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要从一盏茶之前说起。
这封信是皇宫中一个大太监送来的。
太监来的时候,神情很是高傲,递给卿云歌这封信的时候,动作就像是施舍一般,语气也很是轻蔑。
“这是太女殿下给你的信,可要收好了,一会儿你记得进宫一趟,太女殿下找你有事,咱家还要回宫……”
复命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大太监就被一只脚给踹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卿府门前正对着的那棵树,原本就没有几片树叶的树枝,此刻晃动得厉害。
“太女殿下?”卿云歌收回脚,居高临下地看着树下晕头转向的宦官,冷笑一声,“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进宫找她?”
她知道,这是赫连笙离给她的下马威。
但是不好意思,她只会比这位太女更横。
什么王权势力,她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
“大胆,你竟然敢……”大太监好不容易才从眩晕中回过神来,他扶着头上的帽子,然后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怒不可遏。
然而,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把话说完,
因为在他刚张口的时候,距离他原本还有三丈远的红裙少女,在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
紧接着,他的衣领,就被一只温凉如玉的手提了起来。
登时,大太监的身子就悬空了,他有些惊恐地看着拽着自己的手。
那只手的手指修长,指尖因为用力而白。
而手的主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卿云歌微微笑着,但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想要见我,让她自己来这里求我,懂?”
最后一个字,带着凛冽的寒意。
大太监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吓得直点头。
“真乖。”卿云歌的手顺势一松,然后就把大太监撂倒了地上。
然后她伸出手,是命令的口吻:“你主子的信呢?拿出来。”
大太监又被摔了个眼冒金星,他定了定神后,才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信笺,然后递了过去。
卿云歌接过之后,目光微微一扫,双眸就倏地沉了下来。
兰停云被赫连笙离抓住了?
这怎么可能?
以兰停云在同龄人中佼佼者的实力,会败在赫连笙离的手下?
但是赫连笙离又为什么可能,她一定就会去救兰停云?
她和兰停云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建立在交易的基础上。
她给他提供丹药,他替她在她外出的时候保护卿家,除此之外,也在没有什么更深的情谊了。
虽然卿云歌觉得兰停云这个人性子确实挺好,当个朋友也不错,可她清楚地认识到,他不适合深交。
点到为止,不远不近。
因为兰停云十分得琢磨不透。
从第一次在珍宝阁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现了,兰停云看起来是一个十分温润的人,可他在另一方面,给人的感觉很危险。
卿云歌自问她是一个很冷血的人,但她也很重感情。
这两点其实很矛盾。
因为只有让她付出感情的那些人,才值得让她以命相换。
她可以舍命的人,很少。
兰停云,并不在这些人的行列之中。
现在的皇宫,就是一个龙潭虎穴,卿云歌还不会蠢到让自己一个人身陷进去。
赫连笙离是夜素玉的亲女儿,她这么做,一定已经挖好了陷阱。
“你可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卿云歌将目光又放在了大太监的身上,语气森然。
“奴、奴才不知!”听到这句话,大太监立马冷汗涔涔,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不敢违背太女殿下的吩咐。”
他不过是一个跑腿的,怎么敢看主子的信?
“很好。”卿云歌微微一笑,眸光转冷,然后抬起手,就将那封信给撕掉了。
她撕的很慢,一点一点,动作轻柔而优雅。
然而这一幕映在大太监的眼里,却让他更加害怕了。
他吓得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卿云歌撕完之后,背负双手,淡淡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主子想见我,让她自己来。”
顿了顿,樱唇边浮起一抹嗜血的笑:“除非……”
“是、她、怕、了。”
……
“哐当——”一声,一个精致古雅的花瓶猛地砸在了地上,然后“哗啦哗啦”的全部碎掉了。
瓷片映着地板,折射出来的光有些刺眼。
“她真的这么说?”赫连笙离阴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太监,语气无比冰冷。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大太监只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连忙开始磕头。
然而,就在他刚磕完一个头后,身子忽然僵住了。
便见以大太监的周围两米为半径的面积内,忽然浮现出了一层厚厚的冰,而那些冰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迅速蔓延。
很快,就将还没来得及抬起头的大太监冻成了冰雕。
下一秒,一声冷哼传来,只听“刺啦——”一声响,冰雕在一种莫名的力量下,直接给裂开了。
然后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裂缝扩大,将冰雕变成了无数块,掉了一地。
刚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赫连笙离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波动,她把玩着自己的长,眉眼间满是戾气。
她还真是小看了那个卿云歌,竟然如此油盐不进。
还以为兰停云能够威胁住卿云歌,没想到一点用处都没有,白白让她浪费了人力!
