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凤藻宫。
此刻殿内的气氛,与之前的暖意和煦截然不同。
隆正帝面沉如水的看着他手下的中车府头子,朱正杰,冷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旁处,贾元春已是花容失色。
朱正杰躬身道:“主子,宁国侯贾环去了镇国将军府后,十三爷听到了贾家二小姐的声音,便魔怔了,想要进入后堂去看,却被宁侯拦住。
双方发生了些冲突,宁侯吃了点亏,之后,宁侯手下的那员武宗乌远,进来将十三爷击退。
而后,宁侯大骂十三爷为不忠不孝之人,还要几位诰命夫人和贾家二小姐走人,不给将军夫人殓妆。
将军府世子赢普跪地痛哭亦无用,后来,还是十三爷亲自跪下,并自己重伤了自己赔罪,几位诰命夫人才留下来继续为将军夫人殓妆容,宁侯则带着贾家二小姐走了……”
应该说,朱正杰还算清楚的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但显然,立足点明显站在赢祥这边的。
当然,他知道,隆正帝也是站在赢祥这边的。
如果说,天家还有一份亲情在,或许,就是这一对手足间的亲情。
尽管这份亲情中,也有许多算计和瑕疵,但毫无疑问,这份亲情是存在的。
因此,听闻赢祥被逼成这般,甚至到了下跪自戕的地步,隆正帝勃然大怒咆哮一声:“混账!”
一旁的贾元春听闻此言后,早已唬得站不住,跪倒在地,哀求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此事皆贾环年幼不懂事,还请陛下……”
“住口!”
隆正帝面容都有些狰狞,心中恨急,抬起脚就想朝贾元春身上踹去。
临身前才记起,她现在怀有龙种。
堪堪收住脚后,更气,骂了声:“痴蠢愚妇,坏我大事!”
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这个时代,像贾环那般呵护家中女人的男子,百中无一。
若是放在贵族圈里,则是万中无一。
贾琏的性子够软和了,平日里都让着王熙凤,不愿起冲突。
可火气上来,也拿着把剑,想要砍了那黄脸婆。
更何况是隆正帝这种从不缺美人的人间帝王?
若非贾元春身后有一个贾家,还怀有骨肉,隆正帝方才那一脚下去,能踹废她……
看着隆正帝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贾元春心如刀绞,泪流满面,泣呼一声:“陛下!”
……
怒气冲冲的回到上书房后,隆正帝拿起茶盅,很灌了两口后,就将茶盅狠狠的摔在地上。
在一旁一直为他整理奏折的帝师邬先生见状,朝朱正杰摆了摆手。
朱正杰躬身退下后,邬先生才笑道:“陛下,何以如此大怒?当心龙体才是。”
隆正帝怒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说罢,又瞪向邬先生,道:“朕就不信,你还不知道此事。”
可以说,邬先生是隆正帝真正最信任的人。
中车府送上来的消息,从来都是一式两份。
一份呈给隆正帝,另一份,则呈给邬先生。
故有此说。
邬先生却呵呵笑道:“陛下,臣却不觉得,有何值得陛下如此着恼之处啊。
陛下本就没有想过,让贾家那位姑娘,嫁给十三爷当续弦。”
隆正帝闻言后,眼神一凝,觑目看向邬先生,道:“此言何意?”
邬先生呵呵摇头笑道:“陛下,日后十三爷是一个地位清贵的亲王,还是一个佐政亲王?”
隆正帝闻言,嘴角抽了抽,哼了声,道:“十三弟允文允武,能力出众,又自幼与朕亲厚。
只担一个亲王的名头虚度光阴有何益处?
朕自然是要封他一个佐政亲王的。”
邬先生哈哈笑道:“那就是了,日后宁侯贾环必定是军中大员,陛下虎将,掌军机大权。
若是再与十三爷结亲,呵呵呵……”
“哼!”
隆正帝没好气的瞪了邬先生一眼,道:“他们二人,还能勾结谋反不成?”
邬先生摇头,笑他嘴硬,道:“不过是防范未然罢了。”就差没说这是帝王心性中的多疑属性……
隆正帝又瞪了他一眼,气道:“朕虽然没想过让他们两家结亲,却也没想过让他们二人成不死不休的仇人!尤其是这个关头,十三弟竟自戕己身,身受重伤。
听信妇人之言,误朕大事!”
