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顺着王匡的话,说道:“王将军,大将军也正有此意!”稍顿,他幽幽叹息一声,说道:“现全国各地,义军四起,但能正面抗衡莽贼者,唯有赤眉!为何我们不行?皆
因我等没有抱成团,皆因我等都在各自为战,每每遭遇强敌,孤立无援,举步维艰,倘若我等能联手一处,必能在南阳有所建树!”
王匡抚掌而笑,大声说道:“刘将军说得好!这么说来,贵部的大将军愿与我军结盟?”
刘嘉含笑说道:“正是!”
还没等王匡说话,陈牧开口问道:“结盟之后,柱天军当退守平林、新市一带,与我军汇合。”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柱天军放弃现有的根基,前来平林、新市,与绿林军合并,说白了,所谓的结盟,就是绿林军吞并柱天军,将柱天军吸收为自己的一部分。
听闻这话,王匡、王凤都是暗暗皱眉。
刘嘉耸肩一笑,说道:“退至平林、新市一带?难道陈将军认为,我军退到平林、新市,与贵军合兵一处,以后就能长久了吗?”陈牧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刘嘉,沉默未语。刘嘉继续说道:“只凭平林、新市这弹丸之地,能养得起多少兵马?又能招收来多少兵马?我等身在乱世,犹如逆水行
舟,不进则退,退缩平林、新市,此乃不思进取,自取灭亡!”
他话音刚落,陈牧勃然大怒,猛的一拍桌案,挺身站起,怒声质问道:“刘将军到底是来与我军谈结盟,还是来羞臊我军的?”
随着他的质问,在场的平林军将领纷纷抬起手来,握住肋下佩剑的剑柄,一个个对刘嘉怒目而视。
王凤挺了挺身,想要去安抚陈牧,缓解眼下剑拔弩张的气氛。王匡眼珠转了转,偷偷伸出手来,拉了一下王凤,示意他稍安勿躁,看刘嘉如何应对。
就内心而言,王匡是非常赞同与柱天都部结盟的,只不过他也要考虑结盟之后,由谁来做主导这个问题。
倘若陈牧那边真能压制住柱天军,结盟之后,由己方的绿林军来做主导,他当然乐见其成。
王凤没有王匡想的这么多,他对柱天军有天生的亲近感,很简单,刘秀曾救过他的命。
当初以甄阜为的南阳郡军来攻平林、新市,把平林军和新市军杀得大败,若非刘秀暗中出手相救,王凤也活不到现在。
得到王匡的示意后,王凤眉头紧锁,紧张地看看刘嘉,又瞧瞧怒不可言的陈牧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刘嘉似乎根本没把陈牧的怒火放在眼里,对于四周那些杀气腾腾,目露凶光的平林军将领,他也完全视而不见。
他动作柔缓地拿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结盟,我部是为了活,而非是为求死。”
言下之意,要柱天军放弃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退缩至平林、新市一带,那就是死路一条。
当然了,这条死路也是有分叉口的,一条是死在外敌,朝廷的手里,一条是死在内斗,绿林军的手里。
但无论哪一条死路,这都不是柱天军想要的。柱天军目前在南阳打下的根基不错,占领着好几个大县,陈牧的真实目的倒也不是真要柱天军把这些县都放弃,退缩到平林、新市与己方汇合,他说这话只是为了做试探
,看有没有机会压制住柱天军,让柱天军成为己方的附属。
在场的众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刘嘉,而刘嘉好像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他跽坐的坐姿很标准,而且腰板挺的笔直,即便只是一个人,面对着在场这么多如狼似虎的绿林军将领,而在刘嘉身上看不到丝毫的畏手畏脚,神情也不见丝毫的慌乱,
从容自若,淡定如常,这,或许就是大将之风吧。
通过刘嘉这个人,也不难看出柱天军的整体素质如何。
中军帐里寂静异常,只剩下人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王匡眼中流露出赞赏之声,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向陈牧摆手说道:“孟坚,坐下坐下,快坐下,你啊,就是脾气太火爆,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慢慢谈嘛!”
陈牧借坡下驴,故作气恼地一屁股坐回到席子上。王匡对刘嘉乐呵呵地说道:“好一个为求活而非求死。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大家的意见都是一样的。只是,柱天军若不肯撤退,面对着如狼似虎的十万京师军,又如何求
活?”
