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来分钟,来到曾二爷家里,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尽了,村子里有人敲起了鼓,热热闹闹,整座村庄都笼罩在一种喜悦吉祥的气氛里面。
曾二爷家比较大,有三座吊脚楼,中间那座吊脚楼是曾二爷的,左边那座吊脚楼是他大儿子曾建国的,右边那座吊脚楼是小儿子曾建民的。
曾建国和曾建民都成了家,两人也都生了小孩,今天除夕,两个儿子都带着老婆孩子,坐到了曾二爷家里。
曾二爷的老伴走得早,他一个人住在中间那座吊脚楼里面。
这几座吊脚楼都是上半年才翻修的,动土的时候,曾二爷还找爷爷去看过风水。
曾二爷是村里的猎人,一辈子都靠打猎为生,一些珍贵的皮毛他就拿出去卖,日子过得还不错。
大儿子曾建国继承了曾二爷的衣钵,也是一个优秀的猎人,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儿子曾建民偶尔跟着大哥进山打猎,多数时候都在家里务农,他们屋子后面有一大片菜地,栽种着很多蔬菜,平时他们吃的这些菜,都是从自家地里摘回来的,又新鲜又干净。
我们走进曾二爷家里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早就等着我们了,曾二爷冲爷爷招了招手,热情地拉着爷爷坐下:“三爷,快来,快来,等你半天了!”
爷爷挨着曾二爷坐了下来,我和九儿坐在爷爷旁边,跟曾二爷和他的儿子们打了声招呼:“二爷新年好!哥哥嫂子新年好!”
曾二爷看见九儿,好奇地问爷爷:“三爷,这小女娃娃是谁呀,长得这么水灵?”
爷爷笑了笑,随口说道:“刚认的孙女!”
“哟,认了个这么漂亮的孙女,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曾二爷一边说,一边给爷爷倒上米酒。
我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酒碗,水族人的习俗,逢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桌子上必须要有自家酿造的米酒,而且男女老少都得喝酒。
这个米酒的酒精度不高,跟喝饮料似的,回口甘甜。
因为今天是除夕,桌上的饭菜自然也是很丰富的,大都是水族的传统美食,有什么糯米肠、姜子鸭、稻米粑粑、酸汤、还有水族最有名的一道美味佳肴——韭菜包鱼。
这道韭菜包鱼是逢年过节或者祭祀时候的必备菜肴,属于水族的秘制特色。
鱼是鲤鱼,但却不是普通鲤鱼,而是自家稻田里开田时候抓到的鲤鱼。
鲤鱼洗净处理好,沿背脊剖开,抹上盐、花椒、糯米酒腌制一小时左右。然后再把姜蒜块,以及洗净的韭菜,广菜,花椒粉,花椒碎,干辣椒塞进剖开的鱼身里。弄好之后,必须用稻草绳,在鱼身上扎三圈稻草绳。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老祖先的讲究,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烹饪的时候,将糯米酒倒在小坛子里,把小坛子放在装有清水的锅里,再在坛子上放个蒸东西的架子,把鱼放在蒸架上,开火。
先用大火蒸三十分钟,再用小火蒸二十分钟,让酒香把鱼彻底熏透,最后出锅。
做好后的韭菜包鱼,喷香扑鼻,鲜嫩美味。
曾二爷热情地招呼我们吃菜,让我们不要拘束,我们相互敬酒,互祝新年快乐,气氛很好,不一会儿,三杯米酒下了肚。
说实话,今晚我挺开心的。
以往的除夕夜,我都是和爷爷两个人在家里,虽然我们也要做年夜饭,也要张灯结彩,但两个人多少显得有些冷清。
今天在曾二爷家里吃年饭,人多热闹,很有家的气氛,感觉非常温馨,心情自然也很愉悦。
酒过三巡,曾二爷对大儿子曾建国说:“硬菜还没弄好吗?”
曾建国拍拍手站起来:“我去灶房里看一看!”
“二爷,这都这么多菜了,还有菜吗?”爷爷问。
曾二爷给爷爷斟上一杯酒:“今天过年嘛,老大弄了点野味回来,我特意请你过来尝尝鲜!”
曾建国是个猎人,弄点野味回来很正常,我们很少吃野味,听见野味觉着挺稀奇的,我就问曾二爷:“二爷,大哥弄得是啥野味呀?”
曾二爷笑着说:“吃过獾子肉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吃过。
曾二爷说:“不打紧,今儿个就让你尝尝鲜,用土豆、小南瓜烧出来的,贼香!”
“好喽!硬菜来喽!”曾建国端着一个大盆子,从外面走进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曾建国把盆子往桌上一放,这一盆獾子肉,混合着土豆、小南瓜等农家蔬菜,红红绿绿,光是看这颜色,都让人口水长流。
曾二爷用筷子夹了一块獾子肉在我碗里:“尝尝,看看你曾大哥的手艺如何!”
我说了声谢谢,夹起獾子肉咬了一口,这块獾子肉还是带皮的,皮脆肉糯,很有嚼劲,但又不会塞牙,而且油水很足,一口下去,满嘴流油,唇齿间都充满了肉香。
“好吃吗?”曾二爷问我。
我一边点头,一边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好吃!非常香!”
“好吃就多吃点!来,秀一个!”曾二爷举起酒杯。
水族话里的“秀”,就是“干杯”的意思,秀一个就是干一杯。
通常由桌子上年纪最大的长辈举杯,他说一声“秀”,其他人跟着说一声“秀”,然后干掉碗里的米酒。
一碗米酒下肚,胃口更好,我又夹起一块獾子肉,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我平时也不是没有吃过肉,今天确实是因为獾子肉太香了,所以我才多吃了几口。
实话讲,曾建国的厨艺还真是不错,这一大盆獾子肉,配上农家菜,再用柴火慢慢烧出来,真的是香飘四溢。
“呸!”
曾二爷给爷爷夹了一块獾子肉,爷爷把獾子肉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突然面色一变,将那块獾子肉给吐了出来。
爷爷的举动,让桌上的人全都停下了筷子。
我们疑惑地看着爷爷,不明白一向注重礼仪的爷爷,怎么会做出如此不礼貌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