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察觉到白色空间异变的时候,本是在接受凤凰的疗伤。
那雷神石碑却一阵一阵地暴响,即便是被镇封在白色空间的小世界里,仍旧是不肯安静下来,散出宏大的轰鸣之音,吵得龙宫晃动,舞女丝竹都给打断了,一位水族在抚琴,却不小心摔倒在地,摔成个滚地葫芦。
老龙王突然心虚,莫不是自己日日歌舞,太公都看不下去了?
那边龙王目瞪口呆。
而赵离也被吵得不得安宁,微微皱眉。
凤凰疗伤的动作止住,嗓音清冷,道:“生了何事?”
赵离已勉强将异变的雷神石碑压制住。沉吟了下,觉得就是将事情告诉凤凰也没有什么,何况还得跟这主治大夫‘请个假’,元神出窍,去看看究竟生了何事。
那雷神石碑是赵离当日和凤凰一起现的,不过凤凰却不知道他在之后还折返回去,把那雷神石碑直接刨出来拖走了去,不必说是凤凰,便是当年故意留下这个线索的幕后都未必想得到,自己曾和天帝星主,死生轮转一同叱咤风云,结交者俱是豪杰,一眼落子百万年,可最后自己的对手会是这般的性子。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寒酸到就只一座蕴含了一道雷霆之力的石碑都不肯放过。
委实也是赵某人穷惯了,也罕见有能针对先天神的手段,眼馋地很,无论如何不肯放过,之后也确实是挥了很大作用,此刻他本是要雷神石碑异变告知凤凰,便是当日回返过去刨出了雷神石碑之事,也大可以自嘲一笑,轻轻揭过。
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得有些不大好开口,白道人挠了挠头,只是干笑道:
“我测天机,外界生了异变,应当和雷神相关。”
女子一双褐瞳平淡看着赵离。
然后平淡道:“所以,你又要外出了?”
赵离微吸口气? 眼睛直视着凤凰,竭尽全力拿出了诚恳的面目,其功力挥已经达到当年逃课请假的水准? 认真道:
“凰道友? 雷神毕竟是当年正面攻伐最为暴虐强大的一位? 还要在火神之上,我们只知道祂最后镇压了水神怨念残留,之后前往何处还不清楚? 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一丝痕迹? 却不能放过啊。”
凤凰沉吟了下,微微颔,道:“确实。”
赵离松了口气。
看来凰道友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旋即通过白色空间当中的雷神石碑? 确认了此事应该是和姬辛相关? 微微皱眉? 思考自身目前能够挥出的实力? 心里稍微安稳? 便是涉及到了极强的对手? 依靠白色空间和昊天所赠的玄黄功德塔,至少能全身而退。
正沉思着,就见眼前一身白衣,素净清冷的女子起身,黑垂落。
早晨淡金色的阳光落在她身上? 褐瞳微敛? 平淡道:“走吧。”
走吧?
赵离微微一怔? 下意识抬头看向眼前凤凰。
什么意思?
女子不看赵离? 右手拂过左鬓黑,淡淡道:
“此去前途叵测,你身子虚? 实力难以挥,而天蚀君和东皇不能动身。”
“便只能由我护着你了。”
……………………
大泽·雷池。
姬辛被神霄宗的引路弟子带着上了山,见到山门挺秀,处处有灵花异草,神鸟振翅,弟子皆身穿蓝衣,背负长剑,剑柄剑身皆比寻常剑器要长,气度凛然,寻常炼气士山门弟子,大多驭器御风,神霄宗不然,皆是踏雷霆而行。
呼吸吐纳之际便可如雷奔走八百里,极为不凡。
云镇霄看着眼前颇为客气的少年,还有他身后活泼灵动的少女。
苦笑不止。
麻烦!
这还真的是个大麻烦,天大的麻烦,早知道今日早起就应该算一卦的,可这念头升起来,他才突然记起来,自个儿的算筹之类早早都没有了,不由得就有些怅然,他数年前在镇压元朔武院时,仗着天机术数,无往而不利。
后来测出了自己要有大麻烦,几乎堪称是杀身之祸。
于是就腾起雷霆直接遁走,躲藏在了自己准备的避难之处半年。
其实还能继续呆下去的。
只是被师门长辈拿着锄头敲烂了洞府,才把他给生生刨出来。
那四处刨地挖洞府搞得灰头土脸的长辈知道了他溜走的原因之后,当场气得大怒,险些没有当场翻脸当着同道的面儿,正手反手给他十七八个大耳瓜子。
毛的大劫!
老子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辛辛苦苦刨地瓜一样把你小子刨出来,结果是这么个屁原因,就TM活该把你直接埋了!
天乾元朔一直风平浪静。
反倒是他们神霄宗成了偌大个笑柄,已经给同道称呼是神机宗了。
云镇霄回去之后还是没能改了测算天机的习惯,让诸多同门只觉得头痛,终于有一日,门里脾气最好的掌门真人也忍耐不住,揉着拳头,冷笑告诉其他门人,他会尽到师兄的责任,告诉这小子,他这辈子都是神霄宗的,进不去什么神机宗。
然后当着他的面儿把他搜集了好几百年的算筹都砸了个稀烂。
惆怅啊……
云镇霄叹息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组织着语言,道:“嗯,姬辛殿下想要来我神霄宗看一看,自是无妨,但是天雷渊和雷池,是我派核心禁地,就算是门中弟子,也只有修为达到了法身层次,才有机会踏入其中。”
“是以关于进入雷池游历一事,恕在下实在是不能应允。”
姬辛本也只是尝试一下,毕竟是神霄宗的禁地,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会对外人开放,当然,若是他执意要进去,即便是神霄宗也未必能够阻拦得了,可是他性子毕竟和他三哥不同,做不来仗势压人的事情。
当即也有些遗憾,看向敖雪儿,还不曾开口,突然听得了轰隆隆暴鸣。
云镇霄手中的茶盏直接被震碎。
他神色一变,猛地起身,化作一道紫雷,直接出现在了门口,放眼远望,然后看到了那座门中最大的凹陷之处,一道道流光冲向天空,然后猛然溢散,化作一座极为繁复,覆盖范围直接超过数千里的阵法。
下一刻,这耗费数十代仙人苦心冥思的强大阵法。
在一声玉碎般的清脆声音中,寸寸崩碎!
