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不会让你们被人看轻了去。贾府我做不了主……但这辆车我还是能做主的。”
贾政在赵姨娘面前很有男子气概的说道,直把赵姨娘感动的眼泪汪汪。
贾环觉得赵姨娘真是昏了头了,有好处上门她还往外推,暗道这娘儿们当家就是不靠谱!
“老爷,这架车太贵重了,我们哪有这个福气享用?这不行不行,老太太知道了,一定会着恼的。而且,这架车对老爷来说,更重要……”
赵姨娘劝说道。
其他的不要紧,可老太太不高兴这一句,却还是让贾政犹豫了起来。
赵姨娘又道:“老爷,去了庄子上,无论是妾身还是环儿,都没有什么机会出门的。我们要了这架车也没什么用,白白担心有人惦记着。您还是收好吧,祖宗留给老爷的,碰着一点都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政闻言,终于叹息了声,看向赵姨娘的眼神愈发满意了,道:“既然如此,这辆就算了,不过,将我那辆黑云车留下吧,虽然没有紫缰,可有了那朵黑云,你和环儿进城时也会少很多麻烦。这京都附近的纨绔游侠子弟不少,不给你们留个护身的,我终究是不放心。
另外,这赶车的车奴是个鞑子,老国公当年有大恩于他们家,所以一直对咱们忠心耿耿。他唤帖木儿,颇有几分勇力。赵国基虽然近一些,可人太老实,遇到事的时候难免畏手畏脚。”
说罢,领了赵姨娘的谢后,贾政看了眼在一旁装无辜的贾环,对赵姨娘叮嘱道:“咱们这个儿子,病了一遭,又经先君大人指点一番后,比以往多了几许灵性,却也更淘气了。去了庄子后,若真如他自己所言,一心习武,那你也不必拘束着他。可若他只是嘴上说说,只知道顽皮淘气,那你只管派人前来告我,我来行家法。”
贾环在一旁干笑了两声,道:“父亲大人多虑了,孩儿早已过了顽皮淘气的年纪。青涩和幼稚二词,早已经离我远去……毕竟,我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
贾政失声笑骂道:“混账东西,就你怪话多。是,你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你是七岁的皮猴。”
贾政身后跟着的几个帮闲清客,还有一些仆役,闻言纷纷哄笑起来。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环儿,为父相信你的话,你醒来后,确实与其他孩子的表现大不相同。为父也相信,这是因为你受了你祖父荣国公的教养后,才变的如此懂事。
为父只希望,自此往后,你能够更加懂事,能够孝敬你姨娘,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练武固然重要,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个道理我想就不用为父再给你详细解释了吧?”
贾政看着贾环,殷殷叮嘱道。
贾环心里是真感动了,心里感慨贾政毕竟不是一个狼爸啊。
他点点头,沉声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儿会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的。”
贾政点点头,深深的看了眼贾环,道:“为父相信你能做到。既然你要习武,后面那辆车里,有为父送你的刀剑三副,良弓两张,箭矢四壶。环儿,为父能为你做的,已经不多了,你要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失望。”
贾环深吸了口气,道:“父亲大人,保重身体。”
……
“帖木儿,你怎么来了?”
贾环人虽小鬼却大,嘴角浮起一抹玩味的微笑,看着专心邀车的壮汉道。
帖木儿瓮声道:“三爷,是老爷让我来的。”
贾环嘿了声,笑道:“这就奇了,我父亲,他会想起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三爷我年纪虽小,却不糊涂。帖木儿,你要是敢跟三爷我玩儿阴的,那就不要怪三爷我接下来跟你玩儿毛的!”
帖木儿闻言皱眉了,阴的他理解,毛的?什么东西?
阴的,对应的也应该是阳的,或者狠的之类的。
有说阴阳的,有说阴狠的,可阴.毛……什么东西?
帖木儿狠狠的摇摇头,甩了甩一脑门子的浆糊,道:“三爷,你多心了,我们从来都不会阴的,更不会对您,荣国公的子孙来阴的。”
贾环笑道:“那你给我说说,我老爹就算想派人来保护我和我娘,也不会想到要派你来才对。你别生气,我实话实说,我爹别说平日里想不起你,就算想起你,也未必就能信的过你。”
帖木儿闻言,沉默了会儿,而后瓮声道:“是付鼐向老爷建议的。老爷使人套车时,付鼐就给老爷建议,让我来给三爷驾车,还能保护三爷的周全。”
贾环皱眉道:“我父亲会听他的话?”
