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着那明黄的身影在一群宫女太监簇拥下迎面走来,徐初盈就不自觉的蹙了蹙眉,暗道一声晦气,忙与甘草偏身避在一旁,等着给他让路行礼。
一见到她,德熙帝不自觉勾了勾唇角,眼睛也亮了亮,心道今儿总算运气不坏!总算给碰上了!
两天他一下朝就直奔闵皇后这里,虽然只不过坐一盏茶的功夫,弄得闵皇后仍然受宠若惊不已,却不知德熙帝根本就是为了堵徐初盈的。
只不过前三天都没堵着。
这会儿看到徐初盈,他的步子也不自觉的变得轻快了起来,走到距离徐初盈三米远左右突然停下,抬手止住了跟着的宫女太监们,自己走上前去。
“参见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徐初盈屈膝福身。
同样是屈膝福身的礼数,对不同的人行礼动作也不尽相同。
比如此刻面对的是皇上,说是屈膝,其实膝盖弯的已经差不多跪到地上了,深深的弯着腰,垂着头,这姿势保持的时间长了,其实比下跪还要难受。
徐初盈心里有些紧张,生怕又像在太液池畔那次那样,这该死的皇帝半响也不叫起。
不想,这一次德熙帝倒是一点儿也没有难为她的意思,徐初盈才刚刚屈膝下去,他便笑着叫起了。
并且,还伸出了手握住了徐初盈的手臂搀扶。
徐初盈想也没想下意识缩回了手臂,道谢起身,脚下同时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完全就是下意识完成,等于德熙帝拉开了距离,才回过神来。
心中暗恼: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败坏自己的名声吗!
德熙帝捞了个空,心里一顿,有些尴尬,面上却是微笑道:“燕王妃身体不好,以后不必如此多礼!万一再弄出什么毛病来,岂不就是朕的过错了!”
“多谢皇上体谅!礼不可废,臣妾不敢僭越!”徐初盈硬邦邦的板着脸回答道。
德熙帝闹了个没趣,到底是光天白日的,且身后还跟了一大票的宫女太监,虽说那些都是他的人,断断不敢在外头胡言乱语,到底也让他有几分顾忌。
讪讪笑道:“燕王妃果然贤淑!”
徐初盈又硬邦邦道:“礼数周全那是应该的,更是规矩,臣妾当不起贤淑二字!”
德熙帝噎住,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皇上,臣妾告退!”徐初盈却已行礼,扶着甘草去了。
德熙帝半眯着眼盯着她的背影半响,失笑喃喃道:“倒是个有脾气的,有点意思……朕多少年没见过这么有脾气的女人了,燕王妃,朕还就不信了,真治不了你……”
一旁的李升平腰弯的像个虾米,心中翻腾起惊涛骇浪!
在宫里能混到皇帝身边的,那绝对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到了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这是——打起了燕王妃的主意了!
幸亏他并没有听清楚德熙帝喃喃自语,不然只怕要吓得跌坐在地上。
德熙帝拂袖转身,抬步就走。
李升平回过神来慌忙小跑着跟上,“皇上!皇上!您、您不去皇后娘娘那儿啦?”
“朕忽然想起来还有要紧政事儿没处置,不去了!”德熙帝哼了一声,脚步毫不迟疑的离开。
李升平暗暗叫苦,心道皇上这心思,这也太肆无忌惮的明显了吧?这要是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不说别的,燕王爷那能咽的下这口气吗?燕地和大夏的关系,原本就紧张着呐!
忧心片刻,李升平又忍不住轻轻扇了自己嘴巴两下,暗骂自己:这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操的什么心呐!皇上的事儿自己一个小太监跟着瞎参合什么!皇上爱怎样怎样,横竖这天塌不了,自个这饭碗也少不了!
一口气回到落雪斋,徐初盈站在院子里一株石榴树下怔怔呆,半响也没有动一下。
甘草默默的垂手立在她身后,表情也十分不好。
今日之事,不由得她们主仆不多想。
先前在太液池畔,皇上的话就显得有点儿太多了,还有,居然明目张胆的问王妃娘娘衣服上熏的是什么香!
次日一早,那位李公公什么理由也不说,莫名其妙的就送来了这么多贵重之物。
还有刚才,简直令人目瞪口呆、心惊胆颤,皇上他竟然伸手欲扶王妃娘娘起身……
这种待遇,即便是普通嫔妃都不可能得到,唯有皇上宠爱之人,或许他会伸手稍稍扶一把,可王妃娘娘岂是他能碰的?
偏偏这儿又是皇宫,高墙阻隔,内里完全是皇上的地盘,他若真起了这不要脸的下流心思,自己和王妃娘娘势单力薄,该怎么办?
“王妃娘娘……”压抑的沉默让甘草的心狂躁乱跳起来,终于忍不住出声。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徐初盈没有回头,目光淡然盯着眼前娇红似火的石榴花,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往后警醒些便是!”
“是,王妃,这个奴婢自然会的,可是——”甘草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满担忧。
可是,王妃娘娘您怎么办呢?
徐初盈轻轻一笑,慢慢转身,看着她微笑道:“真到了那一步,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无需担心!”
甘草心中一紧微微变色,压低了声音急忙道:“王妃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王爷千叮万嘱,只要您活着,比一切都好!若您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一个都不用活了!”
她这话看似自己怕死故而祈求徐初盈一定要活着,徐初盈和她自己却明白,这话是她关切她的真心话。
徐初盈心中一暖,点头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自这日起,徐初盈去太后、皇后处请安,有意提前了时间,平日里更是足不出户,一连数日都没有再碰上德熙帝。
心中暂时松了口气,只是心底的不安,却依然浓烈。
德熙帝既然起了这样心思,这儿又是大夏皇宫,他真的这么容易就能收手吗?
徐初盈不敢确定!
她更苦恼不解的是,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了这种龌蹉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