邬先生却微微一摇头,面上笑容敛去,轻声道:“陛下,十三爷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哪。”
隆正帝闻言一怔,皱眉道:“先生此言何意?”
邬先生手中拿着一份纸笺,道:“以乌远之能,趁十三不备,重击一拳,也只能将十三爷击退数步,却不能伤之。这……着实了不得!”
隆正帝闻言,接过邬先生手中的纸笺,认真看了一遍后,微微吸了口气,面色微变,轻声道:“朕早就知道,老十三是太上皇诸皇子中从武根骨第一之人,其悟性,亦是个中翘楚。这也是太上皇当年深爱之缘由所在……
却不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对于真正的顶层人物而言,高深的武道,代表的并非是强大的单兵杀伤力。
到了这个层次的人,这种杀伤力聊胜于无,他们也不会无聊的和贾环一样,去找一些纨绔们干架……
但是,这并非是说,武道深浅就没用了。
若真这般,太上皇也不会选择闭死关……
对于最顶级的人物而言,武道最大的用处,就是能延长寿元。
只是,武宗以下,没什么显著效果。
甚至,还会因为过多劳损,使得寿元减少。
将门世家,多的是年不过六十的短命鬼……
而想突破武宗,需要的,绝非是财力、权利和地位就能达到的。
也因此,世间贵人,即使恋长生者,也少有往这方面动脑筋的。
因为十有八.九,这样死的更快。
但是……
镇国将军赢祥,显然已经达到了极深的层次。
他本就比隆正帝小十岁,若是日后……
那……
想的极深,隆正帝眉头紧紧蹙起,忽地,他一抬头,高声道:“苏培盛!”
一直守候在外间的苏培盛闻言,忙走了进来,躬身道:“奴婢在。”
隆正帝沉声道:“拿着朕的金牌,去供奉院请梅供奉,往将军府走一趟,给十三爷看伤。”
一旁,邬先生闻言,面色微变,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寒意……
苏培盛躬身一应后,就要退出,又听隆正帝咬牙道:“再去宁国府,将贾环那个混账召来!”
“喏!”
……
“她的好心,就是要将家里的姊妹,嫁给一个鳏夫吗?”
贾环的话,让贾母和薛姨妈都不能答。
然而,就在两人犹疑间,忽然看到贾环身体晃了晃,嘴角一抹刺眼的红,缓缓流下。
贾母大惊,忙招呼早就怔在一旁的李纨道:“快,快扶住你三弟!”
李纨惊醒,忙迈着小碎步上前,一把扶住贾环。
贾环也确实坚持不住了,之前赢祥对他的冲击,使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原本倒也可压得住,可之前贾环着实被气狠了。
他自以为,对贾元春不可谓不关爱。
从他承爵以来,成为贾族族长,不管是为了投资日后也好,还是为了补偿贾元春这些年受的罪也罢。
往宫里洒银子,他从未心疼过。
没错,就是洒水一样的洒银子。
为了让她过的好一点,贾环几乎喂饱了宫中大大小小所有有头面的太监和宫女。
甚至为了让她受宠于隆正帝,贾环每年还拿出二十万两银子送入宫中。
然而,一片诚心,到头来,却换来亲人的背后捅刀!
这让贾环如何能不受伤?
牵动了之前的伤势,又加重了些,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其实,真正问题倒不大,毕竟只是气势冲击。
贾环二世为人,最不怕的就是这玩意儿。
只是,却苦了李纨。
她本只是用手扶着贾环的胳膊,可哪里扶得住,眼看贾环朝一边倒去,她也只能舍身饲虎,用身子扛住了他沉重的身躯。
贾环倒是靠的舒服,软软绵绵的一个身子,可李纨却差点累的把舌头给吐出来……
还好,贾母和薛姨妈及时赶到。
“环哥儿啊,你大姐真的没有恶念,每逢月初我去看她,她多次跟我说,家里就你一个人撑着,太辛苦。她想帮你,可也帮不上大忙。她不是想害二丫头啊……”
贾母也在一旁扶着点贾环,掉着泪解释道。
她知道贾环的伤是心结,解开心结才能好。
当然,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和睦的家里再起波澜……
薛姨妈的立场却不同,她看到贾环这般模样,真是唬的魂都要飞了,哭的真切道:“我的儿啊,你可要保重身子啊,你若有个好歹,你让这一家老小,去指望哪个?”
