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九阿哥早饭过后,就去衙门了。
既是人已经回京,可没有休假的说法。
舒舒这里,毫不意外地迎来了白嬷嬷。
“娘娘说了,天冷路滑,福晋免了请安,等到出了月子,再恢复请安就是……”
见了舒舒,白嬷嬷请了安,笑吟吟地传话。
不单单是舒舒,其他的皇子福晋有了身孕,也会给这样的优容。
舒舒也没有勉强,只将做好的两套衣裳拿了出来,道:“也没有什么好孝敬皇祖母的,做了两套家常衣裳……”
用的是藏蓝色平纹宁绸做的面子,夹丝棉衣裳,正好是烧地龙前穿用。
除了穿的,就是吃的。
蜂蜜猪肉枣、虾干、鸡蛋干跟海苔花生,这几样零嘴。
白嬷嬷看着笑,道:“娘娘指定欢喜。”
舒舒道:“猪肉枣跟海苔花生少吃,省得油腻,多吃虾干跟鸡蛋干,这两样无碍的。”
白嬷嬷记下,起身告辞。
吃的不说,只说那衣裳。
明明可以做棉衣裳,当成圣寿节礼,可是却预备的是这时候的衣裳,可见是真心孝敬。
白嬷嬷晓得,皇太后没有疼错人。
舒舒叫白果预备了茶封,送了出去……
*
户部值房。
九阿哥正在听伊都立讲这几个月户部新闻。
汉尚书李振裕被弹劾了!
有御史弹劾汉尚书勒索属员礼物,闹到九卿众议。
这位尚书跟九阿哥还有些渊源。
三十七年年底九阿哥在刑部看卷宗时,这一位时任刑部尚书,算是九阿哥接触的第一个汉官一品大员。
三十八年,这位转了户部尚书。
“到底收了什么厚礼?”
九阿哥好奇道。
这官场之上,“三节两寿”给上司送礼不是常见的?
怎么还闹出勒索来?
如今九阿哥户部行走,几位尚书算不得他的上官,也不用预备这个了,可是在内务府时收了好几年的。
伊都立面上一言难尽,道:“查出来的是围屏一座,并无其他财物,也不是勒索。”
九阿哥也是无语,道:“御史这么闲么?”
不过熬到一品大员,就没有不被弹劾的,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伊都立见九阿哥并无多想,犹豫了一下,道:“李大人是在心裕的案子出来后被弹劾的……”
九阿哥眨眨眼,看着伊都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位李尚书应该是“太子党”。
九阿哥撇嘴道:“既是查出来没有勒索,那御史怎么处置了?算不算污蔑?”
伊都立道:“有定例,言官纠参,有一二指实着准其免议,这尚书大人收受围屏是实。”
所以御史并不担责,此事告一段落。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这“雷声大,雨点小”的,逗人玩呢?
九阿哥更好奇的是暂时存放在户部银库里的索额图藏宝,可是想到伊都立跟索额图的关系,还是没提及此事,打发伊都立下去了。
九阿哥眼下没有具体差事,就琢磨起户部的生财之道。
户部的生财之道是什么?
户部有银子!
如今户部存银有五千万两!
九阿哥心热。
银子生银子,怎么来钱最快?
莫过于钱庄!
他自己名下就有钱庄,晓得收益最丰厚。
这还是他的钱庄利息钱订的不高,只有两分,那样一年下来,十万两银子的本金,也有二万四千两银子的利息。
如今京城的钱庄,主要业务,就是银子置换铜钱,或是往外放贷吃利息。
若是能从户部的五千万两银子中挪出一千万两做本金,别说一个户部钱庄,十个也开起来来了。
九阿哥想起了内库免息借贷之事。
明明是汗阿玛的恩典,给内务府上下困难人口临时救济的,却成了蛀虫敛财的手段。
户部这里,也不例外。
长久以往,就要被借空了。
就是因为没有审核,只要品级够的官员都能借贷。
九阿哥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要审核。
真的穷困潦倒的,名下没有产业的,可以借几个月的俸。
上限要卡死。
还银的期限也要约定好,最短一年,最晚三到五年,在俸禄中扣除,直接还给户部钱庄。
至于其他因临时有事,婚丧嫁娶不凑手的,则可以在户部钱庄中低息借贷。
手中有多余银两的官员,也可以存银入户部钱庄,给与相应的利息。
户部钱庄的庄票,下头布政司衙门通兑。
如此,商人进京跟商人出京,就方便许多。
之前的话,只有皇商可以开户部银票跟内务府的银票。
一直到中午,九阿哥写个大概。
只要一千万两银子的本金,就能免了户部银库借钱弊端。
以后每年还有两百万以上的收益。
坏处就是,得罪人!
