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想要说话又说不出来,眼皮使劲抬起一条缝,就看见床边站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团氤氲的水汽,看不清楚她的样子。她张开双手,用湿哒哒的手捂住了我的脸,不断有水流进我的口鼻,我顿时无法呼吸,整个人就像是沉入了水里。
就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好像又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我的脖子,滑腻腻的,在我的脖子上缠了一圈,那双湿漉漉的手终于离开了我的脸,我的呼吸又变得顺畅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清晨第一声鸡啼。
村子里的公鸡每日清晨都会打鸣,我在盘龙村生活了十年,听了十年的鸡叫声,但是今天早上的鸡叫格外特别,仿似惊雷般在我的耳畔炸响,惊得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我终于从那种倒是不活的状态中醒过来,浑身上下都是冷汗,把被褥都浸湿透了。
我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脑子里一片空白。
过了老半天,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我想起昨晚出现在床边的女人,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扭头看向床边,床边空空荡荡的,连卧室房门都是关着的,哪里有女人的影子?
我摸了摸脑袋,心中自言自语:“难道昨晚是在做梦?”
昨天傍晚在烂泥塘受到了惊吓,所以昨晚睡觉做了噩梦,这个解释倒也说得通。
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外面传来鸡啼犬吠之声,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满生机,我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出了一身臭汗,我准备下床冲个凉,当我的两只脚丫子塞进凉拖鞋里面的时候,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我低头一看,只见床边残留着一大滩水迹,而我的凉拖鞋正好泡在这滩水迹里面,所以才会变得湿漉漉的。
看着地上的水迹,我刚刚清醒过来的脑袋,嗡一声就炸了。
我脸色惨白,身体虚弱地摇晃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这滩水迹绝对不是我自己留下的,我记得很清楚,昨天吃了晚饭我就回屋睡觉,根本没有冲凉,拖鞋不可能是湿的。就算冲了凉,也不可能把那么多水带进卧室。
那这滩奇怪的水迹,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我想到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出现在我床边的那个女人。
我记得那个女人浑身湿漉漉的,不停地往下淌着水,这一大滩水迹,难道……是那个女人留下来的?
可是,我一直以为,昨晚只是一个噩梦。
难不成昨晚我所经历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真的有一个浑身淌水的女人,走进了我的卧房,然后站在床边看着我睡觉?并且想要捂死我?
那个女人是谁?
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越想越觉得恐怖,双手抱头,蜷缩在被窝里,浑身疯狂地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烂泥塘里面有什么脏东西跟着我回来了?
就在我极度惊恐的时候,卧室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把我吓得叫了起来。
房门推开,爷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看见爷爷,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爷爷背着一个包,包里都是他干活的劳什子,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匆忙。
“爷,又要出门办事吗?”我从被窝里钻出来。
爷爷点点头,脸色凝重地说:“烂鱼仔是你朋友吧?住在村口外河边上的烂鱼仔,昨晚死了,死得有些蹊跷,他老爹哭着来请我过去看看!我给你卧了两个鸡蛋在锅里,你起床以后记得吃!”
爷爷交代了几句,匆匆出了门。
爷爷出了门足足有半个钟头,我都没有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烂鱼仔死了?!
烂鱼仔竟然死了?!
昨天还鲜活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我想到烂鱼仔右脚踝上的那个黑手印,浑身的毛孔都紧缩起来,嗖嗖地往外渗着寒气,烂鱼仔的死,该不会跟那个黑手印有关吧?
屋子里安静得令人发毛,我再也坐不住了,一骨碌翻身从床上爬起,也没有吃鸡蛋,随手抓起一件外衣,就往烂鱼仔家里跑去。
一路上,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烂鱼仔是我在盘龙村唯一的朋友。
现在,我连这个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
烂鱼仔的家住在村口,离外河很近,方便打渔。
村口外面有一条大河,是都柳江的一条分支,因为是从村子外面流淌而过的,所以我们习惯性地称为外河,而后山的那条小河,称之为内河。
烂鱼仔的家很简陋,还是那种老式的吊脚楼,破破烂烂的,院子里晾晒着很多鱼干,散发着老大一股臭气。
很多人不愿意跟烂鱼仔玩,就是因为烂鱼仔家里的鱼腥臭太重了,尤其是夏天,更是吸引不少苍蝇蚊虫前来,嗡嗡嗡的,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烂鱼仔这个绰号,也正是这样来的。
我赶到烂鱼仔家门口的时候,门口聚集着不少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脸上都带着惶恐之色。
我走进吊脚楼,听见烂鱼仔他老妈撕心裂肺的哭声。
烂鱼仔他老爹站在房间门口,一个劲地抽着水烟,脸色阴郁的可怕。
房间里有些昏暗,点着一盏油灯,爷爷背对着门口站在床边,正在检查烂鱼仔的尸体。
我跟烂鱼仔的老爹打了个招呼,走进房间。
房间不大,借着油灯的光亮,我一眼便看见了烂鱼仔。
烂鱼仔躺在床上,尸体都已经僵硬了,双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那死状真心可怕,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赶紧捂着嘴巴,视线飞快移到烂鱼仔的右脚踝,那个乌黑的手印依然清晰可见,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像是深入了骨髓里面。
最让人感到费解的是,烂鱼仔的床上全是污水,还有很多黑色的烂泥,像是从烂泥塘里面带出来的。烂鱼仔浑身湿漉漉的,脸上也全是水迹,唇角和鼻孔里还有黑泥。
在烂鱼仔的床边上,还有一滩水迹,跟我床边上的那滩水迹,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疯狂地颤抖起来,声音都在发颤:“爷……烂鱼仔……是……怎么死的?”
爷爷转过头来,一脸冷肃,缓缓从嘴里挤出三个字:“溺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