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鄢乐呵呵地说道:“徐相佯装败退之时,可将粮车落于后面,敌军看到粮车,必定会疯抢粮食,这时候,就是徐相率军反戈一击的最佳时机。”
徐宣凝视着陌鄢,认真思索起来,过了片刻,他面色凝重地说道:“可是,我军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粮食。”还粮车?粮车早就已经被吃空了。
陌鄢笑问道:“可谁又知道呢?”
“啊?”
“在粮车里装上泥土和石头,做好伪装,敌军又怎会知道里面有没有粮食呢?”
徐宣闻言,眼睛顿是一亮,边琢磨边缓缓点头,觉得陌鄢出的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寻思了一会,徐宣目光怪异地看着陌鄢,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陌鄢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徐相,我们现在敌人不是自己,而是刘秀。”
稍顿,他又道:“只要徐相能击溃敌军,一路东进,我还可助徐相一举攻克弘农县,拿下弘农郡城!”
徐宣脸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追问道:“陌先生有办法攻克弘农县?”
陌鄢成竹在胸地含笑说道:“易如反掌。”
徐宣采纳了陌鄢的战术,先是让麾下的将士们佯装不敌,悉数败退。对面的邓弘等汉军见状,士气大盛,趁势追击。
随着赤眉军的败退,原本留在赤眉军阵营后方的粮车,全部暴露出来。
正如陌鄢所言,现在邓弘部已经断粮,看到赤眉军的粮车,看到车上堆满的粮食,人们如同疯了似的,爬上马车,疯抢车里的粮食。
可粮车中的粮食,只有薄薄的一层,把上面的这层粮拨开,再往下看,全都是石头的泥土。
也就在汉军不管不顾,前仆后继疯抢粮食,全军上下混乱不堪的时候,赤眉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与赤眉军已鏖战三日之久的汉军,这个时候再抵挡不住赤眉军的攻势,被杀得大败。邓弘领出来的有三万将士,最终跟着邓弘败退而走的汉军,只剩下三千人。
即便已经取得大胜,赤眉军还是不依不饶,兜着邓弘残部的屁股进行追杀。邓弘残部一路向东溃逃,半路上,正好遇到前来营救的邓禹和冯异。
邓禹和冯异的兵马已经汇合到一起,共有十余万众,看到汉军的主力已到,且人多势众,徐宣这才下令,停止追击,全军后撤。
这一战,邓弘是一败涂地,即便过后又收拢了一些残部,但三万将士,也就剩下六、七千人,两万多将士被打光了。
其实自邓禹领兵西征以来,虽然也有吃过败仗,但还从来没有败过这么惨,出现过这么大的伤亡。
此战,私自领兵出战的邓弘罪责难逃,但作为全军主将的邓禹,也是难辞其咎。
邓禹向冯异提出,己方现在应乘胜追击,与赤眉军决一死战。
冯异没有同意,他的意见是,要么己方分驻湖县和宜阳,放赤眉军进入湖县和宜阳之间,己方再来个东西夹击;要么,己方一同撤退到宜阳,于宜阳与赤眉决一死战。
自己的部下刚刚吃了这么大的亏,邓禹实在不甘心就此作罢,执意要去追击撤退的徐宣部。
冯异满脸的无奈,一再劝阻邓禹,穷寇莫追,可邓禹不听,坚持要追击赤眉军。
在邓禹的坚持下,汉军追击以徐宣为的赤眉军,结果在追击的过程中,赤眉军的主力及时赶到,与徐宣部汇合一处。
而后,赤眉军对追击的汉军再次展开了反戈一击。
追击的汉军被赤眉军的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迎战,不敌反扑的赤眉军,被杀得大败,溃不成军。
邓禹率领麾下的残部,一路败逃到宜阳。而冯异则逃到了回溪(位于宜阳西部)。
此战,汉军输得可谓是一塌糊涂。不仅邓禹部主力被打光了,连带着,冯异军主力也被打光了。两支西征军,只此一战,元气大伤。
湖县之战,起因是邓弘的私自出战,导致邓禹和冯异不得不率部前来营救。
在看到邓弘惨败之后,邓禹又急于将功补过,执意要追击赤眉军,导致汉军被赤眉军的反戈一击杀得大败。
此战之后,败退到宜阳的邓禹,引咎向洛阳递交辞呈。
因为他的关系,导致己方折损了十万将士,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即便刘秀不对他做出惩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继续坐在大司徒的位置上。
说起来,冯异倒是挺倒霉的。刘秀派他西征,本意是要他取代邓禹,接任西征军主将之职,结果,冯异反而被邓禹带进了沟里,损兵折将不说,还惹得一身腥。
退至回溪的冯异,令麾下将士,高筑壁垒,坚壁自守。
与此同时,冯异积极联络回溪周边的士族门阀,请他们出人出钱,援助己方。刚开始,本地的士族门阀对冯异的回应很冷淡,但是很快,他们就变得积极起来。
邓禹和冯异的战败,所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把弘农郡城直接暴露在赤眉军的眼皮子底下。
连战连捷的徐宣部,士气高涨,对弘农郡城展开了强攻。
目前,驻守弘农郡城的是太守景丹,他率领万余名弘农郡军,拼死抵抗赤眉军的攻城,一连打退赤眉军的数次强攻。
对于久攻不下的弘农城,徐宣也急了,质问身边的陌鄢,沉声道:“陌先生,你不是说,拿下弘农城易如反掌吗?”
