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陆恪就可以看到卡森-帕尔默站在中线附近静静等候着,没有微笑也没有懊恼,准确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暂时还没有能够摆脱出来。
陆恪专程前往与皮特森打招呼,耽搁了一点时间,帕尔默等候在原地,却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的神情。
“抱歉。”陆恪小跑着过来,主动迎了上前,给了帕尔默一个拥抱,率先表示了歉意,而后才回到正题上,“精彩的比赛!期待着下一次的交手。”
帕尔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轻轻颌,“精彩的比赛。”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了,陆恪正准备转身离开,但帕尔默却没有松开握住陆恪右手的手掌,而是把陆恪拉住了,眼看着陆恪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才有些尴尬地松开了右手,露出了一个别扭的笑容,这把陆恪直接就逗乐了。
“我不是故意的。”帕尔默甩了甩右手,回避了陆恪的视线,随口说了一句不是解释的解释,但紧接着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拘谨——在陆恪这个年轻人面前,他为什么要拘谨呢?他的拘谨看起来真的非常愚蠢。
于是,帕尔默就重新抬起头来,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果然就看到陆恪还是礼貌地没有直接转身离开,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鼻子,“我只是想说,今天你以实力赢得了比赛,我需要向你表示恭喜。”
陆恪微微愣了愣,而后抿了抿嘴角,落落大方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想说的是,你痛恨我到骨子里。你知道,以我们过去的历史来说,还有我们现在的局势来说,虽然我不喜欢,但老实说,我可以坦然接受。”
过去的历史,陆恪与帕尔默在旧金山49人替补四分卫位置的正面竞争中,最终由陆恪胜出;现在的局势,旧金山49人和亚利桑那红雀是不共戴天的同区死敌,前年的主场侮辱事件和去年的“红雀惨案”都是证据。
显然,陆恪和帕尔默不适合什么兄弟情深的故事桥段。
帕尔默反应了半秒,而后才明白过来,想笑又想解释——其实当初在旧金山49人试训营里的竞争根本就不算什么,那本来就是公平竞争,最终做出选择的是吉姆-哈勃,在职业联盟里着实再正常不过了,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但解释起来着实有些太长,他也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一边连连摇头一边忍俊不禁,就这样笑了起来,“作为亚利桑那的四分卫,我不喜欢你;而作为我个人,我知道这场比赛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精彩的比赛!”
帕尔默没有忘记他们是同区死敌,下场比赛再次吹响哨声的时候,他们依旧是不死不休的对阵双方,竭尽全力击败对手乃至于羞辱对手才是唯一目标;但帕尔默却不得不承认,今天这场比赛的交锋,陆恪用自己的表现赢得了他的尊重和敬佩。
越是针锋相对的敌人,越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就越是应该懂得欣赏自己的对手,因为这不仅是对敌人的尊重,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输掉这场比赛,帕尔默比任何人都更加不甘也更加憋屈,不是因为亚利桑那红雀,而是因为他自己——
2003年以新秀状元的高姿态进入联盟,接管了辛辛那提猛虎的四分卫位置,但在他担任球队掌舵人的八个赛季里,却仅仅只在2005年和2009年两次进入季后赛,这也成为了人们屡屡诟病他的致命短板。
尽管进入联盟这些年来已经证明了他的传球能力,他绝对是一名平均水准之上的四分卫,但辛辛那提的制服组依旧拒绝承认他的能力,尤其是连续三个赛季奉献高端水准之后出现了两个赛季的状态回落,更是让他背负了无数骂名,球队甚至以一纸廉价的合同来羞辱他,把他当做一个需要摇尾乞怜的可怜虫,然后他选择与球队决裂,所有球迷都认为他是背叛者,为了一点点薪资就背叛了整支球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为了一口气,他试图证明自己的能力,他试图证明自己依旧值得认可。
为此,帕尔默甚至不惜惨烈地选择了退役,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但命运之神却开了一个玩笑,在帕尔默转身离开之后的三个赛季里,辛辛那提猛虎在2011届新秀安迪-道尔顿的率领下,连续三个赛季全部都跻身了季后赛,这让帕尔默此前八年的努力看起来像是一个笑话。
人们就是如此,他们只看得到表面的结果:三个赛季都进入季后赛;却看不到表面背后的厚积薄:此前八个赛季里,帕尔默与进攻组的磨合为球队的实力增长奠定了诸多基础,成功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帕尔默就这样被辛辛那提遗忘了,在那座城市,他就是一个叛徒,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了。
