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前一刻还在惨叫连连、吵闹不休的沈广燚,下一刻就安静如鸡了。
正如沈静芝所料想的那样,沈广燚叫得那么大声、那么凄惨,是想要将左邻右舍引过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历数沈静芝的种种不是,让她丢人现眼、颜面尽失。
可现在,经沈静芝这么一提醒,沈广燚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引来街坊四邻围观,固然能让沈静芝丢脸,可他们夫妇丢的脸恐怕更大。
毕竟,沈静芝动手殴打嫡亲叔父,这一行径固然不占理,而他们夫妇欺负侄子侄女,以及霸占哥哥家的铁饭碗,这一行径更加不占理。
沈广燚察觉到沈静芝不好糊弄,不敢在她面前继续耍心眼了,思量片刻,终于拿出了应有的态度。
只见沈广燚从成堆的纸盒里爬了起来,步履蹒跚的走到沈静芝和沈兰川面前,满脸诚恳的说道:“阿芝,阿川,今天的事情,确确实实是四叔不对。在这里,四叔向你们郑重道歉,希望你们念在亲戚情分上,原谅四叔这一回。”
说罢,沈广燚向沈静芝姐弟俩深深的鞠了一躬。
哦,鞠躬道歉啊……
有一说一,沈广燚这态度,确实够诚恳——至少比先前那毫无诚意的所谓道歉诚恳了许多。
然而,态度诚恳又怎样呢?沈广燚方才对沈兰川说的话,无异于诛心,一句道歉,一个鞠躬,如何能够抵消那些话语给沈兰川带来的伤害?
更何况,沈广燚夫妇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比如说,为了紧紧攥住本不属于自己的铁饭碗,就暗搓搓的教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侄子,放弃学业——可不是一般的过分,绝不是这种不痛不痒的鞠躬道歉就能够抹平的。
沈静芝冷笑一声:“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你的道歉。”
沈广燚表面上态度诚恳,愿意好好道歉了,可在内心深处,他并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何不妥,根本就毫无悔改之心,什么鞠躬道歉,无非是他拿来安抚沈静芝的手段罢了。
眼见沈静芝不吃自己这一套,沈广燚按捺住心中的不悦,赔笑道:“那你还想要些什么呢?阿芝,你只管说,能答应的,四叔一定答应你。”
言下之意是,不能答应的,沈广燚就不会答应沈静芝了。
其实,沈广燚已经想好了,要是沈静芝不依不饶,不满足于形式上的道歉,非要索取一些实质性的补偿,他就让他媳妇领着沈静芝去附近的国营商店转悠一圈,买上一些东西,打发沈静芝上路。
尽管说,如此一来,他们夫妇不免要花上好几块钱,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们夫妇不占理,更关键的是,他们夫妇加起来都不是沈静芝的对手,拿她没辙,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嗨,罢了罢了,就当破财免灾好了!
但,沈广燚所谓的破财免灾,破的财仅仅是几块钱而已,倘若沈静芝狮子大开口,要求十几二十块钱,他是不可能答应的,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推脱。
由此不难看出,沈广燚至今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当然的认为,这就是区区几块钱能够搞定的事情,不值得在这上面花费更多。
然而,沈静芝想要的,可不是区区几块钱。
“我还想要些什么?”沈静芝唇角微弯,目光在沈广燚和赵丽君脸上打了个转,随后盯着沈广燚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还想要你们滚蛋啊!”
说实话,来这之前,沈静芝只是想要为沈兰川讨一个公道。
届时,沈广燚夫妇愿意主动把二房的铁饭碗还回来,这自然最好。
要是不愿意归还,退而求其次,付给二房一大笔钱,就当是将二房的铁饭碗买了下来,这样也行叭。
至于说,勒令沈广燚一家三口从县一中的家属楼里滚出去,沈静芝想都没想过。
毕竟,沈广燚夫妇虽然见利忘义、出尔反尔,确实有错,但错的不算是很离谱——他们夫妇没有做出过什么罪大恶极的勾当,犯下过无法容恕的罪行——因此,没有必要对他们一家三口采取太过强硬的措施。
上述是沈静芝之前的想法,现如今,亲眼见识过了沈广燚夫妇的自私自利、无情无义,她的想法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沈广燚夫妇领着他们的女儿,在享受着二房给予他们一家三口的福利的同时,非但不思感激,反而心怀怨怼和算计,肆无忌惮的嘲弄、欺负二房——这种恩将仇报、鲜廉寡耻的做派,哪怕沈静芝并非出身于二房,也看不下去了。
既然看不起二房,不尊重二房,那就不要享受二房带给他们一家三口的福利啊。
沈静芝暗下决心,要剥夺沈广燚一家三口从二房那儿攫取的福利,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不是在开玩笑,沈静芝她是认真的!
直到此时,沈广燚方才真正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沈广燚瞳孔骤然紧缩,急促呼吸两下,猛地转过头去,看向赵丽君,夫妻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短暂的目光交流过后,赵丽君垂眸思索片刻,上前一步,来到了沈静芝的正前方。
这个时候,赵丽君站着,沈静芝坐着。
是以,赵丽君俯视着沈静芝,她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沉声道:“阿芝,刚刚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赵丽君惯会装柔弱、扮无辜,她并不愿意在别人面前露出太过强势的一面。
但,沈静芝刚才提出的要求显然触及了她的底线,任是她颇有城府,此时也有些装不下去了,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强势。
沈静芝抬眸看向赵丽君,正面对上有如实质的目光,从容不迫的回应道:“字面上的意思——要你们一家三口滚出这套房子。”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沈广燚躲在赵丽君的身后,平地一声吼:“凭什么?”