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李正并没有等到起床号吹响,而是提早醒来,在床上呆坐了片刻后,他起身收起蚊帐,轻手轻脚拿起毛巾去了一趟洗漱间,在水龙头下拧开冷水打湿毛巾敷在头上。
冷水让他还出乎初醒状态的身体彻底从迷湖中清醒过来,抬起头,擦干脸和头,李正的目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投向远方。
天边泛着鱼肚白,不过大地还在一片灰蒙蒙的黑暗中,营区内静悄悄的,有种大战之前的肃穆感。
今天早上,后勤保障人员起来也特别早,他们要负责今天靶场比武的保障工作,昨天虽然已经作了一些布置,今早还要提早去现场进行一些设备上的调试和再一次测定场地是否符合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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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全军比武,不是一般的竞赛,不容许半点出错。
昨天听说不少部队的首长要过来现场观摩,包括总部首长和狙击手们隶属的各军兵种、大区的首长。
李正和侯军也事前收到消息,今天旅长庄严也会过来现场。
大型的比武都不缺首长,尤其是全军性质的比武,对各大区各兵种的首长来讲很有吸引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压力,新老兵都一样。
这次比武之前,李正在电话里告知了邵晓倩,邵晓倩在电话里难免一番鼓励,又撒娇说自己是不是请个假,亲自过来给李正打气。
按邵晓倩的性子,她还真的说到做到,反倒是李正慌了。
这种场合是什么地方?其实闲人能进的?邵晓倩要进不是不行,她本来就是部队子女,叔叔伯伯在部队里一大堆,总能找到门路进来观赛。
只不过李正对这种太张扬的事儿总是保持者足够的敏感,自己比赛,女朋友在场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徒增压力。
奶奶那边也说了,不过没细说,毕竟老人家不懂什么是狙击手,也不知道狙击专业到底是个啥,说太清楚解释起来估计让老人家更懵。
自从退休后,奶奶迷上了打麻将和广场舞,雷打不动地早上广场舞,下午打麻将,好几次李正电话过去,隔着电波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麻将声。
李正觉得这挺好的,奶奶操劳了一辈子,是时候享受人生了。
比赛前的一天,李正感触良多。
想起了奶奶这一生,如果没地震那事,估计早就颐养天年了,为了自己又多操劳了十多年。
纵观奶奶的大半生,都是在为后代操持,有时候李正会想这样值不值。
但人类不就是这样吗?
繁衍、延续,一代接着一代继承着基因,生物学上的和文化上的基因。
这就是人类的宿命,也是使命。
但繁衍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需要一个安定的国家和社会。
稳定的环境,安定的社会,繁荣的国家,是要有足够的武力去保护才能有所保障。
当兵的意义在哪?
广义上说是为了自己的种族、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同胞,狭义上讲,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小家。
国与家,本身就是千丝万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什么是家国情怀?
李正读书的时候,同学之间罕有人去讨论这些话题了,仿佛遥远而陌生,谈的都是个人事业、前途和成功,好像周围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直至当了兵,李正仿佛推开了一扇陌生的大门,窥见了里头以前从未见过的东西。
原来,在繁华背后,有勐虎旅这样每天都要十几个小时高强度训练的部队,也有5号教官那种连番号都没有只有代号并且任务不能公开,立功都需要找个幌子放进档桉里的部队。
这是李正被震撼到的地方。
以前李正没想过这些略显高大上的东西,从前的他相对简单,读书、毕业、考研、留校任教、接奶奶过来享福。
当兵后,没了课堂没了论文没了学科,反倒有时间想这些了。
越想,李正越有一种神圣感。
除了奶奶和邵晓倩,李正还给魏胖子打过电话。
退伍的时候,魏胖子说了,让他如果真的能进全军决赛,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电话里,魏胖子唉声叹气,李正问他回去花花世界了,还有啥好叹气的?爹给你生了个弟弟财产将来分薄了?
魏胖子说李正你就调侃我吧,等你回来你就知道了,我觉得这叫退伍综合症侯群,不信你将来退伍的那段时间看看就明白了,我退伍这一个月跟撞了邪一样,早上起来非得把自己的被窝叠成豆腐块才舒服,不然心里就跟猫挠似的。
你都不知道我梦里回了多少次我们连队,梦里多少回有你有侯班,梦里多少次咱们在野外抓野鸡吃生肉……
前几天,我刚和女朋友分手了,你知道为啥吗?
李正问他为啥?
魏胖子说,她说我每天夜里都说梦话,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一会儿喊口令,一会儿又叫一些她听不懂的东西。我问她,啥东西?她说,什么左斜风,5级,目标什么什么,射击!
李正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在梦里打狙击啊?
魏胖子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忽然来了句,李正,我想你和班长了,想兄弟们了,也想连长……
李正笑不出声了。
最终,俩人在沉默中挂掉了电话。
从洗漱间里出来,看到武特那两位高手韩进和肖剑俩人居然背着自己的背囊自己去大操场绕圈子跑步去了。
因为今天正是开始比赛,所以早操不安排训练,让参赛的狙击手都放松一下,可以调整下情绪,检查下自己的枪支,做好比赛的准备。
俩人经过李正的时候,朝他嘻嘻哈哈地打了个招呼。
“李正,跑一动5公里不?”
李正说:“早上就比赛了,你们还跑啊?”
“5公里一天不跑憋得慌,跑了才能进入状态!”
别看韩进是个少尉,其实年龄比李正大不了多少,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一刻都闲不下来那种,说话就跟机关枪一样,突突地让人应接不暇。
李正还没回答,他又开始突突了。
“你今天比赛的时候记得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别让我赢太多了,我都赢得不好意思了,以为我欺负你新兵呢……”
话一边说,人却跑远了。
李正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侯军过来了。
“看什么呢?”
李正说:“韩进他们去跑步了。”
侯军说:“你想去呀?”
李正犹豫不决。
侯军说:“我跟你说,别跟着他瞎起哄,他的训练方式是常年形成的,已经习惯了,你以前没有试过这样,一下子乱了自己的节奏会影响你今天早上的发挥。”
说完,盯着韩进他们跑远的方向看了片刻,鼻子里哼了一声。
侯军是老兵,经验比李正丰富,细细一想,李正觉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也有自己独特的训练方式。
适合韩进的,未必适合自己。
俩人回去拿了自己的枪,仔细检查了一次,擦了个铮亮,确保狙击枪保持最佳的状态后这才放进盒子里装好。
早餐的时候,侯军提醒李正,尽量吃一些清澹的,煎炸的玩意就别拿了,包子馒头牛奶就挺好,不要急着吃完,慢嚼细咽,确保消化系统不至于有过多的负担……
李正听他唠唠叨叨的,忽然调侃地问道:“老班长,你还是怕自己放屁吧?”
“滚!”侯军双眼一瞪:“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早晨八点整,剩下的20个狙击小组准时集合登车。
到了靶场,首先就是按小组抽签。
李正和侯军抽到的是6号,排在第一批次。
“6好啊,六六大顺!”侯军对号码很满意。
韩进凑了过来,看了看侯军手里的号码牌,然后笑着伸出自己的号码。
“我们是1,和你们在一批里头,1,天生的第一!”韩进信心十足地说:“看来这次我们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