贾环长呼了口气,虽面若金纸,但到底能站稳了。
他直起身,也算救了身后的李纨一命,而后,他对贾母道:“老祖宗,下月初,你再进宫……”
顿了顿,匀了口气后,继续道:“你告诉她,从今日起,家里的一切事,均与她无关。
让她当好她的皇妃,生好她的皇子就好。
我不管她是好心,还是歹意。
这种事,只有一次。
她好日子如果过的腻味了,我可以成全她……”
此言一出,贾母等人无不色变。
贾母劝道:“环哥儿,这话我去跟她说,可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大姐啊!还是你一个父亲的……”
见贾环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贾母叹了口气,忙道:“罢了,我去跟她说就是。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你大姐,并无坏心。”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不管她有没有坏心,都是无知妇人。”
旁边三个女人闻言脸色都不好看了,贾母道:“环哥儿,这话老祖宗就不爱听了。你大姐虽然这事办的差了,可她的心却是好的。
那苏公公之前就说了,十三爷日后少不了一顶亲王王爵。
他家里又简单,没有寻常富贵人家的那些妻妾……
我也听说过,他府上的哥儿行事至孝。
这般人家,难道真的差吗?
也就是你,护着家里的姊妹们跟护什么似的。
换个人家,这难道不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二丫头的情况脾性你也清楚,我倒想看看,你以后准备给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她能比亲王王妃还更体面!”
贾母越说越来劲,心里也有些恼。
她怪贾环把贾迎春看的太主贵了些,反倒骂起了当娘娘的贾元春。
在老太太心里,木讷不大气的贾迎春,别说和她的心头肉贾宝玉、林黛玉比,就是跟三丫头贾探春都没法比。
何苦来哉,为了这么一个没福气的丫头,闹了一回又一回……
薛姨妈也有些犹豫了。
她当初为了家族,甚至不惜要送薛宝钗进宫当秀女……
若是当初能有个机会,直接让薛宝钗当个将军夫人,然后再当亲王妃。
想来她也绝不会犹豫的。
至于赢祥是鳏夫,年纪还大……
在这个时代,这些根本都不算问题。
当然,如果是贾环的嫡亲女儿,那么以一等侯嫡女的身份去给人做填房,可能还有些不合适。
可是,贾迎春的身份,比薛宝钗更低。
薛宝钗好歹还是一个嫡女,又有丰厚的嫁妆傍身。
可贾迎春,只是个父母皆亡的孤女。
能有这个机会,说是造化都不为过。
不过,薛姨妈想是这样想,她心里却也明白,贾环与世人的想法到底不同。
他重亲情,重到了世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这不能说是坏事,只是……
“环哥儿,莫非,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
薛姨妈最会察言观色,轻声问道。
贾环摇了摇头,道:“老祖宗,姨妈,你们都去坐吧……”
贾母和薛姨妈两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暖。
贾母扶着贾环,没好气道:“你跟我一起坐吧,看看你,火气这般大,都是做侯爷的人了,真是不该!
再不许有下次,气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又对李纨道:“你去他那边,把幼娘喊来……先去凤哥儿那里看看吧,幼娘这丫头这个时候应该在她那里。”
支使完李纨后,贾母又对贾环道:“到以后,二丫头也找一个你这般的,妻妻妾妾一屋子,我看你还怎么跳脚!”
贾母和薛姨妈一起将贾环扶到软榻上坐下后,贾环才算喘匀了一口气。
他看着贾母道:“老祖宗,赢祥比二姐姐大两轮哪!做她爹都够了!”
贾母气道:“皇帝比你大姐大两轮还多,你怎么不替她想想?就那样骂她!”
贾环皱眉道:“当初是孙儿送她入的宫吗?”
贾母气结:“你就跟我顶!”
贾环苦笑起来,气虚道:“老祖宗啊,孙儿也知道世情如此。可是,却绝对无法接受,让二姐姐去做别人的替身……”
薛姨妈忙问道:“这话怎么说?”