陌鄢成竹在胸,乐呵呵地说道:“徐相急什么?弘农现已是我军的囊中之物!”
万余名弘农郡军,抵御赤眉军的大举进攻,异常吃力,而且城外的赤眉军还不是主力大军。景丹在城内,征召壮丁,号召城内的百姓,参与城防。
景丹的病情并没有彻底痊愈,这次奉命到了弘农,劳心费力,已经缓解的病情现又开始反弹,此时的景丹,是带病守城。
弘农城内的百姓,对于景丹还是很爱戴的,许多壮丁都参与到城防当中。景丹一连抵御了赤眉军三天,第四日,赤眉军再次一大早的就开始攻城。
景丹带病亲自上阵,指挥城头上的郡军和壮丁,抵御城外之敌。
激战正酣之际,谁都没有想到,在己方的郡军当中,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奔景丹的脖颈而去。景丹意识到不好,尽力闪躲,可还是慢了一点,肩头被箭矢射中。
那名趁乱射出冷箭的壮丁,事后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这名混于壮丁中的刺客,固然是被率了个粉身碎骨,但景丹也不行了。
刺客的弩箭箭头上是淬了毒的,而且还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当景丹被人抬下城墙抢救的时候,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他断断续续地交代身边的众将,护送城内百姓,赶快由东城出城,能跑多少人是多少人。
交代完这么一句,景丹便撒手人寰。
全军将士,连带着参与守城的百姓们,无不大哭。景丹一死,弘农城是彻底守不住了,按照景丹的叮嘱,郡军将士带着城内百姓,向没有赤眉军的东城方向撤离。
可是弘农城作为郡城,城内百姓有数万之众,哪里是想撤走就能撤走的。在百姓逃出城的过程中,西城已然攻破,赤眉军如潮水般攻入城内。
进入弘农的赤眉军,秉承着他们在三辅的那一套,见什么抢什么,粮食要抢,女人要抢,金银珠宝统统都要抢,如遇抵抗,一律斩杀。
郡军将士最终只带着万余名百姓成功逃走,连带着,景丹的遗体也被将士抬出城,总算是没有落入到赤眉军的手里。
弘农城遭到赤眉军的大洗劫,哀鸿遍野,死伤者不计其数。
那些刚开始还不愿意影响冯异号召的本地士族门阀,在看到弘农城的惨状之后,态度立变,给冯异又是送钱粮,又是送壮丁。
得到当地地主阶层的大力支持后,冯异军的兵力开始急速增加,才短短个把月的时间,冯异在回溪,不可思议的又重新组建起一支八万之众的军队。
不得不说,冯异的能力是真的强,受到邓禹的殃及,打没了数万人,而在短时间内,他又重新招收了数万人,兵力恢复如初。
当然了,在这件事上,赤眉军也起到了神助攻的效果。
邓禹、冯异在弘农战败,景丹遇刺身亡,赤眉军势如破竹,一路东进,锐不可当,现已逼近宜阳。噩耗一个接着一个的传到洛阳,朝野震惊。
洛阳位于河南郡,宜阳位于弘农郡,河南、弘农,两郡接壤,河南在东,弘农在西,而洛阳位于河南郡的西面,宜阳位于弘农郡的东面。
所以别看洛阳、宜阳分属两个郡,实则两地之间的距离极近,骑马而行的话,只需两日。
可以说宜阳就是洛阳的西门户,一旦宜阳被破,赤眉军接下来便可直取洛阳。
现赤眉军逼近宜阳,宜阳岌岌可危,连带着,洛阳也是岌岌可危。仗到了这个地步,似乎刘秀建立的建武朝廷,马上就要重蹈刘玄更始朝廷的覆辙。邓禹和冯异的战败,对于刘秀的打击还不算大,胜败乃兵家之常事,刘秀对此也看得很开,他本身就是军中将领出身,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百战百胜,他也有战败的时
候。
真正对刘秀造成打击的,令他心痛万分的是景丹的阵亡。
如果景丹是死在两军阵前,堂堂正正的亡在敌军手里,那也是死的轰轰烈烈,可歌可泣,但景丹是被混入己方守军里的刺客刺杀的,死的憋屈,死的令人痛心。
刘秀下旨,景丹为病故,而非被刺杀。刘秀下这样的旨意,是为了帮景丹正名,堂堂的一代名将,他最终的归属,不应该是刺客的暗箭之下。
另外,景丹一直患病,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说景丹是病故,也的确可以取信于人。
刘秀的旨意,等于是做了封口,硬是把景丹的遇刺身亡,改成了病故。之后,刘秀又钦点景丹的长子景尚,继承景丹的侯爵位,继续为栎阳侯。
把景丹的死做了封口之后,刘秀又颁布了全国征兵令。
这是刘秀称帝以来,第一次颁布征兵令,但并不是强制性的。
当初跟随刘秀在河北征战的许多老兵,现都已退伍,刘秀颁布的征兵令,主要就是号召这些退伍老兵,重新投军,随他去御驾亲征赤眉。此时的刘秀,已经被赤眉军彻底打出了火气,他横下心来,要与赤眉军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