想到这里,赫连笙离猛地起身,声音冷冷道:“来人,去地牢。”
地牢是朱雀国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除非犯了生死之罪,否则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而此刻,地牢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有那些铁链上残留的腥红,可以看出这里曾经住过无数罪犯。
赫连笙离穿着一袭金纱露水百合裙,华丽而高贵,宽大的广袖水一般地拖在了地上,绫罗缀满了裙摆。
她走得不缓不慢,目不斜视,很有目的性地来到了地牢的最深处。
在那冰冷的墙壁之上,一个人被铐链牢牢束缚着,他的手脚被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一袭蓝衣,早已被鲜血浸透。
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上,也是伤痕交错。
听到脚步声,那人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了被丝遮挡住的容颜。
那张脸上虽然也有着血污,但难以掩盖住眉眼间的风华。
他的双眸幽深似海,里面有着风云在缓缓汇聚。
而岑薄的唇边,是淡淡的笑容。
温润如月。
任谁看了这个男子,都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赫连笙离也是怔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了神。
她走上前去,直到距离男子半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而男子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一语不,连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看来兰少主似乎过得还不错。”赫连笙离偏偏最讨厌这种表情,她嘲讽地笑了笑,“受刑受的还愉快吗?”
男子正是兰停云。
听到这句话,他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眸色再度一深,然后淡淡道:“托公主的福,停云觉得甚好。”
“甚好?”听到这句话,赫连笙离猛地向前,欺身逼近,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经脉都被我废掉了,不过是一个废人,你还觉得甚好?!”
赫连笙离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的火,但她只要一看到兰停云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怒气。
没有到二月二十三日,她不想暴露出自己的半兽人军队,让白虎国提前生出警惕之心,所以只能自己去兰家。
而兰家毕竟是十大玄法世家,家族领地之内有着骑士军严加看守,还有着高级防御性灵阵。
纵然赫连笙离是魔阶一段初期的修为,她也是进不去的。
何况,虽然她的修为直接提升了两个大段,但是她缺少实战能力和心境感悟。
现在的赫连笙离,连灵阶高段修为的人都不一定能打过。
但是她必须先抓住兰停云,才能引出卿云歌。
赫连笙离虽然不住在皇城,但是她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兰家少主似乎对卿家小姐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否为真,但是试一试总归没有问题。
本来赫连笙离想抓的人是容瑾淮,这样肯定会百分百成功,但是奈何第一世子已经早早地回到了青龙国,她无处下手,只好退而求次了。
于是她以卿云歌的名义把兰停云叫了出来,并告诉他如果不是一个人来,她就会把卿云歌杀死。
明明是漏洞百出的言语,兰停云却真的来了。
那时,蓝衣男子也是这么一副平静的表情,望着她的目光之中,不带一丝情感。
他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我来了,你可以放了她了么?”
兰停云说这句话的时候,幽深的眸中才稍稍地波动了一下。
在那一刻,赫连笙离忽然现自己十分地嫉妒卿云歌,嫉妒她可以让这么出色的男子都为她倾心。
嫉妒卿云歌一出生就有人疼爱,而她自己却要沉睡十几年!
