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晋压低了音量道:“娘娘再有过,也罚了几年,不说别的,只看娘娘生了六个孩子,还有什么不能宽恕……”
婆媳虽不合,可对于三福晋来说,没有婆婆,跟有婆婆的时候相比,不方便的地方更多。
还有弘晴,有亲玛嬷照应,跟没有亲玛嬷照应也不同。
三阿哥看了三福晋一眼。
娘娘不单是产育有功,还是皇父最早的嫔御。
对男人来说,第一个女人到底不同。
宫里的消息只说圣驾亲往钟粹宫,一个时辰后离开。
是不是汗阿玛想起早年情分,要放娘娘出来了……
三阿哥患得患失,就跟三福晋说了宫里的消息。
三福晋:“……”
惊喜来得太早,让人有些后怕。
三福晋抚摸着胸口,再次为昨天的明智之举庆幸不已。
自己去钟粹宫外拜年的消息,不单自己爷知晓了,御前应该也知晓了。
逃出生天。
三阿哥见她不喜反惊,“腾”地起身,道:“你什么意思,怕娘娘出来训斥你,所以不想娘娘出来?!”
三福晋忙摆手道:“爷想哪儿去了,我确实吓一跳,是想着昨儿是大年初一,日子跟寻常到底不一样,爷都得了消息,宫里各处肯定也得了消息,估计惊到不少人。”
三阿哥这才重新坐下,挑眉道:“在汗阿玛心中,娘娘到底不一样。”
三福晋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真要不一样,婆婆就不会沦为四妃之末,现下连妃也没了。
惠妃还罢了,母以子贵。
宜妃跟德妃都是后进宫的,结果都压在娘娘前头。
这不一样,也就那样了。
三福晋垂下眼,看着指甲。
皇上老了,找个老嫔妃拉拉家常,宫里的人还大惊小怪的。
娘娘年过五旬,早就容颜不再,还盼着复宠不成……
自家这位爷是不是想多了……
*
直郡王府,大阿哥也得了消息,知晓圣驾驾临钟粹宫,没有放在心上。
除非这个时候宫里晋个贵妃,否则后宫格局已定,影响不大。
唯一影响大的,就是三阿哥,荣嫔要是复位,算是给三阿哥补全了短板。
对于三阿哥来说,这是好事么?
这是生怕三阿哥摔不死,非要将坑挖得更深些?
大阿哥觉得没意思的紧,叫了弘昱到前院。
同样是当阿玛的,自己可舍不得那样操练儿子。
弘昱今年已经八岁,可因先天有些羸弱,看着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小。
“走,阿玛带你射箭去……”
大阿哥见儿子的样子,心中也有怅然,只能劝慰自己,这孩子有早长的也有晚长的。
自己跟伊尔根觉罗氏的身量都比寻常人高挑,弘昱也错不了。
弘昱听说要去校场,眼睛多了憧憬,道:“阿玛,儿子以后也能拉十六力弓么?”
大阿哥想也不想就点头道:“那当然了,你是阿玛的儿子,肯定随了阿玛的力气!”
弘昱低头看了眼胳膊,道:“那力气什么时候长起来啊?我现下比不得两位堂兄,也比不上两位堂弟……”
大阿哥:“……”
虽说早晓得儿子在上书房功课不好,可也没有想到弓箭会倒数第一!
子不肖父!
没有等到大阿哥的应答,弘昱的面上就多了几分紧张,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大阿哥的眼前浮起了伊尔根觉罗氏的音容笑貌。
伊尔根觉罗氏早在生弘昱后,就添了崩漏之症。
撑了两年才合眼,就是因为不放心襁褓中的儿子。
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十余年,才坏了身体,早早离世。
自己这个丈夫,能回报她的,就是照顾好这几个孩子,让她在地下少些牵挂。
大阿哥的脸上就带了柔和,道:“好好吃饭,等你留头了,身量抽条,就开始长力气……”
说到这里,眼见着弘昱有些不信,就道:“阿玛我当年就是这样,十岁上身量蹿了半截,力气也大了……”
实际上不是的,八岁的他已经跟小牛犊子似的,跟比他大两、三岁的哈哈珠子比相比也不差什么。
弘昱听着,笑道:“到时候,我要长得比十四叔还高,力气比十四叔还大!”
大阿哥:“……”
像那混账东西做什么?
自己这个阿玛就在跟前,不是应该盼着像自己这样高大勇武么?
弘昱接着说道:“十四叔要做大将军王,跟大家说了,到时候让大家给他当先锋!”
“呵呵……”
大阿哥挑眉。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十四阿哥自己就是幼子,从小只有被人哄的,哪里是有耐性哄孩子?