今年,亚利桑那红雀差一点点就能够杀回季后赛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帕尔默几乎已经可以感受到季后赛门票的烫手温度了,他几乎就可以向辛辛那提、向整个联盟证明自己依旧具备了杀回季后赛的能力,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差之毫厘却失之千里。
可以想象,帕尔默所感受到的挫折感比任何人都更加强烈;面对陆恪的时候,帕尔默的心情也比亚利桑那红雀其他成员们都更加复杂。
但帕尔默还是艰难地表达了自己的敬佩,因为他知道,今天是表现更好的那名球员率队赢得了胜利。
“不过,下一次碰面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让胜利从之间溜走的。”帕尔默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陆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我表示强烈怀疑。”因为,胜利依旧将属于他。那股强大的自信没有遮掩地就展现了出来,在汗水涔涔的笑容中肆意绽放,却终究比不上那双明亮眸子的光芒,令人折服。
帕尔默哑然失笑,“交换头盔吗?”
陆恪认真打量了帕尔默一下,但还是摇摇头给予了否定,“还是算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对事不对人。”
他对帕尔默没有意见,但对亚利桑那红雀非常有意见。
如此诚实的回答真正地让帕尔默笑了起来,“我以为你的心胸没有那么狭窄。”其实,他也不得不表示赞同,交换头盔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亚利桑那红雀的球迷们可不会感觉到舒服,未来甚至还可能制造更多没有必要的纷争。
“那么现在证明了,你的想法是不正确的。”陆恪依旧不紧不慢地开起了玩笑,然后稍稍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停留,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帕尔默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目送着陆恪加入队友狂欢庆祝的队伍,他知道,今天属于自己的部分已经落下了帷幕,今年属于自己的舞台也已经拉上了大幕,现在是应该退场的时候了,等待来年再战。
抬起头,菲尼克斯大学球场之内的球迷们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泄着怒火,大片大片的球迷正在退场,小部分球迷正在咒骂着亚利桑那红雀防守组的球员们,还有一部分球迷则在……对着旧金山49人的休息区不断宣泄着愤怒。
每个人似乎都有着无穷的怒火,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泄,于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朝着其他人爆出来。如此场景,只是让亚利桑那红雀的失利看起来更加丢人也更加愚蠢而已,他们就这样成为了输不起的傻子。
帕尔默收回了视线,却无意中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皮特森——皮特森也是满眼深邃地注视着眼前的球迷景象,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颓废地耷拉下了脑袋,收回了视线,然后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帕尔默。
他也难以形容,到底是去年的“红雀惨案”更加悲痛,还是今晚倒在终点线前更加惨烈。
皮特森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走了过来;帕尔默也没有打招呼,就这样跟上了皮特森的脚步并肩而行,朝着更衣室方向走了过去。
菲尼克斯大学球场就这样成为了旧金山49人庆祝的场地——不过,他们也知道在死敌的地盘上不能太过放肆,否则就要引暴动了,仅仅只是欢呼了一小会儿,球员和教练们就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客队更衣室,在更衣室里大肆庆祝起来。
除了旧金山49人的球员和球迷之外,记者们也正在殷切期待着:
踩着同区死敌的尸体跻身季后赛,并且以一波六连胜结束了2013年常规赛征程,卫冕冠军的士气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顶点,现在最为真实也最为迫切的提问就摆在了每个人的眼前——
这支饱受伤病困扰的球队,在季后赛到底能够爆出多少竞争力?没有人会忘记上赛季那支无坚不摧的完美球队,也没有人会忘记本赛季卫冕冠军到底经历了多少坎坷才走到这里,更没有人应该忘记本场比赛站在悬崖边上最后起死回生的奇迹瞬间,那么……旧金山49人的卫冕几率到底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