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斗的持续,山顶上的江湖人渐渐被挤压到悬崖的边缘,人们往后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往前看,是列着整齐方阵而来的汉军。
有几名江湖人承受不了这样的压迫,扔掉手中的武器,向汉军方阵跑过去,同时大声喊喝道:“投降!我们投降了!”
当他们跑到方阵近前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凶狠的盾击。
前排持盾的汉兵,将手中的盾牌狠狠向主动跑来的江湖人撞去,随着咚、咚、咚一连串的声响,几名江湖人被撞得连连后退。
都不等他们稳住身形,盾牌的后面一下子刺出来无数的长戟、长矛。
可怜这几名江湖人,以为自己投降了就可以免死,但他们显然忘了,他们犯下的可是刺君之罪,普天之下再没有比这更大的罪行了,即便被迫投降,那也是必死。
长矛长戟贯穿人们的身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接连响起。
看到投降的同伴惨死在汉军的方阵前,余下的众江湖人,眼珠子都红了,其中一名持剑的中年人大声喊喝道:“横竖都是一死,我们和贼军拼了!”
“拼了!”
中年人带头,持剑向汉军方阵而去,到了近前,持剑横扫,沙,剑锋在盾阵上画出好长一道的火星子,但破不开盾阵丝毫。
盾阵后面刺出来数支长矛、长戟,直奔中年人的周身要害。
后者断喝一声,持剑上扬,咔咔咔,数支长矛长戟皆被斩断。
他持剑前刺,持盾的汉兵一缩头,整个人都龟缩在重盾之后。中年人一剑刺空,暴吼一声,挥剑下劈。
当啷!剑锋砍在盾牌上,火星子爆出一团,但依旧是破不开盾阵丝毫。
沙、沙、沙!更多的长戟长矛从盾阵后刺出来,中年人无奈之下,只能抽身而退。他深吸口气,纵身跃起,想跳过盾阵,直接进入汉军阵营里厮杀。
可就当他人在空中的时候,就听啪啪啪的声响连成一片,汉军阵营里的弩机弹射之声四起,无数的弩箭飞射出来,齐齐向他呼啸而去。
中年人奋力挥剑,想把弩箭全部挡下来,这无疑是异想天开。
他挥剑挡开数支弩箭,忽觉得肋下一痛,一支弩箭已然深深刺入进去。
也就在他身子僵硬的瞬间,又有五、六支的弩箭几乎同时钉在他的身上。中年人没能跳进汉军方阵里,依旧被死死挡在盾阵之外。
数处箭伤,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险些当场晕死过去,不等他缓过这口气,向前推进的盾阵又狠狠撞在他的身上。
中年人踉跄退后几步,一屁股走在地上。完全没有爬起来的机会,盾阵后刺出的长戟在他身上出噗噗噗的声响。
这只是战场的一角而已,其余江湖人,也都和中年人一样,正面突破不了汉军的盾阵,跳起来想蹦进去,又立刻遭受到汉军的集中箭射。
二十多名江湖人,就这一会的工夫,又折损了十多号。
剩下的十几名江湖人再次被逼到悬崖边缘。
战不能战,逃又无处可逃,十几名江湖人被挤成了一团。汉军方阵可不管他们绝望的哀嚎,继续向前推进、逼压,重盾挤压着江湖人,让他们不断的往后退。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名站于最后的江湖人,仰面摔下悬崖。
这仅仅是开始,在汉军方阵的挤压之下,这些江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掉下悬崖。前后的时间也就几分钟,余下的十几名江湖人在悬崖边上都消失了。
接下来,汉军将士开始打扫战场。战场上有不少的尸体和伤者,其中大半都是江湖人。
很多受伤不能站起的江湖人趴在地上,苦苦哀求,但没人听他们的,有路过的汉军兵卒上去就是一矛,将其刺死在地。
躲在一块山石后面的连铮、连子萱两兄妹看得暗暗咧嘴,还没等他二人出来,已有汉军兵卒注意到了他们这里。
一名汉兵端起长矛,大声喝道:“什么人躲在石头后面,立刻出来!”
随着他的喊喝,四周一下子涌过来上百之多的汉兵,有的端弩,有的捻弓搭箭。
连铮、连子萱两兄妹藏不住了,连忙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同时摆手说道:“别……别误会,我们是自己人!”说着话,连铮还特意拉了拉手臂上的红带子。
汉军将士见状,将手中的武器稍微向下放了放,一名屯长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两兄妹一番,问道:“姓名?”
“在下连铮,这是舍妹连子萱!”
汉兵屯长正要去报信,虚飞走过来,对在场的汉兵挥挥手,说道:“他们确是自己人!”