弘昱在上书房读了三年书,第一年可没有提过这位十四叔。
这两年恨不得挂在嘴边,提的越发密集。
十四阿哥,这小心思还真不少。
只是他高估了孩子的记性,他在上书房的时候还好,侄儿们以他为马首;等他离了上书房三、两年,侄儿们自有新的马首……
*
四贝勒府,书房。
四阿哥得了宫里消息,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显。
这“念旧”是一把双刃剑。
对太子如此,对他们这些皇子也是如此。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真的如此么?
那许多个活人加起来呢?
还争不过么?
四阿哥也做了阿玛,有了妻妾通房,还有嫡庶儿女。
二格格跟二阿哥加起来,在他心中是比不过弘晖跟三阿哥,可份量也不是天差地别。
也就是大拇指跟小拇指的区别。
真要让他断一指,哪个也舍不得。
一个小拇指跟一个大拇指之间舍其一,那舍得是小拇指;其余四指跟大拇指之间二选一,那谁都会选择其他四指。
汗阿玛也是为人父,想来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心境。
太子与大阿哥不可并立,跟三阿哥撕破脸,跟十四阿哥嫌隙已深……
太子曾对九阿哥不友,对十五阿哥不仁……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太子爷的处境,就是高处不胜寒啊……
他在书房抄了一本《心经》平复了一下思绪,而后去了正院。
正房西次间里,几个孩子都在。
弘晖跟二格格头碰头的在一处,正在教两个弟弟说国语。
二阿哥看着乖巧,却是个脾气大的。
学了两回没学对,他就不肯再开口,小脸也耷拉着。
倒是三阿哥,挨着姐姐坐着,让学什么就学什么。
四阿哥站在门口,看着眼前情景,有些恍惚。
这要是让不知道的人见了,指定以为二格格跟三阿哥才是同胞姐弟。
可见不单要看是谁生的,还要看谁教养的。
二格格从小就是由四福晋教养,说话行事也带了四福晋的宽和敦厚。
倒是二阿哥,不能再跟在李氏身边,否则好好的孩子也养歪了。
眼中没有长幼,跟着哥哥、姐姐们耍性子。
“阿玛……”
见四阿哥进来,四个孩子都起身。
除了二格格之外,剩下三个阿哥都带了拘谨。
四阿哥看着两个小的,道:“好好听哥哥姐姐的话……”
说完,他出去,往东次间找四福晋去了。
四福晋正在闭眼养精神。
对于当家主母来说,过年最是繁忙劳累。
从腊八开始,就不得消停,除夕这几日,各种事务更多。
虽说许多事情吩咐下去就行,并不需要事必躬亲,可她也不敢懈怠,很是耗费精神。
四阿哥见状,就放轻了脚步,在炕边坐了。
四福晋有些察觉,睁开了眼睛。
“爷……”
四福晋忙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地抿了抿发角。
四阿哥见她满脸乏色,道:“明年舅兄们再过来相请,福晋也归宁吧,也能歇一日,散散心……”
今日“归宁日”,四福晋跟三福晋一样,也只是“礼到人不到”,没有回娘家。
四福晋道:“不用了,兴师动众,没有必要,到时候应付这个、应付那个,更是心累。”
她开府第一年回去过一次,应付那些不大熟悉的亲人跟堂亲,比在贝勒府还累。
四阿哥见她有主意,就不提这个,只道:“刚才见二格格跟大阿哥教两个小的国语,他们身边保母怎么回事儿?”
小孩子学说话的时候,教国语最快。
贝勒府就沿袭宫里的规矩,再给小阿哥们挑保母时,挑的都是会国语的妇人。
说完的,不等四福晋回答,四阿哥自己也想起了来。
去年清理过一次内宅,将跟李格格往来过密的妇差换了好几个。
二阿哥的保母,是李家娘家人那边挑出来的。
三阿哥的保母,则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私下夹带出三阿哥的东西出去换钱。
后头再选保母,都是户下人口中的老实妇人。
四福晋没提这些,反而有些愧疚,道:“是我疏忽了,外头说国语的人越来越少了……”
四阿哥道:“都四岁了,也不能这样散养着,回头在前院拾掇一间屋子,爷叫傅鼐教他们国语。”
在四阿哥的哈哈珠子中,傅鼐算是文武双全的。
如今傅鼐虽挂着侍卫首领,可日常也给四阿哥与四福晋跑腿打杂,负责些贝勒府庶务。
关于孩子们的学习问题,四福晋自然不会插嘴,只提醒道:“爷别忘了请女先生之事,二格格还盼着呢,那孩子喜静不喜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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