一道道蓝紫色的流光溢散而出,直接坠落,以弧线形态,砸落下来,遮天蔽日,好一场雷霆流星,却不知多少生灵涂炭,这少说方圆一万三千里是没了,而这方圆百姓众生没了的话,神宵宗也就没了。
云镇霄大脑一片空白,蹬蹬蹬后退三步,因为那巨大的震撼和茫然,甚至于直接坐倒在地,然后满脸苦笑,浑身无力,道:
“苦也,苦也……”
他突地叹息道:
“早该算上一卦的。”
敖雪儿瞪大眼睛,看着这雷火一幕,惊呼道:
“不好,桐姨,小姬,我们下去!”
可是回过头去,见姬辛看着这浩大苍茫的一幕,却僵立原地,一步不曾动弹,敖雪儿看着姬辛,张了张口,跺了跺脚,道:“你若不去,我自己去!”转瞬化作一道龙影,便即下山而去。
云镇霄刚刚才担心旁边少年冲下山去,可没想到是这少年不为所动,倒是稍微松了口气。
莫不是见到这毁天灭地的一幕胆怯了?
毕竟是少年人,也情有可原,可是有点不像是男人了啊。
云镇霄心里面咕哝着,回过头,却被吓了一跳。
身穿白衣的少年双目倒映着明亮的雷火,双拳紧握,牙齿几乎咬破嘴唇,流下鲜血来,然后就在云镇霄忐忑开口之前,姬辛猛地转身,大步走到桌案旁,然后直接撕裂自己袖口,只当做帛卷,平铺在桌上。
少年正坐桌案前。
咬破手指,落笔写字,字字刚正凌厉。
天有雷灾。
调动山水,调动鬼域,调动人间武备,调动炼气之士。
云镇霄茫然,看到上面文字,旋即震撼,前面看不清楚,可后面这是要代王行令,这,这是大罪啊,而且算是蛟龙走真龙之举,不说成功概率小的几乎可怜,便是成功,对于自身气运损耗反噬几乎大得叫人咂舌。
他想要阻止,可姬辛的动作却很快,毫不迟疑。
笔走龙蛇,一瞬已成气候。
便是今日有些逾越,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姬辛从袖口抽出一枚玉符,沾了自己的鲜血,重重压在了这帛卷之上,双目睁大,心里在这一瞬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必须阻止这突然炸开,欲要倾泻一万三千里人间的雷池!
必须,阻止。
裂帛并无反应,云镇霄有些可惜,也觉得理所当然,区区王室子,如何能做到这一步?可谁知道,少年毫不在意,第二次逼迫指尖血,再度按下,仍旧毫无反应,第三次眉心心血逼出,气运反噬,黑生出一缕白丝。
然后在云镇霄几乎被吓呆了的注视下,猛然按下。
气运猛然逆着席卷。
天地风云汇聚。
少年端坐案几前,黑玉冠狂舞,袖袍翻卷,这裂帛化作一道流光,冲向天空。
以帝子,以玉虚,代行王令!
调动山水,调动鬼域,调动人间武备,调动炼气之士,调动一洲气运,调动天地气机,于是沉默数息,有鬼域现行,有山水震颤,天地有浩大声音回应——
奉王上之令!
此界雷池,不可溢散!
山鬼天地人齐齐爆喝。
止!!!
本来已经崩溃毁灭的雷池,突兀止住了继续往外倾泻的趋势,有鬼差行走,有山水变化,通晓天机气数的云镇霄几乎被震慑吓得疯,吓得手脚麻,开什么玩笑?!敕令山水鬼域,天地气运,这他娘的是区区一个不受宠爱的王子?!
你他娘的在逗我!
他几乎跳脚,转头没能看到了那少年。
一咬牙,云镇霄掏出了自己在大师兄拳头下藏好得玉筹。
“不管了!”
“老子这就给你算一卦!”
白玉算筹腾空飞起,卜算命格,最后那以天机术数著称的仙人口中喷出鲜血,直接踉跄倒地,坐倒了背后桌案,身前白玉算筹尽数崩碎,云镇霄双目瞪大,呢喃道:
“这,这是什么命格?”
………………
敖雪儿赌气奔出直往城池而去。
背后少年追来。
敖雪儿跺脚不去看他,道:“你不是不来吗?!”
玉冠之下多出一丝白丝的少年一如当年那样挠了挠头,然后小心翼翼伸出手握住了敖雪儿的手掌,少女直接甩开,然后少年第二次伸出手,这次才不曾被挣脱,少年轻声道:
“我记得小时候听爹说过,王室的人天来不得自由身,因为王应该有王的责任,所以是最没有资格任由心意的。”
“现在,身为王室的职责,我已经尽了。”
“接下来是身为姬辛的,我陪你一起去,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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