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勇者胜。正面交锋,打的就是一个士气,拼的就是一个心气。在正式交锋之前,王郎军的士气便已被打压了下去。
邓禹统帅的五万兵马,对上的是以李育为的十万王郎军,吴汉统帅的五万兵马,对上的是以张参为的十万王郎军。
很快,双方的战阵便接触到了一起。大规模的军团作战,就如同一台巨大的绞肉机,粉碎着战场上所能看到的一切。
前排的盾兵缩在盾牌的后面,死命的向前挤压,后排的长矛兵和弩手,不断的向前刺出长矛,射出弩箭。
双方的兵卒,已经不是接二连三的倒下,而是成排成排的扑倒在血泊中,然后又被敌方或者己方的将士们踩踏成肉泥。
吴汉不是莽夫,刘秀肯让他统帅五万大军,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观望前方激战正酣的战局,吴汉快速对己方阵型做着调整,他下达的将令,如同走马灯似的,一道道的传达下去。
随着两军战斗的持续,吴汉军这边的中央部分,逐渐呈现出不敌之势,原本方形的战阵,也渐渐变成了凹型。
对面的王郎军将士以为吴汉军这边已经开始支撑不住,士气顿时提升起来,人们卯足了劲的往前推进。
战场上的局势迅速生着改变。吴汉军阵营,变成了凹字形,而对面的张参军阵营,变成了凸字形。
就在张参军的前军将士们不断向前挤压推进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踏入吴汉军的包围圈里。
感觉钻入己方口袋阵里的敌军数量已经足够多了,再多的话,有可能撑破自己的肚子,吴汉当机立断,侧头喝道:“速旗语!”
随着他一声令下,旁边手持帅旗的众兵卒们,开始合力摇晃帅旗。
吴汉这边的旗语,立刻传达给了全军将士。看到己方帅旗有规律的摆动,各部的将官纷纷率领着本部兵卒,对王郎军展开了合力反攻。
钻入吴汉军口袋里的王郎军,起码有两万之众,原本顺风顺水的推进,突然之间遭受到巨大的阻力,与此同时,自己的四面八方全都是吴汉军的喊杀之声。
张参部的前军主将是孙礼,他也在吴汉军的口袋阵里,意识到不好,他急忙向左右喝道:“赶快传令,全军后撤!”
来不及了!就在他下达将令的同时,耿弇率领四千骑兵,突然从吴汉军本阵杀出,在战场上画出一道弧线,直奔张参军的侧翼插了进去。
张参军毫无防备,被突然杀到的骑兵打了个措手不及。许多兵卒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要么被骑兵的铁铩刺翻在地,要么被奔驰而来的战马直接撞飞。
这四千幽州突骑,杀入张参军的阵营里,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锐不可当,一举将张参军的阵营懒腰切割成了两部分。
被切割出去的那部分,正是陷入吴汉军口袋阵里的两万前军将士。
孙礼下令,全军后撤,可是被骑兵切断的退路,让前军将士们根本撤离不出去。
战场上的战局,当真是瞬息万变,刚才看,张参军还占有巨大的优势,把吴汉军逼压得节节退败。
可是转瞬之间,张参军便被切割成了两部分,两万之众的前军,被五万的吴汉军团团包围,另外八万之众的张参军,则被耿弇统帅的四千骑兵冲击得连连后退。
眼瞅着前军与本阵被切割开,而且前军还被敌军包围,张参大急,喝令全军将士,无论如何也要把前军解救出来。
古代战争和现代战争不一样,最精锐、最善战的将士,通常都会布置在前军。
虽说前军的伤亡率最高,但同样的,前军也是双方胜负的关键。前军胜,全军胜;前军败,也基本预示着全军要败。军中的将士们,无不以能被安排进前军为荣。
可以说两军交战,双方的前军将士,就是自己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现在以孙礼为的两万前军将士被五万敌军团团包围,对于张参而言,这等于是把他缴械了,他怎能不急?
在张参不断的催促下,八万张参军重整旗鼓,对耿弇统帅的四千骑兵展开反击。
骑兵冲阵,无与伦比,骑枪之下,众生平等,但骑兵可不是用来打阵地战的。随着八万之众的张参军凶狠的反扑上来,四千骑兵也开始呈现出不支。
四千幽州突骑,被八万张参军的推进逼得连连后退,眼看着张参军主力要接触到吴汉军的包围圈,这时候,对于吴汉军来说,已是非常之危急。
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们非但围歼不了敌人的前军,反而自身还要被敌军内外夹击,全军覆没。
现在,便显示出了刘秀高超的布阵才能和临阵指挥才能。他把本方的将士们,布成三块方阵,看似莫名其妙,实则此阵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两个字,灵活。
看出吴汉军的意图,也看到张参军的疯狂反扑,刘秀立刻下令,本阵向吴汉军靠拢,迎击张参军主力,助吴汉军歼灭张参部的前军。
这突如其来的变阵,再次让打张参军一个措手不及。正向前反扑,不断向吴汉军逼近的张参军主力,被迅速移动过来的刘秀军给死死顶住了。
张参并不知道顶住己方的这两万敌军是由刘秀亲自统帅,此时他双目通红,大声嘶吼道:“敌军只有两万人,给我速速击溃敌军!”
