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令我骤然间心跳骤停。
绮意瞪着眼看着这些倒垂下来的尸体,一张张发白冒着泡沫的脸渐渐循着手电的光芒转向了这边。
“追风你看啊!这……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一下子也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
我全然没听说过,也不记得在任何古籍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这些人不说死状狰狞,起码如今看起来确实没啥人样可言。
他们的脸就像被某种软体动物啃过一般,整个脑袋都浸泡在泡沫状的消化液里,被腐蚀成了一个个圆溜溜的球。
我放在之前抓住的那只手,那只手却又重新活了起来,朝着我这边胡乱抓来。
那东西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只是单手便将我这一百多斤的汉子提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往我头顶的那片混沌里拽!
绮意眼疾手快,毫不犹豫掏出匕首,朝着那条手臂的筋腱上划去。
只听得一阵皮开肉绽的动静,那条泛白的手臂被割开,无数令人作呕的黏液喷薄而出,流了我一身。
幸而它还是放开了我,任我被绮意就这么拽回了自家的小木舟上。
“这都是什么东西!我们怎么停下了?”
我赶忙一把将手戳进船舷旁的水里——
河水还在流动。
既然河水还在流动,船就不可能停下。也就是说,其实是这些悬在我们头顶的奇怪东西在追着我们走!
“哧——呼——”
仿佛是这怪物的呼吸一般,那无数条手臂组成的狂潮起伏变化,在这广阔的洞顶形成一道又一道的浪潮。
如我之前所想。
在这人类不曾触碰到的地下世界,当真是出现什么都不奇怪。比如现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东西,我就完全叫不上名字!
不过我还是迅速想通了很多东西。
但凡是出现在这世上的东西,都得讲道理。
这个道理不是我们寻常说话聊天时讲的那个道理,而是道家所经常谈及的道与理!
道者,玄之又玄,未名且不可名。
理者,万界至尊,万物毋可违逆。
说人话就是,即便是最诡异最难处理的鬼物,也有它的一套原理摆在哪儿。只要你能参透它的原理,不说能收拾得了它,起码你也能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里是地下深处,而这些高度腐烂的尸体都是从洞顶垂下来的,底下的水里什么都没有。
“这是地缚术!”我大喊道。
地缚术是一种还算普通的法术,很多厉害点的道士或者僧人都会,可以镇宅驱邪,效果还算不错。
但就原理来论,这其实是相当低级的法术。
它相当于是把鬼物封镇到了天地灵气汇聚之处,也就是草木之中,以草木之精华,援引天地灵气镇之,可保万世无虞。
然而天地灵气里的天灵气跟地灵气,其实是两码事。
天灵气似风如火,聚散通达,威力强横;而地灵气温软绵柔,随地脉风水循环流转,缺乏变通,一个没封镇好就很容易让鬼物被地脉灵气冲走。
在地上的世界,鬼物被地脉灵气冲走并不会为祸四方,所以大部分人也不会拿这当回事。
但在这个过程中,鬼物并没有被消解或者度走,那你说它们去哪儿了呢?——可不就是地下世界了呗!
联想起之前在那简陋码头看到的树根,我几乎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是怎么回事。
此地凝聚咒怨过重,枉死过太多无辜的穿青人,他们死后怨气无从消解,被人简单处理后,便被这些野生灵木由根节所组成的地脉灵气网络裹挟着坨成了一团。
如今我们所遇到的,便是这由至少百人以上怨灵所组成的孽物!
它威胁巨大,古籍却无从记载。像这种只是理论上有可能存在的东西,古人们可没这个习惯乱猜。
所以,它甚至连个学名都没有。
不过还好,我也没说太多,只是喊了一声地缚术,绮意便一点就通,以匕首穿了一张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道符便开始胡乱挥舞。
她这么做还算见效,那些尝试着朝她抓去的乱手,纷纷退让开来。
我这边就没这么幸运了。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被绮意划破的那只鬼手,转瞬间便淹没在了这无数条手臂之中。
紧接着,另一条手臂扯住了我的后领,再次把我从船上提了起来!
“嘶——呼——”
这百手怪贪婪的呼吸声还在此起彼伏,原本还算平静的呼吸,渐渐变得焦躁而贪婪!
它是由死灵怨气积聚而成,极其渴望吸食活物的阳气,对我的兴趣自然就比旁边那女孩子要浓厚得多。
“喂喂喂!别老顾着你自己啊!”
我大声呼喊,绮意惊魂未定中一抬头,见我脑袋都已经快被扯入那一团混沌了,立时花容失色。
她焦急地挤眉弄眼着,又挥了挥手,便算是打过了招呼,紧接着便将那把保命灵刃朝我扔了过来!
我机灵地接住那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断了一侧肩膀上的鬼手。这怪物倒是显然没什么痛觉可言,它的每一条手臂都有着自己的意志,却又遵循着共同的原则——
杀戮,吞噬,共生。
这一划下去,我的脑袋是保住了,但我也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凌空转了一圈,最后头朝下脚朝上,也倒掉在了这片空间里。
一条鬼手抓着我的脚腕,我在想以我平时的健身习惯,我能不能一个弯腰向上划断那最后一条鬼手。
我稍微试了试,失败了。
连哪怕一个借力点都没有,我估计除非练过几年的肌肉壮汉,没人能做出这么一个动作!
何况,这洞顶上的每一条手臂都是威胁,它们都渴望着我的鲜血,我的骨肉,我的生命!
此刻的我就像一只被扔进了动物园虎山里的鸡,被饲养员的大手提着挂在这。
另一边,无数张嗷嗷待哺的大嘴藏在混沌之中淌着哈喇子。
绮意焦急地翻找着她那个百宝袋一样的背包,很快又掏出了之前买来的那把大喷子。
她举枪瞄准了我的脚,犹豫了几分,表情纠结眉头紧皱。
“我不敢开枪!你的腿会废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