听闻虚飞的话,聚集起来的汉军将士纷纷收起武器,然后向虚飞拱手施礼,各自散开。
连铮和连子萱见状,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两人向虚飞拱手道谢道:“多亏虚飞将军及时赶到,不然,我兄妹二人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啊——”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有一名混在尸体中装死的江湖人,被汉军兵卒揪了出来,四周一圈的长矛刺在他的身上,令其当场毙命。
虚飞仿佛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在这边!”说着话,他迈步走了过去。连铮和连子萱则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两人跟着虚飞,走出没几步,又有一名江湖人被从尸体中拉出来,他被几名汉军兵卒摁跪在地,一名军侯走上前来,抽出肋下的环刀,一刀砍在那名江湖人的脖颈上,
无头的尸体还跪在地上,项上人头已轱辘出去好远。
不留一个活口,不放跑一条漏网之鱼,这就是在战斗开始前,汉军将士所接到的命令。
连铮和连子萱对视一眼,脸色惨白,汗珠子顺着脸颊向下滴淌,背后的衣服都已被冷汗浸透。
虽说他们兄妹已经投靠刘秀,但谁又知道,他两兄妹会不会得到和其它的江湖人同样的下场。
他俩跟着虚飞,见到刘秀时,后者正蹲在地上,喂着黑毛酱牛肉,刘章则是和耿弇、盖延、铫期站起一起,口若悬河地交流着战斗经验,手脚还不时的比划着。
“草民参见陛下!”连铮和连子萱到了刘秀近前,屈膝跪地,向前叩。
刘秀拍了拍黑毛的头顶,而后站起身形,从洛幽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手掌上残留的酱汁和血迹。
而后,他看向连铮兄妹,平和地笑了笑,说道:“这次,我军能全歼这些贼子,连铮、连子萱你兄妹二人,功不可没,想要什么奖励,尽管说来!”
“草民不敢,能为陛下办事,能为朝廷效命,乃我兄妹之幸事!”连铮说着话,再次向前叩。
“呵!你倒是会说话!”我还没说要用你呢,你倒是先把自己划入到朝廷这一边了。刘秀眼中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他并不讨厌贪心的人,反而有些忌惮不贪心的人,像严光那样,无欲无求,什么都不想要,你又如何能打动他,让他为你做事?
“这次,你能背叛你的同伴,下一次,你也能同样背叛我,我说得对吗?”听闻刘秀的话,刘章目光一凝,将战戟戳在地上,手握着佩剑,向两兄妹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四周的羽林郎也纷纷围拢上前。
连子萱跪在地上,急忙向前叩,身子微微颤抖。连铮压根就没有抬头,一直保持着叩的姿态。
他想都没想,立刻说道:“陛下误会了,他们从不是草民的同伴。”
“哦?”刘秀向刘章扬了扬下巴,后者欠了欠身,停下脚步,站在距离连铮、连子萱的不远处,握着佩剑的手可没有放下去。四周的羽林郎也都齐齐停了下来。“草民与这些陇西江湖人,有的是有数面之缘,有的则是素昧平生,并无深交,而且,他们都有门有派,草民和舍妹是无门无派,平日里也入不了他们的眼,更不会来和草
民兄妹结交,还望陛下明鉴!”
“无门无派,这在江湖中,有些像孤魂野鬼吧!”
“正是!”
“你二人起来吧!”刘秀摆摆手。
“谢陛下不怪之恩!”连铮明白,陛下的这一声‘起来’,自己和小妹算是从鬼门关外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声音颤抖地向前叩,而后,和连子萱一并起身。
“这次,你兄妹二人的确是立下大功,连铮。”
“草民在!”
“你是想在中军建功立业,还是想在宫中做一名侍卫?”刘秀语气平缓地问道。
在军中建功立业,那无疑会升迁得很快,但同样的,危险也大,随时都可能站着上战场,横着下战场。他倒是不怕死,但他死后,留下小妹一人,谁来照顾?
思前想后,连铮说道:“陛下,草民想在宫中做一名侍卫。”
还没等刘秀说话,连子萱立刻接话道:“民女亦想入宫,侍奉陛下!”
连铮闻言,颇感诧异,忍不住转头看了小妹一眼。此时连子萱虽然怕,但态度却是很坚决,眼神也很坚定。
刘秀沉吟片刻,说道:“连铮,你入虎贲军,任队率之职。连子萱,你入宫为宫女。”
队率就是队长,管辖五十人。官是不大,但起点足够高。郡军在县兵之上,京师军在郡军之上,五校军在京师军之上,羽林、虎贲军在五校军之上。
能在虎贲军里做一名军官,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队率,那都不知道有多少的权贵子弟挤破脑袋呢!
连铮没有二话,再次屈膝跪地,向刘秀叩说道:“小人谢陛下隆恩!”小小的队率,在刘秀面前都称不上是臣子。
连子萱也福身施礼,说道:“婢子谢陛下隆恩!”
刘秀向两人挥下手,说道:“连子萱,这段时间,你就留在零露身边吧!”
“是!陛下!”连子萱都不知道刘秀所说的零露是谁,不过刘秀了话,她就得应允下来。
处理完连铮、连子萱的事,刘秀目光一转,看向刘章,笑问道:“今晚,太原王可有出气。”
“叔父取笑侄儿了。”刘章老脸一红,过了一会,他又愤愤不平道:“可惜今晚金丹不在,侄儿无法手刃仇人!”
刘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道:“即便金丹在,也不能让你手刃!”因为在你之前,还有我呢!
刘章还要说话,刘秀扬扬头,说道:“行了,章儿,随叔父下山。”
“喏!”刘章应了一声,走在刘秀身边稍微靠后的位置,满脸堆笑,有些讨好地问道:“叔父,这次侄儿的表现如何?”
感觉打了一场小胜仗,这小子有点飘,刘秀面无表情地随口说道:“还行。”
“只是还行啊……”刘章吞口唾沫,说道:“叔父,侄儿一直向投军……”
他刚起个话头,刘秀便转头瞪了他一眼,沉声说道:“投军之事,以后都不必再提!”
“叔父!”“我已经考虑好了,章儿可去平阴,暂任平阴令之职。”刘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