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余慈的不祥预感没有错,翟雀儿就是那种绝不会浪费资源的人物。
余慈在业火中穿行,在一个方向,业火覆盖范围不过就是七八里路,以余慈的速度,几次呼吸的时间就足够了。
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
红彤彤的火焰穿过九朵青莲射出的清光,将直指人心的阴郁力量透射进来,在里面穿行,太虚青莲袍的防护更像是一个透明的蛋壳,似乎随时都会在这毁灭性的恐怖力量中粉碎、灭顶。
尤其是业火对生灵气息十分敏感,余慈绝不能以任何本身力量加在上面,也就是说,一切对业火的防护,都要由太虚青莲袍自完成,否则很可能被业火寻隙而入,那时就死定了。
这就要余慈将自家性命完全寄托在这件刚得到的天成秘宝上,万一……只要有个万一,他就是万劫不复!
如此的路程,保证没有人想再跑第二趟。不过第一趟出来,余慈想再收手已不可能。
因为和他 一起出来的是翟雀儿。
这个看来精灵古怪的女子,真做事的时候,却是堪称光棍儿!在最开始没验证太虚青莲袍效用的时候,是她第一个站出来,和余慈一起进入业火,最终安然突围。有她在外面,余慈能够说“老子跑一趟就够了”这样的话吗?
余慈次后悔,他不是那种百无禁忌的无赖。
而且,翟雀儿虽然是一贯笑嘻嘻的模样,可真要挑战她做出的决定,余慈直觉感到,那必然要有付出可怕代价的觉悟。
这种情况下,连续五次往返!
余慈在业火中整整做了十次穿越,加起来将近百里的路程,约有一刻钟的时间,这期间的经历,与传说中的地狱也没有什么区别。
五次往返过后,太虚青莲袍明显有些支持不住了,九朵青莲在第十一次时飞出时直接被砍掉三朵,足足三分之一的防护被破,那一瞬间,余慈几乎以为他要完蛋大吉!
等他摇摇摆摆冲出来,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汗,只是遍如火烧,尤其是心口,有绝大的热力向外膨胀,撑不开胸口,就顺势上行,几乎要把脑浆给烧沸了。有一段时间,他的视界就是一片血红。
伴之而起的,就是同样沸腾的恶念:
回头定要使个手段,把今天所得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可这时候,罪魁祸早就不在了。
由于太虚青莲法袍完全自行激,许多操驭手段不能运用,每次除余慈外,只能带出一个人。余慈第一次带出来了翟雀儿,第二次带出的是魔门东支一位姓龙的长老,第三次带出的是此行第一战力黑袍,第四次又是魔门东支的高手,姓轲名忧;直到第五次才是十方大尊那边强烈要求,选出来的一个牵制人选。
如今,这严重失衡的“接应队伍”已经开拔了,而且不是一起。前三位是第一拨,那十方大尊的手下见业火外无人,虽是既暴怒又疑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追上去。等余慈出来的时候,原地只留下轲忧一人,迎接余慈出来。
此人面目清秀,神态洒脱,本是美男子一名,然而皮肤却时常放射出妖异的紫光,瞳孔中更是放射出变幻不定的彩光,迎上去便让人脑子眩。似乎是也精通魂魄心意之术,其诡异让人敬而远之。
余慈最后一次携出来的人,比较意外的却是妙相自动请缨,那边的智囊“老鬼”迟疑了一下,竟也答应了。
也就是美尼姑,陪余慈冲过了那段惊魂之路。她如今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好,一出来就盘坐地上,默默调息。
“真是惊心动魄。”
轲忧是看到余慈那太虚青莲袍只余下六朵青莲的,经这么一回,原本堪比一件九重天法器的天成秘宝,势必要受到损伤,甚至可能再无法恢复。这人明知如此,洒逸的笑容中,却明显透出“我早知道”的意味儿。
说着,他就将注意力移到女尼身上:“不想你最后带来这么一个妙人,听说来头也不小?”