赫连笙离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嫉妒的人,受的苦远远要比她多。
所以在这浓烈的嫉妒心之下,她直接将兰停云的修为给废掉了,继而将他关在了潮湿阴暗的地牢之中。
兰停云在同龄人中的实力也很高,但是到现在,也不过是冥阶一段,与魔阶的距离差的太遥远了,根本不是赫连笙离的对手。
而令赫连笙离意外的是,兰停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半点畏惧的表情。
自始至终,都是翩翩温润公子。
她不甘,利用酷刑折磨了兰停云一夜,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不开口,不求饶。
风轻云淡,眉目清凉。
就像现在这个时候,兰停云听到她这句话,神色还是没有任何地变化。
“哈哈哈哈……可笑!”赫连笙离忽然就失了兴趣,她讥诮地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用同样的方法,也派人传信给了卿云歌。”
“可你猜,她是什么反应?”
兰停云静静地望着她,眼神无波。
“她说啊……”赫连笙离苍白的嘴唇轻轻开启,吐气如兰,“你死了就死了,同她有什么关系。”
诚然,卿云歌是没有说过这种话的。
但是赫连笙离的心中生起了深深的恶意,她想要看到这个男子出现崩溃的情绪。
她不介意,将话说的更狠一些。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出,兰停云的神色骤然一变,他的双眸之中划过一丝痛色,但很快就隐去了。
赫连笙离很是满意他这个反应,她伸出手来,将蓝衣男子的下巴轻轻挑起:“所以你现在,还想着她么?”
“如果你选择跟我,你的经脉,我会重新帮你接好,好不好?”
语气十分的轻柔,仿佛柳絮轻轻地拂过面颊,酥酥麻麻,引起一股电流。
她不想杀兰停云了,她想要他。
这样一个男子,应该是她的才对。
兰停云的目光依然平静,他淡淡一笑,道:“不好。”
闻言,赫连笙离的眸光倏尔转冷,她的手指猛地用力,声音森然:“你说什么?”
“果然是不好。”兰停云依旧淡笑,轻轻地说了四个字,“你还不配。”
“好,很好!”赫连笙离怒极反笑,她吸着气,咬牙道,“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来人,接着给我用刑!”她松开了手,冷声吩咐,“记住,不许让他死了。”
“什么时候兰少主求饶了,就停止。”
说完之后,赫连笙离转身离开了地牢。
她看起来仍高傲无比,但是脸色却比来的时候苍白了很多。
赫连笙离死死地咬住唇,长长的指甲掐入了掌心之中,直到渗出了血珠。
她不信,兰停云不来求她!
……
兰停云在赫连笙离走后,就重新闭上了眼,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着,能看出他的心并不想表面那样平静。
“她说,你死了就死了,同她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如同车碾一般,将他的心狠狠地压过,有些疼得喘不过气来。
即便兰停云知道自己并不该奢望什么,可是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心很疼。
“兰少主,要我说啊,你就给太女殿下求个饶,再好好地讨她欢心,不就完事儿了?”牢头得了吩咐,于是拿出了一块烙铁,“这样你也就不用在这里受这么多苦了不是?”
兰停云仍阖着眸,一语不。
牢头见自己的劝解无效,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命令其他几个狱卒上前开始动手。
然而,就在几个狱卒刚上前的时候,只感觉一阵风闪过,再听“咚——”的几声响,狱卒们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牢头一愣,不知道生了什么,但是他也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花,脖颈一麻,有着灼热的液体从体内喷涌而出。
他喉咙里嗬嗬了几声,然后瞪着眼睛,就倒了下去。
至死,也不知道是谁杀的他。
兰停云自然也听见了这些动静,可是他并不关心。
兰家的人并不知道他被抓了,因为他离开的时候,对内说是出去办事了,日后自会回来。
虽然兰停云知道以那个少女的能力,是不会落到赫连笙离手里,可是他不敢肯定,所以他去了。
幸好,赫连笙离说的是假的。
幸好,在这里受折磨的是他。
经脉废了也没什么关系,兰家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如果死了……死了也就罢了,人生在世,难免一死,不过是早晚罢了。
兰停云闭着眼,等待着新一轮的酷刑。
而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等待了许久,都还没有等到狱卒动手。
就在兰停云想要睁开眼去一看究竟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兰少主,你不会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出去了吧?”
听到熟悉而悦耳的声音,兰停云猛地睁开了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一袭红裙的少女就站在不远处,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她挑了挑眉,樱唇微弯:“我可是废了老大的劲,才进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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