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时,几位皇子的膳盒都提了回来。
红烧正塘、清蒸鳜鱼、油焖春笋,都是二月鲜儿,剩下青团、酒酿饼也都是江南美食。
九阿哥想起了李煦,指着桌子上的菜,对两人道:“瞧瞧,这有东主啊,够殷勤周道的!”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听出九阿哥口气不对。
但是这事上挑不出不是来。
李煦是包衣,这次圣驾出巡之前,点了几个人负责江南接驾事宜,其中就有李煦。
预备时令美食,也算是精心,不算什么错。
四阿哥蹙眉道:“李煦对你不恭敬了?”
十三阿哥则是有些意外,道:“李煦行事圆滑,看着还凑合啊?”
九阿哥冷哼道:“早先在书上看‘佞臣’,我想不出样子来,见了李煦,倒是对上了。”
四阿哥不赞成道:“慎言,那是汗阿玛的人。”
“献美”确实为人不耻,可是不好拿这个来贬低李煦。
毕竟接受了美人的不是旁人,是他们的皇父。
打狗还要看主子。
皇父的狗,他们看着再不顺眼,也不能出手管教。
十三阿哥想到了王贵人跟高氏,都是圣驾南巡时带回京的。
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带人。
这次巡南河,没有带宫妃,却跟着八个乾清宫大宫人服侍圣驾起居。
那其中,肯定没有出色的人,否则早得了名分,不会还是宫女子例。
眼下到了苏州,以李煦的为人行事,说不得就要多几位庶母。
九阿哥吐了口气,将李家“献美”八阿哥的事情咽了下去。
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要不然倒像是将八阿哥当回事儿似的。
再说也容易被人误会,以为他盯着八阿哥。
他点了点头,道:“好吧,也懒得说他。”
兄弟几个就动了筷子。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八年南巡,当时福晋很爱吃鳜鱼跟春笋。
他也就留意这两道菜,多夹了几筷子。
鳜鱼确实鲜美,春笋也鲜嫩。
可惜的是,这鲜味儿只能在江南才能吃到。
等到撂下筷子,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去告诉曹顺,明儿找外头的馆子,订几坛子油焖笋,鳜鱼做的酥鱼也要几坛子,密封好了,带回京去。”
何玉柱应着,下去传话去了。
十三阿哥听了,不由心动,道:“四哥,要不咱们也带些?”
四阿哥想了想,道:“油焖笋还好,酥鱼就算了,吃的就是一个鲜,做成酥鱼失了味道。”
九阿哥在旁道:“可以带些银鱼干,那个水发了煎鸡蛋好吃,我们府有,这回才没想着带它。”
十三阿哥点头道:“那就再带些银鱼干……”
等到何玉柱回来,曹顺也跟了过来,禀告:“爷,季二求见,在织造府外候着。”
圣驾驻跸织造府,这里的防务森严,没有旨意,不得出入。
九阿哥起身,跟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道:“我去瞧瞧他,他是地头蛇,我这两处珠场,还要靠他张罗……”
四阿哥本想要再嘱咐两句,商人多狡,多些防备。
可是想到九阿哥沾上经济就聪慧了,季家也没有胆子敢欺负到皇子头上,他就道:“早去早回,时辰不早了。”
坐了半个月的御舟,晃晃悠悠的,比骑马舒服,可到底不如在陆地行宫好。
九阿哥应着,带着何玉柱与曹顺出来。
织造府外头,季弘带了一个小厮候着。
见九阿哥出来,他忙趋步上前。
“九爷……”
九阿哥道:“正想找你呢,洪泽湖那边的珠场预备的如何了?”
季弘道:“地方跟人手都齐全了,只是河蚌苗还不够。”
九阿哥道:“那就花钱收啊,别吝啬银钱,早一年养成比什么都好。”
季弘点头道:“学生也这样想,已经安排了几个管事,在外专收河蚌苗。”
季弘能成为江南首富家的少东家,能力不差。
九阿哥想起明日圣驾将往东山,就打量了季弘两眼。
二十七、八年纪,看着没有商人的市侩,像是个儒生。
九阿哥就道:“既是来了,就别走了,跟曹顺待一晚,明早有事儿吩咐你。”
圣驾南巡,随行人马除了诸皇子、大臣与侍卫、上三旗护军营、先锋营将士外,还有漕运总督带的漕标人马。
这么多的人,织造府自然住不下,大部分都在织造府外扎营。
随行王公大臣的扈从也是,大多数都安置在织造衙门外。
季弘一愣,有些不解道:“九爷……”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安抚道:“不该问的别问,不是坏事。”
说着,他望向曹顺嘱咐道:“将人陪好了。”
曹顺躬身应了。
九阿哥就带了何玉柱转身进了织造府。
季弘带了几分紧张,看着曹顺道:“曹大人……”
曹顺有所猜测,口风却丝毫不漏,道:“既是九爷吩咐,季二爷就停一日……”
说着,也看了看季弘身后的小厮,道:“还有这位小哥……”
内务府营地,就在织造府外不远处。
几位皇子的随从人员,除了少数跟着住进了织造府,其他的都在这里。
曹顺带着季弘,也是回到这里。
不过这里也不许随意出入,都要登记清晰,验看腰牌,还要查看身上是否有器械。
季弘带了小厮,就被查了一遍。
他忍了惶惶,等到跟曹顺进了落脚处,才道:“曹大人,学生是不是犯了忌讳?”
曹顺摇头道:“不算,只是规矩如此,季二爷不必多想,等着明早听九爷吩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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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进了织造府,何玉柱在旁小声道:“爷要抬举季二爷?”
这是要引荐御前?
会不会太冒失了?
皇上跟前,来朝的都是大员,一个商人之子凑上去算什么?
九阿哥摇头,瞥了何玉柱一眼,道:“爷就是胆小罢了……”
圣驾明日出行,谁晓得沿途防务预备的如何。
万一有不开眼的跳出来惊扰圣驾,眼下他见季弘就有嫌疑。
想到这里,九阿哥觉得心惊肉跳。
难道是被福晋传染的?
他现在也变得胆子小了。
之前看着福晋想得多,还觉得没有必要。
如今,他这行事做派,也有福晋的风格。
主仆两人直接回到住处。
身为皇子,分了单独的一个小院子落脚。
院门口,站着周松跟春林,两人对面,站着两个穿着粉色背心、藕色裙子的女子。
见九阿哥回来,周松跟春林都叫人。
九阿哥的脸上漆黑,看了那两个女子一眼,问周松道:“怎么回事儿?谁这么不懂规矩,怎么撞到爷跟前了?”
周松回道:“是李家的户下人,奉命来服侍爷起居的……”
九阿哥听着腻歪,吩咐何玉柱道:“去问问李煦,他算个什么东西,轮得着他往爷身边安排人!”
何玉柱应着,立时往织造衙门处找李煦了。
九阿哥看也不看那两个女子,直接进了院子,依旧是愤愤。
他都能想到李煦的嘴脸,肯定有说辞,只说是见皇子们没有带女眷,安排丫鬟过来服侍。
可是谁家的丫头这样打扮?
人站在那里,跟脂粉堆里出来的似的,都香臭了,呛鼻子。
周松跟春林忙跟上。
那两个女子留在门口,也惊慌失措,失了颜色,战战兢兢的,却也不敢离开。
估摸过了一刻钟,何玉柱回来,身边还带了织造府的管事,那两个女子才软了脚,跟着管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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