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星阑会照顾好您的,这段时间您不要出去,以免受到什么伤害。等我回来,我有办法治好您的身体,您千万不要有轻生的点头。”
卿云歌看出凤琅嬛在见到她后,那种如释重负。
她也知道,她娘亲早就有了寻死的念头了。
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有见到她,一直撑着罢了。
卿云歌默然。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不想再失去母亲了。
即便这对凤琅嬛来讲,有些残忍。
但人死不能复生,一切还是需要朝前看。
“不用担心。”凤琅嬛怔了怔,才微微一笑,“娘亲等着你。”
目送着红裙少女的身影渐渐远离之后,她才敛了笑容,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琅嬛大人?”星阑的心脏一紧,“您没事吧?”
不是都见到小殿下了么?
怎么琅嬛大人还是这个模样?
“小阑,你说……”凤琅嬛一直望着那个方向,眼神缥缈,声音仿若梦呓,“我要是去了,云歌会不会很难过?”
“您这是要……?!”听到这句话,星阑大吃一惊,他立马单膝跪地,声音沉了下来,“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想不开……”凤琅嬛轻声重复,“其实我想得很清楚,早在十六年前,我就想陪着他一起离开了。”
星阑的身子猛地一震,因为他听见朱裙女子在念着一诗。
“沧意冷冽澜西沉,一十五载夜梦深。此生遇君心不悔,纵死红颜已归尘。”
凤琅嬛抬起手,接住了一片落叶。
她微微笑着,眼眶却湿润了起来:“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小阑,你说他如今过得好不好?”
星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没有见过那个意气风的人类,也没有参与过这件事情,所以他无法对这段感情,做出任何评价。
都说时间能抹去一切,可是过了这么久,昔日的事情仍历历在目。
因为苦与难,永远不会被抹去,它们早已刻在了神魂深处。
“琅嬛大人……”星阑默然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低声说,“您还有小殿下和族长大人,您不能……”
“不能太自私对么?”凤琅嬛淡淡地打断了他,“这些我都懂,但是有时候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放心吧小阑。”顿了顿,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没那么傻,会去寻死,我只是……”
朱裙女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眸,轻声道:“太想他了。”
有着晶莹浸湿了那洁白如玉的手指,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凤琅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在看到她的云歌的第一眼,她似乎能从这个傲气张狂的红裙少女身上,看到昔日其父亲的风彩。
面容随她,但那性格却随了风琊。
不服输,不惧强。
眼神永远那么坚定,让人可以放心去信任和依靠。
是她和风琊的女儿。
星阑不知道怎么劝,于是只能说:“琅嬛大人,小殿下让我在她回来之前,照顾您的……”
“嗯,我知道。”凤琅嬛已经擦干了眼泪,她稍稍颔,“父亲呢?”
“族长大人应该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星阑低声,“因为前阵子麒麟书出世了,族长大人被请去麒麟族去了。”
“原来如此。”凤琅嬛点了点头,旋即,她的神色有些黯然,“父亲回来后,可能会有些伤心吧。”
说着,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碎冰块,心微微颤抖了一下。
因为她们母亲的事情,她同凤琅玥在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
偶尔虽然路上会碰到,也没有什么交流。
所以她对凤琅玥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但是凤霄就不同了。
无论凤琅玥曾经做过什么让凤霄厌恶的事情,但她终究是他的女儿,骨肉至亲。
如今就这样死了,肯定难过。
“族长大人是英明之人。”闻言,星阑摇了摇头,“他不会说什么的。”
“罢了……”凤琅玥叹息了一声,“倘若父亲真的要怪罪,那么这件事,由我一力承担。”
“琅嬛大人,您有时候是太心软了。”星阑忍不住说道,“倘若今天我和小殿下晚来一步,你很有可能就……”
“是命啊。”凤琅嬛淡淡,“有些事情,你是躲不过去的。”
命运,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如果有一天有能力将命运握在手中,那才是真正的强者。
“不过琅嬛大人,您有没有觉得……”星阑想了想,道,“老祖宗对小殿下的态度很奇怪?”
怎么一见面,就跟看到了老朋友一样?
难不成在这之前,老祖宗还和小殿下相识么?
“没什么好奇怪的。”凤琅嬛淡淡笑笑,“有些我们认为不会的事情,它在无形之中就会生。”
星阑觉得有些道理,他也笑了起来:“我扶您去屋子里休息吧。”
凤琅玥如今已经死了,没有人会理会凤琅嬛是不是还在冰室之中。
而且,瞧方才灰衣老人的模样,似乎还对当年那件逃婚之事很是认同。
“走吧。”凤琅嬛微微点头,“父亲也快回来了,就去他那里吧。”
……
这边,卿云歌跟着灰衣老人,来到了凤凰谷深处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有着瀑布从小山高出直流而下,然后和地面上流淌的小溪融在一起,出“叮咚”的清脆响声,犹如佩环相撞。
溪水旁,是一个菜园子。
卿云歌看到,园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色彩斑斓,蝴蝶翩跹,蜻蜓环绕。
甚至只有冬天才会开花的梅,此刻竟然也有着一株在绽放。
菜园子里面,还有着一间竹屋。
竹屋看起来并不大,只够一个人居住。
但是卿云歌在看清楚竹屋所用的材质时,不由地嘶了一声。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竹屋所用的竹子,是万年才能成熟的玄月奇竹。
玄月奇竹很罕见,偶尔能寻到一株已是极为不容易。
而如今,居然有人用玄月奇竹搭了一间屋子。
卿云歌看向灰衣老人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
没看出来啊,这位老祖宗还是个十分富有的人。
一间屋子都用的是玄月奇竹,那屋子里面的家具用的是什么?
