撑住大理石栏杆往下看,底下是人工湖,荷花凋谢了,满池清水能看到里头养着的鱼儿游来游去。
远处靠岸边有一座假山,假山引水从上而下流下,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这种景致其实就是人工的刻意,算不得精美,花点银子就能办到,但是红叶公子却十分喜欢,一直看着那假山上流下来的水。
他神情是肃穆的,俊美的脸庞上仿佛笼了几分轻愁,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并未束冠,黑发垂下后背,以绢系住,更添了几分潇洒。
他看着假山,忽然就冲元卿凌幽幽一笑,“我小时候总是从假山上跳下来,潜入湖中,和鱼儿嬉笑玩耍,乐此不彼。”
元卿凌慢慢地走过去,看着他说的那个假山,水流进入湖中,溅起了白花花的水沫子,因极远,看不到鱼儿是否在那地方嬉戏,她淡淡地道:“是吗?鲜卑也喜欢在院子里建造假山流水么?”
“我在北唐长大。”红叶公子转过来,背对着假山,面对着元卿凌,眸子里似乎凝了一块琥珀,褐红色中透着一丝幽蓝,“在下第一次见太子妃的时候,是在宫宴里。”
元卿凌看着他,“是的,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宫宴里。”他说这些话可真奇怪,似乎没有任何的目的,但是,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自打那一次之后,我总想和太子妃再见一面,所以,我在北唐留了一段日子,与太子妃偶遇过,太子妃怕也不记得了吧?”
元卿凌蹙起眉头,“你想说什么?”
红叶公子凝望着她,神色不明,“太子妃不要见怪,在下对太子妃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是太子妃长相酷似在下的一位故人,所以想多看几眼。”
“想见的话,你何不直接去找她?”元卿凌道。
红叶公子垂下眸子,轻声道:“在下的这位故人,已经不在这人世了,我此生再见不着她了。”
元卿凌一怔,看着他。
他眼底流泻出来的悲伤与哀愁都是如此的真实,一点都不像是演戏的,尤其那一抹眼底的濡湿,仿佛真有眼泪要即将涌出,看着他秀美的眉毛也染了红,竟真似要哭的样子。
元卿凌不知道他对她说这些话的意图,这个人看似淡泊文雅,但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叫人觉得充满心机,这是一个特别矛盾的人,元卿凌认定他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更不会有空在这里与她闲聊,定是有什么居心的。
所以,元卿凌道:“我不喜欢说话猜来猜去,有什么还是直接说为好。”
“真没有,只是特别想见到你。”他依旧凝视着元卿凌,充满了眷恋之情。
“够了!”元卿凌微愠,“公子请注意分寸,如果再说这样的话,楚王府不会再欢迎你。”
“你别生气,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他有些怔然,慢慢地转过身去,留下颀长的背影,“可你不知道啊,我在北唐的时候,偷偷地来看过你好几次,知道他对你好,我才放心回去的,我那时候想,如果他对你不好,不管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我都要带你走的,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儿的委屈。”
这话让元卿凌毛骨悚然。
记得不记得他?他们之前从不认识,这话从何说起啊?
他是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