失去了精锐前军的八万张参军,想击溃刘秀为的两万汉军,谈何容易。
双方拼杀到一起,只顷刻之间,利刃破甲透体的声响便连成一片,两边的将士们,很多人都是同时刺穿了对方的身体,双双倒在地上。
就在双方打得势均力敌之时,以贾复为的奔命军再次出动,人们光着膀子,手持长剑,由汉军的阵营里,直接突杀进张参军的战阵当中。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两军对垒,一处的崩塌,便可能影响整个战局。
贾复统帅的奔命军,虽然只有五百来人,但冲入敌军当中,却是锐不可当,把这一边的敌军搅得大乱。这一块敌军的混乱,也迅速蔓延到了其他地方。
八万之众的张参军,再次后撤。刚才他们是被骑兵冲退,而这次则是被刘秀军击退。
己方明明有八万大军,而敌人只有区区两万左右,但己方的八万大军,却被敌人的两万人击退,这让在后面观战的张参气得七窍生烟。
他咬牙切齿地嘶吼道:“传令下去,我军将士,只许前进,不许后退,有胆敢临阵退缩者,格杀勿论!”
他的将令有传达下去,但却没人听他的。八万之众的张参军,被刘秀军逼得一退再退。
同一时间,吴汉已然亲自上阵,率领麾下的将士们,对被困的孙礼部展开了全力围攻。
孙礼倒是也想率部突围,他先后做过数次尝试,但都未能突围出去,反而损兵折将甚巨。
随着吴汉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孙礼周围的将士们也越来越少。原本两万之众的将士,就这么会的工夫,已连一万人都不到了。孙礼禁不住仰天长叹一声,此时他的心情,又想哭,又想笑。己方有二十万的大军,刘秀军只有十二万,在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战场上,己方竟然还能被敌军团团围困住
,而本方十八万将士,竟无一人过来营救,难道这不可悲可笑吗?
再被围困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孙礼豁出去了,率领麾下将士,做了最后一次的突围。
在孙礼部向外突围的时候,四面八方飞射过来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被箭阵砸倒,被箭矢掩埋的将士,不是一个接着一个,而是一片接着一片。
突围到最后,就连孙礼都身中十数箭,死在了乱军当中。张参部的两万精锐前军,就是这么被吴汉打没的。
随着被困的敌军被全部歼灭,吴汉军重新布阵,替换下刘秀部,继续迎向张参军。
双方再次碰到一起,张参军立刻呈现出不支的迹象,前方的兵卒根本抵挡不住吴汉军的推进,被逼得一退再退。
兵败如山倒。败势已然形成,再想力挽狂澜,谈何容易,何况张参军面对的对手还是吴汉吴子颜。
战场上,一分为二的王郎军,张参部这边最先支撑不住,由部分的败退,逐渐演变成了全军溃败。
张参部这边一败,也直接影响到另一边的李育军。
李育军将士们无心恋战,也开始节节后退。李育意识到,今日之战,己方已毫无胜算,他果断下令,全军后撤,退回营寨。
战场上,可不是一方想退就能顺利退走的。王郎军在后撤的过程中,遭受到刘秀军的追击。后侧的将士们,是跑一路,死一路。
等到李育和张参率领的麾下将士退回到王郎军大营的时候,再清点人数,一天的交战打下来,二十万大军,折损六万有众,只剩下十三万人。
刘秀军这边自然也有不小的伤亡,十二万将士锐减到十万左右。两座营寨之间的这一大片广阔的空地中,四处狼藉,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老鸦成群。
人们干枯的鲜血,把地面都染成了黑褐色。
接下来,是双方派出各自的收尸队,将己方阵亡将士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的装上马车,拉走焚烧。
白天针锋相对,你死我活的双方将士们,此时即便面对面的碰到一起,也都相视无言,个忙个的。
汉军大营,中军帐。刘秀坐在营帐里,并没有因为白天打了大胜仗而沾沾自喜,反而眉头紧锁。
先,虽说王郎军战败了,但己方这边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有两万之众的伤亡。其次,他苦等的谢躬军并没有到来。
倘若今日谢躬军能出现的话,刘秀甚至都不求他们直接参战,只需打下敌军的空营,便可让己方今日的战果扩大一倍、两倍,甚至都有可能全歼敌军。
可是,谢躬军一直都没有到来,只是在天近傍晚的时候,才派来一人,传达了谢躬送来的消息,说是在邯郸附近又现新的敌情,谢躬不敢率军离开本方大营。谢躬派人送来的消息,让刘秀麾下的众将无不义愤填膺。你明明已经答应己方,今日决战,会助一臂之力,现在却出尔反尔,谢躬其人,未免也太厚颜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