贾环解释道:“姨妈,你以为宫里的为何会刻意安排二姐去给将军府的赵氏梳头?就是因为二姐的声音甚至是模样神态都极像赵氏。赢祥只听了二姐的声音,就魔怔了。
你想想,若是二姐真过去,那还能活成她自己吗?”
贾母和薛姨妈二人闻言,面色均是一变。
贾母皱眉道:“竟还有这种事……”
贾环再道:“况且,咱们家,着实不能再多一个亲王妃了。”
贾母闻言一怔,道:“这又是如何说起的?再多一个亲王妃,对你不也是一个助力?你大姐也是这样想的,多次跟我说,环哥儿一个人支撑着家业,太苦了!”
贾环闻言,面色复杂,缓缓摇了摇头,道:“这是两回事……
若是普通混吃等死的亲王也就罢了,可是老祖宗,连您都能想到,日后赢祥少不了一顶亲王王爵。
可见,他与陛下的关系之近。
待日后陛下说的算后,如今忠顺王的佐政王之位,多半就是他的。
到时候,孙儿也入军中当值了。
以陛下的心性,您以为,他会见到咱们家和将军府密切关联?”
“这……”
贾母面色连变几次后,缓缓疑惑道:“那……陛下为何会传旨,让你们姐弟去将军府吊丧?”
想起隆正帝曾经若有若无的暗示,贾环脸色阴沉了下来,道:“算计。”
贾母想不明白,还要再问,却见李纨带着公孙羽快步赶来。
公孙羽的面色焦急,看到贾环的面色后更是惊呼一声,清冷的脸上,满是仓惶。
眼圈也红了起来。
贾环见之,忙挤出笑脸,道:“幼娘莫慌,并无大碍。”
昨夜起,公孙羽就没见过贾环。
陡然看到他这幅枯槁惨淡的模样,她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手都颤了起来。
一旁贾母和薛姨妈看着贾环的笑脸,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心道老话到底说的好,娶了媳妇忘了娘!
公孙羽都顾不上给贾母和薛姨妈请安见礼,就慌张张的拿起贾环的手腕去号脉。
只是,号着号着,公孙羽的脸色就古怪起来。
这……
如何能瞒得过她?
贾环忙解释道:“昨夜蛇娘找我说,她找到了一种新办法,可以更快医治好我。
她‘医’完我后,我就成了这幅鬼样子。
想来是因为她医术不精,治坏了我,要不然,她也不会偷偷跑了!”
此言一出,贾母却是恼了:“这还了得?还不快派人抓她回来!”
贾环嘴角抽了抽,正要解释,他大肚,放她一马。
公孙羽就忙道:“老太太放心,公子已经大好了。只是……治疗耗费了太多……太多精力。”
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精力就精力吧,干吗非要在“精”字上加着重音呢?
堂上都是过来人,哪里听不出这话外音。
闹了个大红脸不说,李纨差点没软倒在地……
贾环正想把头藏裤裆里,忽然,鸳鸯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进门就道:“老太太,三爷,宫里来人传旨……”
众人闻言,顾不得臊得慌,贾母忙问道:“传旨公公呢?”
鸳鸯道:“就在前面候着。”
贾环不等贾母再问,就忙开口道:“幼娘,能否让我看起来更惨些,受伤更重些,最好太医都查不出问题来。”
众人面面相觑,好在公孙羽学医出身,心理素质强的多。
她见贾环着急,也不多问,从药箱里取出一根尺许长的金针,在贾环身上扎了几下。
然后,就见贾环的面色一瞬间发青发暗,变成了传说中典型的“印堂发黑”,且气若游丝。
要不是贾环还会挤眼睛,贾母等人唬也要唬昏了。
而后,才命人去请传旨公公。
不一会儿,苏培盛就进来了。
他看到软榻上几乎坐不稳的贾环,也是唬了一大跳。
竟比早朝时还惨!!
“宁侯!您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顾不得和贾母等人招呼,几步上前,靠近了些,急问道。
贾环闻言,似乎连开口都费力,道:“老……老苏,你……害我!”
苏培盛吓一跳:“宁侯,这话是怎么说的?”
贾环面色微微狰狞,道:“狗……日的,赢祥……”
“噗!”
