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没有刺入刘秀的体内,却是刺入了管婴弟子的体内。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前胸,多出一截血淋淋剑尖,由内向外刺出的剑尖。
他机械性地扭转回头,想看清楚是何人在自己背后突下的杀手,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已经拔出刺入他体内的短剑,紧接着又是一剑,直接削掉了他的级。
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黑衣人的人,正是伏黯。
现在不仅赤眉军的人在四处搜寻刘秀,汉军这边也在搜寻刘秀,而且汉军的人数比赤眉军还多,双方人员也不时在林子里相遇,展开短兵相接。
刘秀和管婴的对战,动静太大,尤其是刚才他俩硬碰硬的对剑,铁器的碰撞声,即便是在数里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时刚好就在附近的伏黯,听闻声响,立刻意识到是有人在这一带交战,他随之带着手下的羽林卫,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伏黯赶到时,正看到刘秀在和管婴对战,而那名黑衣人,则偷偷摸摸地要在刘秀的背后暗下杀手。伏黯想都没想,使出全力,仿佛一阵旋风似的刮了上来。
人未到,剑先至,将黑衣人刺了个透心凉,然后又是一剑,斩断对方的脖颈。
黑衣人的惨死,让对战中的刘秀和管婴各自虚晃一招,退出圈外。
看清楚来人是伏黯,刘秀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而管婴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倒在地上,被人家斩下级的徒弟尸体,眼中逐渐冒出熊熊的火光。
他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伏黯的身上,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何人?”
“伏黯!”伏黯直截了当地报出自己的名字。
“原来你就是那个黯门门主?”管婴眼中流露出来的杀机更盛。
伏黯并不把管婴的怒火放在眼里,幽幽说道:“管婴,你也算是江湖前辈,以大压小,恃强凌弱,不觉得羞愧吗?”
管婴都已经五十开外了,而刘秀才二十多岁,说管婴以大压小,恃强凌弱,倒也没错。
“我要你的命!”管婴断喝一声,持剑向伏黯冲了过去。
“陛下暂且休息,微臣去战这个老匹夫!”伏黯说着话,身形一晃,迎上管婴,与之战到一处。
管婴的出招快,伏黯的出招也不满,两人以快打快,瞬间打成了一团。
周围人几乎都看不清楚他二人的出招,只能看到有两条模糊的人影在场内来回盘旋、晃动,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
在他二人交战的同时,羽林卫也赶了过来,看清楚场上的局势,人们二话不说,对在场的黑衣人展开了围攻。
伏黯带来的羽林卫,有两三百人,个顶个的精锐。若是单打独斗,他们未必是四阿死士的对手,但现在他们人多打对方人少,场面上稳稳占据了上风。
看到现场已经打乱成了一团,刘秀提剑想加入战局,他仅仅迈步一部,突然间感觉天旋地转,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同时炸开了似的,没有一处是不疼痛的。
更要命的是,这种疼痛由五脏六腑迅速蔓延到全身,好像他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被撕扯、碾压。
刘秀忍不住闷哼一声,向前扑倒。在他临昏死过去之前,只听到了许汐泠出的惊呼声:“陛下——”
之后的事,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整个人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见刘秀突然倒地,以伏黯为的羽林卫心头同是一震。高手对决,分心可是致命的。伏黯稍稍有个晃神,管婴便抓住了机会,一口气向他连攻了二十多剑。
即便伏黯拼尽全力格挡、躲闪,但小腹和背后,还是各被划开一条口子。
等到管婴的一轮抢攻过后,伏黯向后跳跃,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小腹处的伤口,衣服被划开好长,衣下的皮肉,倒没有伤得多严重。
他凝视着对面的管婴,对周围的羽林卫喝道:“你们去保护陛下!”说着话,他身形向前一倾,极速向管婴奔去。
由于他的速度太快,他跑过的地方,地面上的落叶、草梗都被卷起好高,伏黯的短剑直来直去,猛刺管婴的脖颈。
他全力而的一剑,不容小觑。即便是管婴,也使出全力,向外招架伏黯的剑。
当啷!咔嚓!
剑与剑碰撞的瞬间,先是爆出一声铁器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断裂声。只见管婴的手中剑,竟然从中央折断,伏黯的短剑去势不减,继续刺向管婴的脖颈。管婴吓得惊叫出声,全力向旁侧身,沙,短剑的锋芒紧贴着他的脖颈刺过,将他的脖侧划开一条又深又长的血口子。管婴向后连退,一直退出数米开外,他才停下脚步,
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脖侧,粘糊糊的,放下手一看,掌心里全是血。
在刘秀和管婴对战的时候,管婴的剑就已经被赤霄剑所伤,不仅锋刃被砍出个缺口,就连剑身都出现了裂纹。
现在管婴又和伏黯硬碰硬的对剑,他的佩剑再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撞击,被硬生生的折断。
管婴意识到今日一战,自己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了,他向在场的四阿弟子断喝一声:“撤!”