九阿哥提着笔,写完最后一句,看着自己写好的纲要,有些犹豫。
这事做成了,户部就能多一个固定的进项。
可是那些惦记从户部免息借贷的人,还有开钱庄的那些人,就要得罪了。
不知道为什么,九阿哥莫名地觉得得罪人,或许不是坏事。
这个时候,有个好人缘,太可怕了。
他正沉思,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
已经到午饭时间,贝勒府的人也送了膳盒过来。
兄弟两个平日用午膳,都是九阿哥张罗,今日九阿哥没有动静,四阿哥就过来瞧他。
“四哥……”
九阿哥忙起身。
四阿哥看了他几案一眼,上面纸张摊开着,旁边墨汁还剩下不少。
“写什么呢?都到饭时了……”
九阿哥放下笔,道:“写完了,一点小计划,四哥帮我掌掌眼……”
四阿哥有些意外。
没想到九阿哥回京后第一次当差,没有混日子,竟在做什么计划。
他点点头,道:“那我瞧瞧……”
墨迹还没有干,不方便拿起来,所以就探身去看。
等到看完,他不由蹙眉,看着九阿哥道:“怎么又想起这个?”
关于官员借库银之事,九阿哥在内务府的时候就提过一回。
当时内务府清理过一次借银,九阿哥就跟四阿哥提过一嘴。
只是户部跟内务府的影响不一样,所以四阿哥并不赞成此事。
九阿哥起身道:“如今户部这里的借银并不算多,只有三百万两,在五千万两存银跟前是小头,不足一成,可是看着统计,一年比一年多,这样下来,不出十年,就能借出去一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京城居,大不易。
这日子能富过,谁乐意穷过呢?
借了不用还,还能继续借。
最后就会滚雪球似的,银子都变成了借款。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这得罪人……”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得罪就得罪呗,将这个恩典早日完善,也省了日后扯皮,真要国库空了一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罢,若是赶上天灾人祸、起了战端,那到时候想要凑银子就难了!”
准噶尔只是元气大伤,要防着西北以后再起战端。
就是俄罗斯那边,也不知道能太平多少年。
四阿哥看着折子,道:“你要想好了,此事做成了,免了国库空虚的祸端,却要得罪人,得罪的还是王公勋贵与满朝臣工!”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谁还敢报复我不成?既是没人敢报复,只能暗搓搓怨愤,那随他们去!”
四阿哥生出不解来,看了眼门口,摆摆手将何玉柱跟周松打发出去,才低声问道:“你做此事,目的为何?”
九阿哥眼睛一亮,也小声说道:“四哥,我想要积攒功劳,以后分爵给阿克丹,要不然一起落地的兄弟,日后爵位相差太大,我怕孩子们以后祸起萧墙。”
四阿哥:“……”
他仔细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带出几分苦恼来,道:“全当我杞人忧天吧,如今八旗这些人家,宗室也好,勋贵也好,为了爵位,恨不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看着叫人害怕!”
四阿哥还是觉得九阿哥急功近利了些。
他沉吟道:“事缓则圆,你既想到这一个开源的法子,说不得也能想到另一个。”
九阿哥是个听劝的,点头,道:“那我再琢磨琢磨,除了户部钱庄之外,看还没有其他的进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