苏培盛腿差点都软了,连连咳嗽不已,道:“宁侯,奴婢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环哥儿!”
贾母也变了脸色,喝了声。
赢祥是谁的种,这也敢骂?
贾环似晕晕乎乎的摇摇头,道:“前头,是语气句……”
苏培盛哭笑不得道:“天爷啊,宁侯,这个时候您还……还不快宣太医来看?对了,这位夫人不就是公孙院判的孙女吗?她的医术据说早就青出于蓝,何不……”
一旁公孙羽冷清道:“我已经给公子看过了,昨夜就郁结于心,肝火焚心。今日又被人重伤,险些危及性命!”
贾环这时,又虚弱无力的“哎哟”了声,骂道:“老苏,你……你黑了心肝了,坑我!”
昨日,不就是苏培盛前来传的旨意吗?
可是,苏培盛哪里会想到有这一出。
他忙道:“宁侯啊,奴婢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知道,就让奴婢断子绝孙!”
“我艹!”
贾环闻言,差点真给气出问题来。
不过他的话也粗鲁,让一旁的李纨和鸳鸯还有公孙羽都羞红了脸。
就听他继续骂道:“你一个太监,还想……还想繁衍子孙怎么着?”
苏培盛见他这般模样,也是束手无策,搅和也搅和不清,就道:“宁侯,陛下宣你进宫……要不,咱们先进宫吧,宫里供奉院里的供奉,都是神医国手,定能早日治好宁侯的伤。”
贾母许是也进入状态了,道:“公公,环哥儿这个样子,如何能进宫去?”
苏培盛苦笑解释道:“太夫人,不瞒您说,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见,比不见强啊!”
贾母闻言,顿时不敢说话了。
贾环拧着脖颈,叫嚣道:“去,安排马车,我……我去和他算账!”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色肃重的看着站在御书房中,一脸淡然的一个老头儿,问道:“梅先生,不知朕的十三弟,情况如何了?”
除了帝师外,这世上能让隆正帝以“先生”称呼的,大概就是宫里供奉院中的那几个老怪物……
见帝王而不拜,是太上皇给他们的尊重。
梅供奉闻言,淡淡的道:“陛下,镇国将军以自身劲力自戕己身,此天谴之行。
他已伤了心脉肺腑,若非武道极深,必死无疑。”
隆正帝闻言,面色骤变,豁然起身,问道:“朕的十三弟到底如何了?”
除了有极深的感情外,赢祥在隆正帝规划的未来蓝图中,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能让他放心,又有能力帮他的手足,仅有此人。
所以,隆正帝着实损失不得。
好在梅供奉没有再将情况恶化下去,他道:“不妨事,虽然损失了不少寿元。但是,以他半步天象的绝世身手,即使损失了几十年的寿元,依旧能活到一百岁。只要,不要再次行自戕之事就好。”
隆正帝闻言,震惊了。
邬先生闻言,也震惊了。
半步天象!
这……
过了好一会儿,隆正帝和邬先生二人才清醒过来,二人对视一眼,均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骇然。
隆正帝深吸一口气后,看着梅供奉道:“梅先生,朕之十三弟,并无其他干碍吧?”
梅供奉道:“修养一段时日就好,对了,应该会咳嗽不止,毕竟,伤了许多肺腑经脉,痊愈不得。
这也许就是上天对他行自戕之事的惩罚吧。”
在这个时代,对于自杀或者自残行为,世人是极度鄙夷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
是每个识字之人孩童时就会背的。
梅供奉对赢祥之行为这般厌恶,想来皆因此因。
隆正帝闻言,面色复杂,眼神闪烁间,道:“劳烦梅先生了。”
梅供奉闻言,微微一躬身,道:“不敢,臣告辞。”
说着,就要退出上书房。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
没一会儿,珠帘被打开,苏培盛搀扶着气若游丝的贾环走了进来,对隆正帝道:“陛下,宁侯他……”
哪里还用等他说完,就见隆正帝大步走了过来,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培盛面色纠结道:“据说,是被十三爷打的……”
隆正帝看着贾环“仇恨”的眼神,一时间,真是头疼不已。
若是之前不知赢祥有半步天象的武道修为,他或许还不信。
可是现在,他觉得极有可能是真的。
这让他借势的计策,还如何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