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隆正帝来说,杀不杀贾环,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其实,对于下面正在疯狂争吵的两拨人来说,心里也都十分清楚。
杀还不是杀贾环,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这两个选择所造成的代价和收获,完全不成比例。
纵然有人期盼,可是,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太大,大到任何人都吃不消的地步。
所以,他们只是做足姿态罢了。
即使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谁也不敢挑明。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这是秘而不宣,但又人所共知的帝王之术……
从古至今,每个历经艰难而上位的帝王,似乎都会走这一步。
斩杀功劳甚巨的“从龙功臣”,以证帝王之道,唯我独尊!
因此,许多在隆正帝上位过程中,立下大功,从而站在金殿上的人,他们在怕……
他们用最激烈的争吵,用这种方式,向他这个帝王劝诫,或者说是告诫。
阴诡之法,非王道。
他这个帝王,过线了……
君君臣臣,相依相存,却又相互制衡。
呵……
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的笑意。
不过,他本也没想过,再用这种法子对付谁。
谁还配?
其他人,他真要想杀,明正典刑杀了便是,还需费这种心思?
他只是没想到,那人会机缘巧合的死在贾环手里。
按照他原本的预算,那人应该是死在战场中,或者,是在闭关的密室中……
但不应该死在贾环手中。
这也是他在大军出征前,几次三番的警告贾环,要尊重大秦太尉的原因。
所为者,就是希望避开这个麻烦。
却不想,到底还是到了这一步……
也不知是他的麻烦,还是贾环的晦气。
若“凶手”换个人,不管是哪个……
底下的人,想必也就不用这般争吵不休了。
杀了便是。
可偏生是贾环……
唉,都怪那个混账东西,总是不给朕省心。
隆正帝揉了揉眉心,忽然,他心头一动。
换一个人……
据五蠡司马回报,好像,也不是贾环杀的人,而是他那个小妾……
隆正帝细眸一亮,可随即又黯淡了下去。
咬牙切齿!
就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隆正帝都能猜到,若是只对付贾环,贾环或许只象征性的闹一闹。
因为贾环心里也清楚,他最后一定会安然无恙。
可若是将矛头对准他的小妾,这个小王准敢和他跳脚骂金殿,让他下不来台。
谁敢往这条线上逼,他就敢闹个天翻地覆。
一遇到他的家人亲眷,这个王八蛋就会同看家狗一般,敢对任何人呲牙!
这种推论,着实让隆正帝憋火。
“混账东西!”
“砰!”
上书房内的争吵声,被这一声巨响打断。
两阁阁臣纷纷抬头,看向面色黑如锅底的隆正帝,眼神都有些讶然。
能站在他们这个位子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对叶道星之死,了解的不说清清楚楚,却也都知道个七八成。
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叶道星都是死的不明不白。
能让叶道星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只有一个人。
既然如此,上面这位现在这幅作态,是想干什么?
真让贾环背死黑锅?
下面众臣的这种眼神,有些刺痛了隆正帝。
如今他威望愈隆,虽然真正“上位”不到一年时间,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平复了江南天灾。
在洪灾肆意为凶的年份,依靠从海外带回的粮食,竟然没有生难民无数,易子相食的惨剧,甚至没死几个人。
单凭这一点,就远迈不知多少前朝帝王。
让他在民间百姓中的声望,有如万家生佛。
而后传来的西域大捷,万里江山之收复,更让其威望如日中天!
只是,威望太高,便容易刚愎,容不得质疑。
尤其是隆正帝这般心思敏感多疑之人……
看到两阁阁臣讶然的眼神,隆正帝本就阴沉的面色,再黑一层,怒声道:“立派中车府、黑冰台卫士,将那个孽障给朕带回来!他若敢抵抗……”
“皇上……”
上书房内瞬间宁寂,一直在一旁处理公务的忠怡亲王赢祥霍然抬起头,打断了隆正帝的气话,眼神担忧道:“皇上,是不是先处置了彰武侯的遗体。
天气炎热,尸身不宜久放,怕是要腐烂了。”
隆正帝“哼”了声,怒火降息了些,寒声道:“让人就地火葬吧,太尉乃大将军,马革裹尸,方是至高荣耀。
将叶楚、方冲等人一并带回,带进宫里。
焚完太尉遗体后,剩余的重甲御林,调往北境长城军团,为国效力。
至于贾环……
等他回来后,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怎么说。
到时候,你们在来争论他到底该怎么杀,哼!
都退下吧!”