这个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竹屋内,无论床榻还是桌椅,都是清一色的墨黑。
这并非是大理石制成的,而是一种对修炼者在修炼的时候,有着很大增益的玄星石。
玄星石就相当于天然的聚灵阵,但效果要比聚灵阵好上不少。
拳头大小的玄星石,就能抵得上灵品下级的聚灵阵了。
而灰衣老人这里,玄星石直接被做成了家具。
暴殄天物啊!
卿云歌哀嚎一声。
怎么能这么浪费,她看了都想打劫。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小姑娘。”灰衣老人坐在一张椅子上,语气似乎很是无奈,“我也算是活了上万年了,怎么可能不给自己攒一点棺材本?”
“而且,老头子我已经很穷了。”
穷个鬼啊!
卿云歌眼角抽了抽。
您只要把您的桌子敲下来一个角,在外面的拍卖场上都能拍出高价好不好。
打开了三圣殿之后,卿云歌原本以为自己还是有一点小金库的。
但是对比一下这位老祖宗,简直就是穷人一个。
“坐吧。”灰衣老人摸了摸鼻子,“虽然老头子我很穷,但是请你喝个酒还是可以的。”
卿云歌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
玄星石制成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酒壶。
她并没有闻到酒香,显然里面没有什么酒。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双手一挥,就又拿出了一个酒壶放在了桌子上,还顺便放了两个酒盏。
卿云歌闻了闻。
果然,有着一股醇厚的酒香飘进了鼻翼,让人全身的毛孔都舒张了起来。
她又闻了闻,然后忽然现了一个问题。
怎么这个酒……她好像在哪里喝过?
“怎么样小姑娘?”灰衣老人看到红裙少女一脸好奇的模样,有些自得,“这酒可是我从人皇那小子手里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壶,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现面前人在憋笑。
卿云歌努力绷着自己的脸,不笑出声来,严肃道:“您继续说。”
她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人皇酿的酒啊。
这酒她喝过。
卿云歌之所以对这酒印象深刻,是因为她跟容瑾淮打的那个赌。
太坑了。
如今看来,这酒似乎还很稀有?
君临:“……”
废话这可是他酿的酒,送出去一点都肉疼。
“唉唉,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究竟在想什么。”灰衣老人倒了一杯酒,嘀咕一声,“老头子我好心请你喝酒,你却嘲笑我。”
卿云歌:“……”
这老祖宗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哪里,您这可就误会我了。”卿云歌眨了眨眼,“我就是看到这酒,我很激动,所以才想笑。”
顿了顿,她续道:“但是我一想,在您面前笑太没有礼貌了,所以只能憋着。”
听到这番话,灰衣老人愣了片刻,才摇了摇头:“小姑娘年纪轻轻,可还真是会哄人。”
话罢,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似是品味了一般,才放下了杯子道:“好酒啊。”
卿云歌转着酒杯,并没有喝酒。
说实话,她对这个酒有阴影。
来自于某个世子的阴影。
而且这酒喝一次,也足矣。
“咦?”灰衣老人看着她,似乎很是惊奇,“你怎么不喝?”
卿云歌抬头,略略沉吟了一下道:“老祖宗找我,应该不是喝酒这么简单吧?”
闻言,灰衣老人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自然不是这么简单。”
卿云歌的双眸微微一眯。
“老头子我只是想看一下……”他的视线陡然锐利了起来,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温和了,“这一届的凤璃剑主,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如今,我倒是看到了。”
此话一出,卿云歌连心跳都没有快上一分,遑论脸上有什么波动了。
她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微微一笑:“我也挺想看看,老祖宗口里的凤璃剑主有什么本事。”
将酒饮尽之后,卿云歌依旧淡定自若:“老祖宗还请了其他人来这里么?何不让晚辈一见?”
她并不意外灰衣老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作为凤凰族最年长的存在,一定对当年与暗兽人那场大战有着很深的印象。
当年凤璃剑的使用者是七彩神凰,也许神凰在使用的时候,会展现出什么与她相同的地方。
灰衣老人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断定她是凤璃剑主。
但仅仅凭着这些想要诈她,还是不够的。
听到这话,灰衣老人看了她足足有十秒的时间,然后才敛了眼中的锐利。
卿云歌微笑举杯,坦坦荡荡。
“老了,不中用了。”灰衣老人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带着一抹倦意,“所以看什么都会眼花。”
“你走吧。”他看着她,眼底有着几分深思,“今天的事情,凤凰族不会追究。”
“老祖宗自然不会追究。”卿云歌浅浅地笑了笑,“毕竟,老祖宗若是想要追究的话,早在我进入凤凰族的时候,就会出面的。”
“哦?”闻言,灰衣老人挑了挑眉,“小姑娘你这话是何意?”
“老祖宗神通广大,凤凰族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老祖宗的神识。”卿云歌颔,“如果我猜的没错,老祖宗之所以那么晚才现身,是想借着我的手……”
她眼中掠过一道淡淡的浮光,似有流星滑落:“除掉凤琅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