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不是他的名号,也不是他的名字。
几千年来,也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
温和中带着疏离。
“少族长。”
这是一种既不靠近,也不远离的叫法。
“你……”沧止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的嗓子哑了几分,“你叫我什么?”
卿云歌抬眸看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不过她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好像是……少族长?
这个称呼,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她也只是随口一叫啊。
“算了,你不要说了。”沧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痛苦地闭上了眼。
他像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最终咬牙,声音几近狂吼:“以后都不要叫这个!”
说完,他足尖一点,身子直接暴掠而出。
速度极快,不过一息就不见了身影。
空余海水在旁边波动,珊瑚摇曳。
看到这一幕,卿云歌的眸色深了深。
她并不知道沧止的情绪会有如此大的波动。
但可以肯定的是,“少族长”这个称谓,一定对他有着很大的影响。
不过,一个称谓而已,冰块脸怎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痛苦、绝望、悲伤……
卿云歌叹了一口气。
心想,人人都有故事啊。
……
沧止一回到奈家族的领地,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他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无论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打扰他。
现在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其他一切,都与他无关。
蓝男子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眶,胸腔在剧烈地起伏着。
因为一个称谓,他又想起了璃儿……
真是太脆弱了。
一千五百年,足够普通人轮回转世数十次。
可璃儿,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沧止按着额心,想要努力地将心中的那抹涩然抹去,但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反而越烧越旺。
但瑾淮同他讲,有一个关于璃儿的好消息要告诉他。
到底会是什么?
他想听,但又不敢听。
真是矛盾啊。
而且他今日到爱家族的时候,刚巧看见了那个红裙少女以一己之力,将真凶给逼了出来。
如此的临危不乱、果断淡然,到还真的很像璃儿。
而且她还叫了他一句——
少族长。
沧止不由自嘲地笑了一声。
看来真的是他想璃儿已经到啦狂的地步了,所以才会这般失态。
就算再怎么相似,也不是同一个人啊。
父皇还一直着力于帮他联姻,可是他真的……谁都不想娶。
他虽然不是因为璃儿才选择成为男性,但是却是因为璃儿,他才找到了他变成男性的意义所在。
而瑾淮……又何尝不是呢。
沧止清冷的双眸中泛起了回忆之色。
说起来,瑾淮要比他苦得多。
他在奈家族里养尊处优的时候,瑾淮却被扔到了毒虫窟里,连活下去都是问题。
可最后,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现在。
名字,就足以令九族闻风丧胆。
但沧止知道,倘若换了他,恐怕早就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
“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傲骨,也许……”沧止低声,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
因为他也知道,没有如果。
沧止抬头,声音几近叹息:“希望你带给我的消息,真能让我走出来吧。”
……
一日后,容瑾淮果然回来了。
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颠倒众生的面容之上,多了一分疲倦。
一袭白衣仍然纤尘不染,但卿云歌注意到,他的手腕处,多了一道伤痕。
伤口处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清晰而深冽。
“阿淮,你的手……”卿云歌微微睁大了双眸,迅速就取出一颗丹药。
看见白衣男子吃下去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但担忧没有消散:“怎么回事?连你也受伤了?”
“小伤,不用担心。”容瑾淮咳嗽了一声,微微笑答,“我不是神,自然是会受伤的。”
他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容色明显有些苍白。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卿云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实在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说着,她又掏出了一个复疗阵出来。
“啪”的一声拍在了他面前,没好气:“收好了。”
“卿卿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是要收好的。”容瑾淮从善如流地接过,又咳嗽了几声,“我真的没事。”
也就是这一道伤口有些难以愈合,其他大大小小的伤早在回来之前,就被他疗养好了。
“到底生了什么?”卿云歌盯着他,“深海归墟那里,有连你也无法掌控的东西?”
闻言,容瑾淮敛了笑。
他稍稍沉默了一下,才道:“是,但并非是我无法掌控,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那个黑色的深渊的确如神龙族长所说那样,诡异至极。
虽然他不会被它吸进去,但多多少少也受了一些影响。
然——
在他顺着崖口下去的时候,却现,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色深渊,跟九幽之境的关系其实并不大。
它更像是……一扇门。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这扇门却只有一个出口,没有入口。
容瑾淮自然知道,世界有三千。
所以这扇门,很有可能是是另一个世界通向九族世界的通道。
无论是不是幻魔再次袭来,这扇门都要被关掉。
只不过,在将黑色深渊封闭的过程之中,因为吸力太大,引起了空间乱流,他才受了伤。
而手腕处却不知道是被什么划破了,愈合得极为缓慢。
容瑾淮拧了拧眉。
倘若这个黑色深渊真的是一扇门的话,那么划伤他的东西,恐怕来自别的世界。
异世界的力量与本土不同,所以才会造成这种伤。
卿云歌也没多问,她在替他处理着伤口,低着头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所以做事的时候要万分小心。”
顿了顿,她续道:“哪怕是一点小伤,我也会担心的。”
手腕处有着微微的酸麻之感传来,容瑾淮的睫羽轻轻地颤了颤。
他空出一只手抱着红裙少女,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轻笑:“我知道夫人心疼我,以后不会了。”
“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着,带了一丝蛊惑之意。
仿佛醇厚香甜的酒滴落在地,让人忍不住去沉沦。
卿云歌伸出手揉了揉耳朵,嘀咕:“你别自作多情了,谁心疼你啊。”
抬头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双笑意盈盈的金眸,她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是,我心疼你,所以你千万不要受伤了。”
将伤口处理完毕之后,卿云歌跳了下来,看他:“我想出去转转,一个人,如何?”
“一个人?”听到这三个字,容瑾淮蹙了蹙眉,“卿卿你虽然现在修为不低,但是贸然一个人出去,我害怕……”
“你放心啦。”卿云歌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惹事,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也是可以跑的。”
她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逃跑是她的长项。
容瑾淮也看着她。
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同意:“别去深海归墟和莱茵之畔。”
有生灵血誓在,他也能在第一时间瞬移赶过去。
“好。”卿云歌点了点头,但心想,鬼知道剑魂那玩意儿会不会跑到这俩地方去。
“卿卿真乖。”容瑾淮揉了揉她的头,他浅笑,“我刚好也找沧止有点事。”
这句话一出,卿云歌脱口:“你找他有什么事?”
“怎么了?”他意外她的反应,“他对你做了什么?”
卿云歌心说,我是害怕他对你做什么好么!
情敌是个男的怎么办?
好想找个过来人咨询一下。
“没有啊。”卿云歌摊了摊手,“他太冷了,对我更冷。”
不过她也理解,毕竟是情敌嘛。
换了她,她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孰料,听到这句话,容瑾淮竟然笑了一声。
那笑声怎么都有点揶揄的成分在内。
他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那一会儿他恐怕要后悔了。”
卿云歌诧异:“后悔什么?”
“后悔对你那么冷了。”容瑾淮止住了笑,微微摇头,起身道,“我送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