……
相比于西北路上渐归的惬意,紫宸书房内的雷霆煞气,神京西城荣国府内,则是满满的欢声笑语。
自“西域大捷,阵斩十万,宁侯生擒厄罗斯公主”的传奇捷报传至神京,荣国府便摆起了流水大宴。
连续十天,凡贾家世交亲朋,族人旧友,亦或是荣国旧部……
不拘是谁,都可进荣国府大吃一通。
都中最大的三台戏班子,尽数请至贾府。
唱的却不是、等经典旧戏,而是戏班子里的文笔杆子最新做的、以及的新戏!
这三出戏如今风靡神京城,其中,以最后一出最受欢迎……
荣国府内琴瑟鼓鼓,武生旦旦!
上等的流水席不曾间断过,锦衣华服之辈川流不息。
往来无白丁,皆是华族。
荣宁二府门前偌大的公侯街,却被往来的华轿挤的满满当当。
前院仪厅里,贾政、贾琏、贾宝玉、贾兰、贾菌等荣宁二府近支亲脉,全部出动,轮流招待。
后宅里,贾母带着王夫人、王熙凤、李纨并东府的尤氏、娄氏,一起招待往来的内眷。
前院有戏,后院里同样有戏班子,却是贾家自家蓄养的乐台班子。
唱的,同样是。
吃不尽的美食,喝不尽的美酒,数不尽的恭维声。
就是大观园里,也同样热闹。
不过,园子里姊妹们谈论最多的,却不是贾环又立下了泼天大功,而是最近风靡都中的那几出新戏。
尤其是最后一出。
因为那明显带了几分香.艳色彩……
今日九月初九,是重阳登高的日子。
一清早,姊妹们就聚在一起,来到了凸碧山庄。
在山脊大厅里,赏菊吃蟹饮黄酒,赋诗题词。
玩到半晌午,前院王熙凤又打厨房里的人,送来了酸笋鸡皮汤、碧梗粥、燕窝粥并糖蒸酥酪等可口佳肴。
众人吃罢后,都懒洋洋的坐在山庄里说话。
林黛玉斜倚在朱栏边,从山顶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池子,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丝竹器乐声,忽地噗嗤笑出声,对身旁的史湘云道:“云儿,你听听,前面又在唱那出戏了!”
史湘云正在吃一块藕粉桂花糕,听到林黛玉之语,皱了皱鼻子,道:“那家伙这回可是得意坏了,家里有个公主不够,又抢回来一个!”
众姊妹闻言纷纷一笑,俏脸上粉腮微红。
薛宝钗笑道:“戏言如何能当真?”
史湘云“耶”了声,反驳道:“如何不能当真,我看就很合他的性儿!”
林黛玉笑道:“戏文里说,是那厄罗斯公主见我大秦侯爷这等英姿雄武,动了芳心,倒戈透怀,这也当真?”
史湘云冷笑了声,道:“厄罗斯公主这般做也没甚奇怪的,连我大秦的公主都这般,保不准厄罗斯公主也瞎了眼!”
“噗嗤!”
众人大乐,贾惜春咯咯笑道:“云姐姐,可不只是公主才‘瞎眼’哟!还有侯府家的大小姐哩!”
“真真是该死了!”
见旁人差点笑疯了,史湘云恼羞成怒,一口将手中的藕粉桂花糕吞掉后,就扑向贾惜春,怒道:“贾小四,今儿我再不饶你!”
贾惜春尖叫一声,就往后面跑,边跑边道:“云姐姐,好嫂子,饶了我这一遭吧!”
众人听到她这话,愈笑的不成了。
“鸽妹,好玩儿吗?”
贾探春看着热热闹闹的嬉戏场面,坐在一角,对身边钱娥宁笑道。
钱娥宁抿嘴一笑,点点头,道:“极有趣,以前我只和哥哥们顽,比武过招,从没这样顽过。”
贾探春闻言,修眉一挑,道:“我只道你会养鸽子,却不想还会武功?”
一旁处贾迎春也倒吸了口气,绣帕掩口惊叹道:“了不得哩!岂不是和环弟一般?”
钱娥宁忙道:“比不得少主……公子,公子是最厉害的,我并不善武道,也不大喜欢,再没听说同辈里,还有哪个比公子还厉害的……”
薛宝钗走过来,笑道:“怎地没有?东府里的明月姑娘,就比环哥儿还了得!听说,环哥儿的武功还是明月姑娘所教。”
贾迎春又抽了口气,道:“那明月姑娘岂不是环弟的师父,他……”
其她人闻言,都抽了抽嘴角。
唯有林黛玉咯咯笑出声,道:“待环儿回来后,二姐姐自去问他怎么回事吧!岂有此理!”
贾迎春俏脸一红,嗔道:“我怎好问这些?不过……环弟是快回来了呢!”
说罢,贾迎春转过身,靠在临窗朱栏边,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眸,怔怔的望向西边。
哪里能想得到,当日那瘦弱的幼弟,如今,竟成了举国夸赞的大英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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