帖木儿又道:“付鼐还说,我走后,却是喂马的人,就调我的父亲还有侄子进府喂马。”
贾环恍然,笑道:“你们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怎么会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总不会就因为我在梦里被老荣国公救了吧?”
帖木儿道:“这是一个,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听说你要习武。”
贾环道:“那又如何?”
帖木儿道:“付鼐他们说,三爷习武了,日后就有可能承爵,还能转成亲贵之爵。朝廷里,凡是承袭亲贵之爵的贵人,都在军中领军。”
贾环哈哈笑道:“我觉得你们想多了,别说日后承爵的不可能是我,就算是我,可我看大老爷最少还能活个一二十年,至于东府的珍大哥就更长了。你们总不会想等个一二十年后,再跟着我去军队里当兵吧?”
帖木儿沉默了会儿,道:“三爷,别说再等二十年,就算再等三十年又如何?就算我们这辈不行,我们子侄也有机会。只要三爷不嫌弃我们粗笨,我们就愿意给三爷效命。”
贾环闻言奇道:“我看你们在贾府不愁吃不愁穿的,也就喂个马赶个车,这不挺好的吗?怎么就苦大仇深的和杨白劳似得?大老爷看上你们女儿了?”
帖木儿怔了下,道:“杨白劳是谁?大老爷看上谁的女儿了?”
今天被打击了一天,贾环终于在帖木儿面前找回了点智商优越感,哼哼浪笑道:“杨白劳是个佃户,过的很苦,他欠了大老爷很多债却没钱还。不过他有一个水灵灵的女儿,名叫喜儿,有一天,喜儿被大老爷看见了,啊……哈哈哈!后面的,你是男人你懂的!”
看着挤眉弄眼的贾环,帖木儿更加不解了,道:“杨白劳的女儿嫁给大老爷当妾了?这是好事啊,一个女人,跟着大老爷当主子享福,吃的好穿的好,哪里不好?”
贾环“呸”道:“你个粗坯,懂什么?女人只要吃的好穿的好就行了吗?她们还要追求爱情,爱情你懂吗?”
帖木儿肯定不懂爱情,他用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贾环,眼神微微有些担忧。
付鼐和纳兰他们这些聪明的智者,就指望这么一个二……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
想不通,帖木儿摇头道:“如果我是杨白劳,我会很高兴。不过大老爷肯定不会喜欢我们族里的女儿的,她们和府上的丫鬟比都……”
贾环嘿嘿笑了笑,道:“歪楼了,你还没说清楚,你们为何不安于本职工作,总想跳槽!”
虽然听不懂那些生僻古怪的词,可听话听音,贾环话里的意思帖木儿还是大概明白了。
他一手挽着缰绳,嘴里偶尔还“嘘”几声,也不见他甩鞭子,马就跑的飞快,还很平稳。
只这一手,就比焦大强一手。
忙了一阵,让马自行跑的飞快后,帖木儿回答道:“三爷,我们虽然不缺吃也不少衣,可是我们无论在府上还是在庄子里,都是最不受人尊重的人。因为我们既不会种地,也不会做服侍贵人的精细活。我们只会喂马,养马,煽马……
养着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可我们能做的事并不多。主家不上战场,就不需要那么多马。所以,府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欺负我们。我们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贾环道:“那你们怎么不离开?”
帖木儿惨笑一声,道:“离开?先不说荣国公于我们有大恩,我们不能轻易离开。就算我们离开,我们这些人又能到哪去呢?”
贾环道:“去那些军中大将的府上呗,他们总要人喂马吧。再说了,实在不行,你们回草原不就得了。”
帖木儿摇头:“我们的身契都在贾府,没有身契,谁敢用我们?再说,那些大将的府上自有喂马的人,对于军人来说,马匹就是他们的第二生命,有的时候比兵器还重要。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怎么敢交给我们去喂养,他们不敢信我们的。
至于回草原……在贾府当马奴,我们还能吃饱穿暖,顶多被人嘲讽几句。可回到草原给那些王爷台吉们当奴隶,才叫生不如死。我们这样的从汉人领土回去的牧民,在草原上叫做罪民,是最低贱的奴隶,贵人们看不顺眼都能随意打杀,妻女……
对我们来说,那些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死敌!”
贾环闻言,被震惊长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才忽然闪烁起来,道:“帖木儿,既然你们这么跟着我干,那日后你们准备怎么为我效力?”
帖木儿毫不犹豫道:“我们一定会为三爷好好喂马、养马、赶马、煽马……”
贾环再次被震惊了,良久之后才回过神,对帖木儿说了两个字:
“我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