刘嘉放下茶杯,说道:“倘若只我柱天军一家,的确难以抗衡京师军,但若有绿林军兄弟相助,我们两家联手,合力对付京师军,并非没有胜算。”
“那可是十万京师军啊!”陈牧加重语气强调道。你当是过家家呢,十万京师军你说打败就能打败,简直是笑话!刘嘉正色说道:“京师军不是财狼虎豹,它也是人,也会伤,也会死,也会吃败仗!只要战术运用得当,我部三千残兵,能围歼它五千之众,数万赤眉,能全歼它十万之众
。只要心无畏惧,敢于拼死一战,谁说京师军不能被打败?”“你……”陈牧听出刘嘉暗讽自己没胆量,他恼羞成怒,指着刘嘉就要开骂。王匡向他摆摆手,对刘嘉和颜悦色地说道:“刘将军言之甚善!赤眉能做到的事,我们又岂有做
不到的道理?”
稍顿,他正色说道:“我同意两军结盟,以后绿林、柱天成为兄弟之军,合力对抗莽贼!不过,结盟的具体事宜,还需贵军的大将军亲自到平林、新市走一趟。”
这么大的事情,双方要洽谈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这些可不是刘嘉一个人能做主的,具体的事宜,就得由双方的主将碰头来谈。
刘嘉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要刘縯亲自前来平林、新市,他觉得不妥。
其一,己方的局面并没有因为棘阳一战的胜利而有所缓解,局势依旧很危急,这个时候,身为全军主帅的刘縯,自然不宜离开。
其二,绿林军说得很好听,愿意结盟,可万一又生变数了呢?
平林、新市可是绿林军的地盘,倘若他们心生歹意,大将军到了这里之后,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刘嘉心思急转,沉吟片刻,说道:“王将军,我军目前的困境,贵部也应该很清楚,这个时候,大将军不宜离军太久,而从棘阳到新市,即便快马加鞭,一来一回,恐怕也
得小半个月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棘阳那边不知道会生多少事呢!”
王匡理解地点点头,问道:“那么,依刘将军之间呢?”
刘嘉说道:“你我两方,可选一折中之地会面,我觉得,蔡阳最为合适!”
他话音刚落,陈牧都差点气乐了,提高声调说道:“蔡阳?蔡阳现在已被五千郡军攻占,正被郡军占着呢!”
刘嘉慢悠悠地扬起眉毛,轻描淡写地笑问道:“我军只残部,尚且能在棘阳全歼五千京师军,贵军全盛之姿,在蔡阳,难道还打不跑五千郡军不成?”柱天军败逃之残部,尚且能全歼五千京师军,倘若数万人之众的绿林军,拿占领蔡阳的五千郡军都束手无策,还有什么资格和柱天军谈以后谁做主导,甚至连与柱天军结
盟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是刘嘉对绿林军的反将一军。
倘若绿林军是真心实意的想与己方结盟,那么就得拿出诚意,展现出绿林军相应的实力,夺回蔡阳,就是绿林军最好的证明。
而这个证明,又恰恰可以帮助到柱天军。北面的京师军已经让柱天军难以应对了,后方又冒出来郡军,可以说眼下柱天军正处于腹背受敌的窘境,如果绿林军能帮着己方解决掉后方郡军这个大麻烦,可是帮了己
方的大忙。
中军帐里再次寂静下来,绿林军众将领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立刻说话。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朗声大笑起来,粗声粗气地傲然说道:“区区五千郡军,又有何惧?我绿林大军,只一走一过之间,即可摘下那五千郡军小儿的级!”
说话的这人,年纪不大,三十左右岁,身材魁梧,黑色的脸堂,满脸的络腮胡须,相貌凶恶,一身的煞气。这位黑脸大汉,正是臧宫。
刘秀率军攻打朝阳的时候,恰巧救出了臧宫,二人甚是投缘,臧宫也许诺,愿意投靠到刘秀麾下。
不过他不想在绿林军不辞而别,后来别过刘秀,回往绿林军,欲向下江军的主将王常和成丹请辞。
结果他到新市一带时,没有遇到下江军,倒是碰上了新市军和平林军。
知道臧宫是员猛将,王匡和陈牧都对他很是欣赏和喜爱,便热情的把他留了下来。
当时下江军并不在南阳,而是去到别处寻求展,臧宫一个人去找,只怕也未必找得到,不如留在新市这里,等下江军回来。
臧宫觉得他二人说得也有道理,之后便暂时留在了新市这里。结果他还没等到下江军返回,倒是先等来了要与绿林军结盟的刘嘉。对于两军结盟之事,臧宫自然是百分之百的支持,如此一来,他既不用离开绿林军,又可顺理成章地投靠到刘秀的麾下,省去很多的麻烦不说,也不用损他和王常、成丹
的情面,可谓一举两得。
臧宫突然站出来说话,而且放出了豪言壮语,让在场的众人同是一愣,目光齐刷刷地落到臧宫身上。
别看臧宫生得五大三粗,好像没什么心眼,实则花花肠子一点都不少。他充傻装楞地挠了挠头,环视在场众人,反问道:“人家柱天军只三千伤兵,就能歼灭五千京师军,我绿林堂堂三万大军,难道还对付不了那区区五千郡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