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姜西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回莱茵湾,熄火后将车钥匙递给秦佔,解开安全带要下车,秦佔面色淡淡的问:“红包你要不要?”
这种感觉让闵姜西觉得,他的潜台词是给脸你要不要,所以她比她更淡的口吻回道:“不要。”
说罢,她推开车门跨下去,快步往地上走,拿出手机联系骆佳佳,秦佔坐在车中,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一眨不眨,憋气窝火。
闵姜西在咖啡店门口跟骆佳佳碰头,骆佳佳一双眼睛又红又肿,闵姜西忙道:“出什么事了?”
骆佳佳话未出口,眼泪涌出来,慢半拍哽咽出声:“我好累……闵老师,我感觉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闵姜西上前一步,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出声说:“没事,别哭,有什么事跟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闵姜西把骆佳佳带回家里,打开冰箱拿出果汁,看到那些日常备着的蛋糕和点心,她分神想到秦佔,冰箱门关上,掉头回到客厅,闵姜西问:“晚饭吃了吗?”
骆佳佳摇头,闵姜西道:“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点。”
骆佳佳摇头道:“闵老师,你别忙了,我只想跟你说会话。”
闵姜西坐好,神色已是准备认真聆听的样子,骆佳佳道:“我今天周考成绩下来,总分比上个礼拜少了二十七分。”
闵姜西很镇定,“哪一科没挥好?”
骆佳佳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各科都没考好,每个老师都在说我挥失常,但我没有,我已经用尽全力了,我没法骗自己…闵老师,怎么办,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我这个成绩根本就考不上……”
闵姜西抽了纸巾递给她,“别哭,我们说好的,人生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考试也只是选择一次大学而已,而且以你的成绩,只是在一流大学和超一流大学之间选择,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不会有人否认你在学业上的成功。”
“可是葛老师说我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没理由退而求其次,人活着就要不停的努力,不停地往前看,能争第一就绝对不允许自己是第二,而且我家里培养我已经花了很多钱,我不能太自私,不为他们着想。”
闵姜西说:“是,没有哪个人会完全不顾身边的想法,只为了自己开心,这是自私,但你扪心自问,你努力吗?你是不是已经百分百努力了?你是,你甚至牺牲自我,把自己当成实现家里人梦想的机器,还要怎样呢?你不是不够好,你已经非常好,很好很好,以后我会跟所有我教过的学生说,有个叫骆佳佳的同学,她真的非常努力,非常棒,你们要是有她一半刻苦,绝对可以达到理想的成绩,佳佳,别否定自己,更不要因为分数否定自己,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刷多少套题,你需要的是相信自己,你可以接受理所应当的嘉奖,也能承受不如人意的批评,高考不是你人生的全部。”
闵姜西盯着骆佳佳,信誓旦旦,骆佳佳红着眼睛,眼神从惊慌失措到逐渐平静,其实她也不想茫然无助,所以她在崩溃时第一时间找闵姜西,就像飘荡在大海中的人,拼命地攀住一只救生圈,她不想死。
闵姜西安抚住她的情绪,而后把盘子往前推了推,“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点甜食,你觉得紧张和不安是因为身体中的血清素和多巴胺降低,想象一下现在高考已经结束,我们一起坐在公园草坪上野餐,秦嘉定和荣昊在打游戏,丁叮问你高考难不难,你说还好,马马虎虎,对面湖里飘着两只小动物,以为是鸳鸯,结果走近一看,不知打哪混进来的鸭子……”
骆佳佳瞬间破涕为笑,闵姜西也笑了,“是不是想想都觉得生活特别美好?不要总是害怕高考,想想高考结束后你就彻底解放了。”
骆佳佳低声道:“葛老师常说人这辈子能改变命运的时候太少,高考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次,不要想着复读,别给自己留余地,如果连破釜沉舟的勇气都没有,以后注定做什么都做不成,我也想孤注一掷,但我越是这样想,分数就越低,葛老师说我这是典型的还不够熟练,让我加大做题量。”
闵姜西说:“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你现在物理成绩挺稳定的,平时做题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我不需要你刷题,你可以拿做物理题的时间去复习英语,别影响休息,睡眠不好注意力肯定会下降。”
骆佳佳点头,没有告诉闵姜西,她已经超过半年睡不好觉,明明困得不行,可是一躺下却睡意全无,哪怕偶尔睡着,也是浅度睡眠,稍微有点声音就会惊醒,跟她妈妈说,她妈给她开回一大堆维生素和补脑的药片,她吃后不觉得好转,反而压力更大。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闵姜西手机响,她第一反应是秦佔,结果拿起来一看,是骆佳佳她妈,问骆佳佳在不在她这里,闵姜西应声,女人说过来接她。
闵姜西道:“我送她回去。”
电话挂断,骆佳佳起身,闵姜西见她浑身散不掉的低气压,试探道:“要不要我跟你妈妈谈一下?”
骆佳佳马上摇头,慢半拍道:“她不会听。”
闵姜西也觉得不会,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能对自己女儿下如此‘狠手’的人,也不会轻易被外人的三言两语左右,说多了,还只会让骆佳佳难做,说白了,清官难管家务事。
送骆佳佳回去,闵姜西返回莱茵湾,到家已经半夜十一点多,她记不得第几次看手机,电话微信,什么都没有,秦佔没有来找她。
闵姜西洗澡的时候,水珠从头顶浇下来,她不敢喘气,只觉得压抑,不知道是因为骆佳佳,还是因为下午跟秦佔吵了一架,其实都不算吵架,在别人家里,说话的声音都要控制在一定音量之内,也可能就是这股火没撒出去,憋在心里,郁结于胸。
坐在床边,闵姜西望着床头柜上唯一的一个摆件,一只小小的沙漏呆,抬手将沙漏空的一侧倒过去,看着细沙缓缓淌下,流光,再重新倒过去,一次一次,乐此不疲。
人太无聊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闵姜西拿起手机按下计时,算着沙漏流光到底需要多久,等待的时间里,她好几次走神,暗道自己是神经病,直到……她看见沙漏流光的时间,五分二十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