说话之间,他率先向树林深处跑去。管婴一跑,在场的四阿弟子们自然是无心恋战,只不过他们想跑,可没那么容易,羽林卫已然把他们团团包围。
一番激战下来,最后只有三名四阿死士侥幸冲出重围,跟着管婴逃走了。羽林卫原本还想趁胜追击,但被伏黯阻止住了。
他们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营救陛下,现在陛下已经找到,他们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陛下,不能因小失大。
另外,管婴着实是厉害,虽说现在被自己所伤,但并不是致命伤,即便己方的人真追上管婴,只怕也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伏黯快步走到刘秀近前,此时,许汐泠跪坐在刘秀的身边,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她眼睛通红,脸上满是泪痕。
反观刘秀,双眼紧闭,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黄褐色。
见状,伏黯关切地问道:“许掖庭,陛下这是怎么了?”
许汐泠也不清楚刘秀是怎么了,她摇摇头,哽咽着说道:“我……我也不知道……陛下刚才还好端端的,突然之间就晕倒了……”
平日里一向沉稳,足智多谋的许汐泠,此时业已乱了分寸,一脸的惊慌失措。
医武不分家,习武之人,或多或少都会些医术。
伏黯跪坐下来,手指搭在刘秀的手腕上。在为刘秀诊脉的时候,伏黯感觉刘秀的脉象已经乱成了一团,就好像有千军万马正在他体内交战似的。
以伏黯的医术所学,还从未见到这样的乱象。他狐疑道:“陛下是不是中毒了?陛下有吃过什么东西吗?”
许汐泠先是摇摇头,而后猛然想起了什么,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又摸了摸刘秀的衣服,从他的衣襟里掏出三颗小果子,说道:“陛下吃过这个!”
伏黯接过来,定睛细看,又闻了闻,最后咬了一口,向许汐泠摇头说道:“这是还未熟的石滚子,无毒。”
“那……那陛下为何会变成这样?”
伏黯看了许汐泠一眼,没有接话,对周围的羽林卫说道:“抬起陛下,我们赶快出去!”
众羽林卫纷纷答应一声,人们把长矛、长戟铺在地上,又用腾绳将其固定,制作成简易的担架,然后人们抬起刘秀,速度向外走。
他们每走出一段距离,便向空中射出一支响箭,以此来召唤附近的己方将士。
羽林卫的响箭,不仅吸引来了汉军,也同样吸引来了赤眉军。只不过与云集过来的汉军人数相比,赤眉军的人数要少得多,双方照面之后,皆被汉军所打退。
等到天近傍晚的时候,以伏黯为的汉军,终于走出了树林,来到地沟谷附近的汉军营地。
这时候,贾复、王梁、李通等人业已闻讯赶回来,见到昏迷不醒的刘秀,人们都被吓了一跳。刘秀刚刚昏倒的时候,他的皮肤还只是稍微泛黄,可是现在,他的皮肤已完全变成了黄褐色,如果说是中毒,他的皮肤应该是泛青黑才对,如果说得了急症,也没听说
有什么急症能让人的身体变黄的啊。
别说伏黯、贾复、王梁、李通等人对于刘秀的症状束手无策,即便找来全军所有的医官,联合会诊,也未能得到个明确的定论。
一名医官小心翼翼地扒开刘秀的眼皮,看到他的眼珠都是黄色的,身子猛然一震,急忙把刘秀的眼皮合上。他低声说道:“陛下……陛下是不是在退黄疸啊?”
他此话一出,差点让贾复踹他一脚。他沉声说道:“放肆!陛下怎么可能会退黄疸?”
都是刚刚出生的婴儿会退黄疸,又哪有成年人要退黄疸的?
另外几名医官面面相觑,有一人缓缓开口说道:“成人退黄疸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病例。看陛下现在的症状,的确像是在退黄疸。”
至于刘秀的脉象为何会那么混乱,这一点他们就解释不清楚了。
贾复沉声说道:“既然你们怀疑陛下是退黄疸,那你们就赶快给陛下开药吧!”
众医官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出药方。他们根本无法完全确定刘秀到底得了什么病,又哪里敢乱开药方。
吃对了,陛下醒来,那是大功一件,倘若吃错了,陛下再也没醒来,自己可也是人头不保啊!
“你们倒是赶快给陛下开药啊!”
一名医官壮着胆子说道:“退黄疸,并……并不需要开药……”
贾复鼻子都快气歪了,怒声喝道:“真是一群庸医!”
医官们对于昏迷不醒的刘秀,完全是束手无策,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是患了什么病,只猜测可能是退黄疸。到了晚上,刘秀的病状开始变得严重起来,主要是不停的流汗,而且从他身体流淌出来的汗液并非透明状的,而是和他皮肤颜色一样的黄褐色汗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