余慈不做声,冷瞥他一眼,垂目调运呼吸,他很不爽这个人,这家伙大概是人们心目魔门修士的典型,遍体邪气,为人可鄙,尤其是毫不遮掩,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大魔头一样。
但不得不说,翟雀儿选这个人也是大有深意的,就是有这个人在,且让余慈看出他是一个毫不讲理的人物,欺凌弱小绝无心理障碍,才会在她们先一步离开的情况下,又折返回去,跑了第六趟,差点儿就死在业火中。
如今,他恼恨翟雀儿自不必说,对这个从不把别人性命当成一回事的魔头也抱着强烈的厌憎之心,却又因为实力不及,只能压抑不,如此憋屈的感觉,自离开离尘宗后,再没有体会过。
可恼啊,要不是走的时候太过仓促,连铁阑都没有带来,当前岂会被此人压着翻不了身?翟雀儿那女人,突然动,不只是打乱了赵子曰的步调,更把他的暗牌全给甩飞,当真可恼可恨,要是,要是……
“不要命了吗!”
心内虚空突然炸起一声尖锐锋利的厉喝,尾音如剑鸣,铮然震动,余慈一震又一惊,随后就有股同属于他的冰冷意识,从焦躁的情绪中挣扎出来,如一把抵在心囗上的利剑,又如冰层下的暗流,在火焚般的心头流过:
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因人成事”?
余慈猛打一个激零。
力不如人,陷入这困局,本就是最正常不过……又或者,翟雀儿只是对他稍假辞色,他就真以为,自己在此行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人患在不自知。
冷汗不知不觉,已渗出一层。余慈这时才明悟,就是转几个念头的功夫,他已经从鬼门关转一圈儿回来。
业火是很可怕,但更可怕还是其诱心魔于无形的阴郁力量——恶念起处,就是业火烧时。
要知在这片天地中,运转的已经是西方佛国的惯常法则,人之行止念头,无不生出业力,尤其是人之恶念执念等负面情绪,正是业火源头之一。
多亏心内虚空中,影鬼及时点醒他,否则将业火激,内外交攻,任是通天修为,也要坠入地狱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刚刚,他就差半步而已。
其实便是没有业火,那心态持续下去,也是不妙。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强之心,遇事怨天尤人顶个屁用?常此以往,人也就废了。
虽是明悟,余慈对那个轲忧的观感仍是丝毫不变,那家伙就是个人渣!
此时轲忧正绕着盘坐调息的妙相踱步,如赏花观鱼,口中啧啧赞叹:“不艳而媚,媚而不俗,当真是好风情,就不知‘接人待物’的本事如何……小子,怎么不说话?”
余慈淡淡应道:“我和前辈不熟。”
轲忧目光刺来,那流动的彩光竟如刀子一般,能在身上挫开裂口,吃彩光照下,竟有种失血的虚弱感。但很快,余慈的心内虚空中,天龙真意应机而,将此感觉抹消。
或许是见余慈能承受得住,有些另眼相看了,轲忧竟又笑道:“没关系,这不就熟了么?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一会儿心情好,必然要分你一杯羹,且少安毋躁。”
什么“分一杯羹”,余慈更相信这是他的恶趣使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但念头转过,心神却是暗中接通了云楼树空间,口中则漫声道:
“那还真是不巧,晚辈一向喜欢吃独食。”
轲忧愣了愣,随后就是大笑:“我以为翟雀儿找来的都是聪明人,没想到还有个想充英雄的傻子……”
大概是看余慈的作为太荒谬,他竟不再理会这碴儿,自有说不尽的蔑视,只又靠近了女尼一些,笑吟吟地伸手,竟是去摸妙相微浸出汗的光洁头颅,口中则道:
“且教你个乖,要知摸皮知性,摸骨知心。你看她骨肉匀称,肤色光泽,如此端正圆润,正是一等一的妙人儿。待我摸来,当知她周身关窍妙处……”
说着,他手指已经触到妙相头顶,当即舒服地哼了一声,然而下一刻,声音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
“贱人!”
*********
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